那老者看了良素一眼,亦是摇摇头道:“唉,那日我自一早到晚上也不见小橘子的娘亲出门,还是到了第二日,听见隔壁有人拍门,却无人应门,街坊们方才撞开了们进去,却看见……却看见小橘子的娘……在那梁上吊死了……唉……”
说到此处,老者摇摇头,“只苦了这孩子哟,对了,二位可是小橘子的亲人?若是的话,便行行好,收留了这孩子,这孩子可怜啊……”
竟是如此,良素一心来寻小橘子的娘亲,想让他见到自己的亲人,却不想,竟是一个这样的结果。
一时,良素别了那老者,却来寻莒生。
莒生果真带了小橘子在这镇上的一处糕饼店里,饿狠了的小橘子此刻左右手上各拿了一块糕却是吃得满脸都是。莒生坐在一旁,只看着这小小的孩子,眼眸中却是难得的柔意。
良素轻轻在莒生身旁坐了,莒生却是看了她一眼,良素却只摇了摇头。
却听莒生传音入密问道:“如何?”显是极为挂心。
良素亦传音入密道:“这孩子怕是真的没有家了。”说罢便将老者说的小橘子娘亲的情形与莒生说了一遍。
莒生听着,却是眉头越蹙越紧,半响忽道:“做人娘亲,当为母则刚,怎地先是昏聩将孩子送入那等地方遭罪,后又放弃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不配得做人母亲!”
良素望着莒生,见他面上却是难忍的心痛,双手亦紧紧撰紧,便连指节都发白了。
良素极少见到这般的莒生,想了一刻,传音入密轻声问道:“那观中许多孩子,你独独心疼小橘子,他与你倒是有缘。”
莒生却抬眸看了良素一眼,忽地道:“你想问什么?”
“我?我只是少见你如此这般,心中担心。”
“你担心我?”
“当然!”
莒生却忽地笑了,眼眸忽地便柔软起来,望着良素道:“是,这孩子着实与我有缘。”说罢却是看着依旧在狼吞虎咽的小橘子,轻轻叹了一叹,道:“很多很多年前,我与他一般,遇见事情,只会说我害怕,我要找娘亲。”
“你娘亲一定很疼你。”
“是,我娘亲大概是三界中最疼爱我的人,便是最后……亦是她用性命救了我……”
良素听到此处,便望向莒生,却见莒生低了头,看不真切面容,只能看见长长的羽睫下,是一双落寞得几乎落下泪的双眸。
良素见过的莒生素来是有主意的,傲气的,弹指轻笑间便将诸事解决了的,从未见过落寞甚至伤心如许的莒生,良素忽地想抱住莒生,如今日抱住被惊吓得不知所措的小橘子一般。
难怪,当他听见小橘子的娘亲竟轻易放弃了生命时,却是如此生气。
忽地莒生却抬起了头,却是朝良素一笑,道:“这孩子,我寻个地方安置他罢,既然娘亲不在了,他就该学会自己强大。”
良素容色一动,望着莒生,那看似如青山般俊逸的面容,看起来一切都不在乎的这般一个人,怕也是自最亲的亲人不在之后,让自己强大起来的罢?一个遇到事情会说“我害怕,我要娘亲”的孩子,到今日遨游三界鲜有敌手,却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蜕变。
却听小橘子小小的声音忽地怯生生道:“我……我……想去找娘亲。”小橘子此刻依旧两只手捏着两块糕,却不吃了,却抬起了头,小鹿一般的眼睛望着良素并莒生,期盼地道。
良素上前,轻轻为小橘子擦去嘴边的糕饼屑,轻轻将他抱进怀中,道:“好,我们去找娘亲,乖……”
良素与莒生到底将小橘子带到了老者所说的那间屋子,村屋简陋,此刻久无人居住,更是处处破败,门上结满了蜘蛛丝。
据那老者说,自小橘子的娘亲在此处悬梁自尽,这屋子便成了这十里八乡的凶宅,再无人敢租住,故而就这么荒废了下来。
小橘子推开门进去,却是有些亲切,立时便叫道:“娘亲,娘亲,我回来了,小橘子回来了。”
莒生与良素却是对望一眼,看来果然便是这处了,孩子虽不记得回家的路,但进了家门却是不会认错的。
只是如今这里哪里还有娘亲出来迎小橘子,哪里还有昔日他熟悉的那个怀抱将他揽进怀中,问他去哪里玩了,渴不渴,饿不饿?怎么滚了一身泥回来,拉了他的手带他去洗干净,为他端上热腾腾的饭菜?
小橘子在这斗室一般的村屋中转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娘亲,却是怯生生地出来,一只手放在嘴里小声问道:“我娘亲呢?去村头买菜了吗?”
良素终究没忍住,却是眸中含泪,将小橘子一把揽进怀中,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小小的孩子。
莒生亦是一脸怜意望着小橘子,却是轻轻叹出一口气来,伸手亦拉了拉小橘子的手,却将他自良素怀中拉到自己面前,轻轻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道:“小橘子,你是不是一个小男儿?”
小橘子不明其意,但依旧乖乖地点头道:“是。”
“我也是,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有一天醒来也寻不到娘亲了。”莒生说到此处竟轻轻别过头,垂了双眸。
“那……你怎么办呢?”
“我……我从那一天起就告诉自己,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即使没有娘亲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
“真的吗?”小橘子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睁大了望着莒生,忽地伸出小手摸了摸莒生的面庞,又道:“哥哥,你好像很难过?”
“嗯,我们可以难过,但我们是男儿,只能难过,不能落泪,只能怀念,不能害怕!”莒生伸手抓住了小橘子抚摸自己面庞的小手,用力捏了捏。
“只能难过,不能落泪,只能怀念,不能害怕……”小橘子重复念道。
莒生却是将小橘子抱进了怀中。一个和自己经历何其相似的孩子,与自己在一般的年纪同样遭遇了忽然失去最亲的人之痛,还来不及茫然害怕伤心落泪,就要自己面对人生,除了教会他坚强,莒生还想给他一点护佑,兴许小橘子能比自己幸运一些。
良素便在一旁看着,只看着看着,忽地轻轻笑了,眼中竟有些泪,莒生的心境大约她是最能理解的了,忽然失去最亲的人,这种感受年幼的自己也经历过,忽然失去了护佑,忽然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没有反应的时间,没有长大的时间,那一刻,除了强大,别无他法。
……
二人带着小橘子便要离开这小小的村屋,却忽地小橘子挣脱了二人的手,跑进屋子中的床上,拿起一只粗布枕头,用力撕扯,奈何却无论如何也撕扯不开,小橘子急了,竟张嘴就咬。
莒生与良素二人忙忙上前,却是拿过那枕头,二人细看了那枕头,却对视一眼,面露讶色。
这缝制枕头的丝线却不是寻常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