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素听得莒生此刻说出这番话,却是眼眶一热,泪水早已不争气地落下来,然心中却是一遍一遍道:“莒生,不要这般做!”虽则良素知晓,无论自己如何期盼,最终莒生却是将心剜出来了,然,良素此刻多希望眼前的影像不是影像,多希望莒生此刻便这般活生生立在自己面前,多希望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能看着自己,她必定会对莒生说:“不要!”
然影像终究是影像,影像中的莒生眸光决绝地对金针道:“我便是忘记了自己也绝不能忘了良素!今日你却要助我,将我的心剜出来!”
“我不!”金针亦决绝道,开什么玩笑,将心剜出来?
莒生却是取出一枚蓝幽幽的东西,对金针道:“我不会死的,有静海之冰护着,我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不信。”金针却是道。
莒生却是手掌一挥,溶洞中却现出一座冰棺,莒生又道:“静海之冰护着我的心,还有这天界暖玉温灵冰制就的冰棺,我岂能那般轻易就送了性命?”
“我还是不,仲祈会打我的,你答应了他再不令自己受伤,如今却要将心剜出来,还要我助你,被他知晓了,他能掰弯了我。”金针却是依旧不答应。
“没有时间了,12个时辰便要到了,你若不助我,我便自己动手了!”莒生却是蓦然沉声道。
金针听了莒生这般说,却是蓦然一震,“你当真要这般做?”
“我几时说过玩笑话?我说过了,我便是忘记了自己也绝不能忘记了良素。”说这话时,莒生一双秋水温润的眸子却忽地一柔,又道:“此生既然我寻到了她,既然我已然将相思付与她,我的心也便是她的了,若要我在慢慢忘记她的痛楚中一点一点煎熬,我宁愿死。”
良素听见这话,泪珠却是滚落出来,心中蓦然一痛,却是蓦然伸出了手唤道:“莒生,不要,不要剜心,我宁愿你忘了我,也不要你这般做!”
然,良素的手却自莒生身体中穿了过去,莒生却是动也不动,影像终究是影像。
良素绝望地抱着那画作,却是头一次觉着心中怎么这般痛?痛得呼吸都难受。
“丫头,别看了,这便是那百里婉清的计谋,莫要再看了!”却是应龙帝君蓦然现身,挡住了那影像,面上却是现出极为不忍的神情,百里婉清太过狠毒,竟留下这影像给良素看,若是良素亲眼见到莒生将心剜出来……
然,良素却是蓦然抬眸,那如雾一般的眼眸中却只有莒生一人,良素只轻轻动了动身子,绕过了应龙帝君,却是依旧看着那影像。
然此刻的影像中,金针却是蓦然跳进了莒生的胸口,却听见莒生蓦然痛呼一声,胸口却是现出一个硕大的血洞,那心却被活生生剜了出来。
良素亦是痛呼一声跌坐在地上,只大喊道:“莒生,不要!不要这般做!”
影像中的莒生却是大口大口喘着气,那鲜血却是淋漓而下,莒生的面上只如金纸一般,剜心之痛,世间还有怎样的痛能与之相匹?
莒生双手支地,那一寸方圆的地面却是被血染了个透,莒生依旧大口喘着气,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然,莒生却强忍了剧痛,手中凝聚出灵力,静海之冰方将那通红的心层层包裹起来。
莒生方才坐在地上,却是再没了力气,然那血却从未止过。
良素只觉心都要窒息了,然她只能远远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心疼,除了落泪。
莒生一双手只紧紧按着冒血的胸口,死死咬住唇,终于却是再用了一点灵力,一点一点挪了步子往那冰棺而去,每行一步,脚下都是一个血足印,每行一步,莒生便痛得倒吸一口气,终于到得冰棺前,莒生却是一头栽倒在冰棺中,强自运起灵力压住了奔涌而出的鲜血。
待终于将心口的血止住了一些,却见莒生手中忽地现出一团雾状轻纱,那轻纱便若轻云一般轻轻覆在莒生胸口,莒生面上终于现出了略好一些的神情,却是缓缓地躺进了那冰棺之中。
那雾状轻纱良素却是见过,那是仙云缟,昔年她被寿无疆重伤之时,还有被罚织造纱绢致手被重伤时,莒生都为她用过,这却是仲祈给的好东西,见莒生用了仙云缟,良素心中方才略略定了一定。
亦在此刻,金针却亦跟着到了冰棺跟前,却忽地绕至冰棺一侧,在一处飞舞了一番,又绕回莒生跟前,却见那金针一时金光大盛,那冰棺亦在此刻阖上了。
那影像亦在此时忽地模糊起来。
良素伸了手去够,然那影像终究是一点一点模糊了。
良素却从未想过自己竟会看见这般的莒生
这般惨烈,这般痛楚,真正撕心裂肺的莒生!
莒生说不能忘记她时,莒生将心生生挖出来时,莒生痛得喘着气时,良素只觉自己的心亦被活活撕了开来,原来心痛是如此真实的感受。
那影像终于在面前彻底消失了,良素却一刻也不停地奔到了那处置放着莒生冰棺的溶洞中,奔到了莒生的冰棺前。
莒生此刻面容却是平静异常,熟睡着,似乎适才影像里的一切痛楚都不过是一场梦。
然那被静海之冰护着的滚烫的心却真实地告诉良素,这一切都是真的,莒生的情,莒生的痛从来都是真的。
良素隔着厚厚的冰棺,一点一点抚过莒生的面庞,那双细长的双眸曾若秋水若星辰一般轻柔地望着自己,此刻却轻轻合着;那明若青山的面容,曾对良素露出那般宠溺的笑,仿若天地间只要她伴在他身旁,旁的都不重要,此刻却如此平静。历经那般的深痛,莒生躺在这冰棺中却能如此平静,却若熟睡一般。
这,却是令良素心间最痛的地方,他独自将百里婉清解决,独自承受了剜心之痛,甚至独自为他自己备下静海之冰,备下温灵暖玉冰棺,独自一人静静躺在这里,这名男子将人世间最痛楚的事情都生生受了,却只余下秋水一般的静谧与身旁的人,似一切都岁月静好,风雨却被他挡在了门外。
这一回,良素想与莒生一同承受风雨。
良素站起身,擦去泪珠,却是看向身后一直目视自己的应龙帝君,问到:“老头儿,你且告诉我,是不是真如影像中,我师父以为的那般,将心剜出来,放在静海之冰中,毒便解了?”
应龙帝君却是面露难色,只迟疑着却不肯说话。
“不是,对吗?实则是如你此前说的,还需他挚爱之人的心头血温养那静海之冰,否则毒解不了,是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