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素往集市中间走去,却在一处铺子前停了下来,那铺子亦是紧紧关着门,但招牌还在,招牌上写着:贺氏糖糕。良素抬头看了看那招牌,招牌已然颜色斑驳,甚至有一角掉落下来,摇摇欲坠。铺子的门虽锁着,然门板却早已破烂不堪,想来已经久没有人来瞧过了。
这家糖糕铺子便是良素幼时最喜欢的一架糖糕铺子,每回来集市必要来这处买糖糕,娘亲也喜欢来这里,一来二去便与这铺子一家极为熟稔。每回来,娘亲总对良素说:“去寻贺明玩儿吧。”良素便欢呼了一声,高高兴兴去找贺明家小子玩儿。
贺明便是这糖糕铺子家的孩子,每回贺明便笑嘻嘻拉了良素的手,两人跑到后院吃着糖糕荡着秋千,院子里总有一株桃树,到了春天就开得满树桃红明媚,贺明最喜欢在良素的秋千荡得高高的时候,还使劲儿推她,因为良素说,要看看那最高处的桃花是不是最粉最红最大的,每每两人一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而如今,这铺子却大门紧锁残破不堪。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冰潭中的火盈鱼不见了,集市中的人也不见了,这哪里还是昔年的瑶山?
良素紧紧蹙了眉尖,又唤了胖竦斯出来,却是乘了胖竦斯又往一处而去,这一回良素却是到了一处寨子前。
寨子的门楣上写着极为粗犷硕大的三个字:瑶山族。
这处便是瑶山族的寨子了,瑶山族人世代而居的地方。
只是此刻寨子的大门紧紧关闭着,昔年母亲在的时候,寨子的门总是打开着,此处族人们来来往往,笑着打招呼,熙熙攘攘,热闹得紧。
而如今,只有这仅仅关闭的,冰凉的寨子大门。
良素却没有上前去敲那寨子门,只看了一刻,却驱遣了胖竦斯去了另一处地方。
良素到得一株参天大树前,这大树上藤蔓纠结,只是藤蔓纠结处竟又生出三株小树来,这三株小树却是生在这株大树上的。
良素自幼在瑶山,见过许多奇异的植株,这株树还不足以引起她的注意。
然良素依旧在这株树前停了下来。
她拍了胖竦斯靠近那树,又用灵力探了探周围,确定没有人了,便忽地以极快的速度在那树上生出的三株小树上点了几点。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树竟自中间裂开了,悄无声息,树的中间便现出一个小小的洞来,良素收了胖竦斯,却自那树洞中进去了。
穿过树洞,竟进了瑶山族山寨中。
原来那树洞竟是另一处进得这山寨的地方。
这处乃是母亲昔年告诉良素的。
良素想了一想,拍了一张隐身符在自己身上,便自那参天大树的掩映中走出来,出来便见到一座桥。
这桥如一弯月牙儿,高高地架在这寨子中,桥下便是潺潺流水,却是寨子的一道护城河,那河水碧绿清亮,能映出人影。
这座桥也极美,桥下七孔连环,映照着清透的河水,每一孔都倒映在水上,与桥身恰恰组成七个完整的圆形,倒似七轮明月映照在这碧绿透亮的水中一般。
良素幼年时,也时常便与玩伴一道坐在这石桥上,看千山飞鸟,看月落乌啼。
此刻这桥上亦是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良素又缓缓穿过那桥,进到了寨子中。
寨子是依山而建的,都是高高的木制吊脚楼,沿着瑶山山峦弯弯曲曲层层而上。只是那木制的吊脚楼却有新有旧,山脚下的吊脚楼多数破败,挤挤挨挨,甚至屋顶上一层一层用着草毡填补破洞。
而那山顶上的吊脚楼却高耸入云,亭台楼阁耸立,朱漆大门、雕花窗棂,一派富贵豪华的景象。
良素没有细看,却是蹙了眉尖,昔年娘亲做族长时,她住的吊脚楼也并不在那高高的山顶,却是与族民在一处,亦是一样的吊脚楼,不过略大一些,几时寨子里竟有了这般富贵豪华的吊脚楼?
不过,良素在寨子里却终于听见了人声。
这声音却是大骂呵斥之声。
离着良素不远的山路处,却有一穿着官家衣服的人用力推了一名老婆婆一下,大声呵斥道:“你个老不死的,走快一些,这些果子是上面要用的,你还磨磨蹭蹭的,不想活了?”
老婆婆原本就背着装满了果子的大框子,那框子显然极为沉重,将老人的腰身都压弯了。此刻老婆婆被那人一推,却是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肩上沉重的框子却倒翻在地上,果子都滚落了出来。
那官家制服,良素识得,乃是寨子中的百户长,那百户长见老婆婆将果子打翻了,立时怒道:“你这个老太婆,是不是故意的?”说话间,手中一杆长长的木棍便朝老婆婆敲了下去。
老婆婆的身后还站着一溜儿的人,全都是些年老体弱的女子,但身上都背着沉重的框子,框子里装满鲜果,只是所有人看着老婆婆被打,却都只是悄悄侧过头去,却没有一人出来阻拦,想来这样的情形她们已经见过多次,恐怕她们自己也被这样责罚打骂过多次,早习以为常。
老婆婆忙用手挡住头,却听那百户长尖叫起来道:“你这个老东西,竟然还敢用灵力,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手中的长棍更加如雨点一般朝老人打去。
良素的眸中越来越冷,那老婆婆顶多不过练气修为,这百户长却有筑基后期修为,这番打下去,老婆婆嫣有命在?
良素四下里看了看,却是侧身躲在一处破败的吊脚楼中,悄悄用了灵力,千丝戒蓦然射出一道蚕王丝将那百户长手中的木棍打落了山崖。
那百户长原本拿着木棍狠狠打着老婆婆,却只觉着手中一滑,木棍便掉到山崖下去了。
以良素的修为,这一番动作,那百户长哪里看得清楚?
百户长一脸惊讶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老婆婆,却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己手滑了。
只是这百户长却不甘心,竟顺手拿过了身旁一名女子充做拐杖的木棍又狠狠地朝老婆婆身上打去。只这一回,他的木棍还没有触碰到老人,便又掉落了。
这一回百户长更加惊疑了,却是四下里看了看,奇怪,分明没有旁人啊,他又看看其他女子,其他女子都畏畏缩缩躲在一旁,且这些女子他日日管着,修为几何他自然知晓,绝没有哪个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打落他的木棍。
百户长又看向老婆婆,老婆婆被他适才一番打,只有趴在地上喘气的份上了,必也不是这老婆子,莫非是他错觉了?
那百户长面上忽地现出狰狞之色,也不寻木棍了,竟上前去一脚狠狠踢在了老婆婆身上,老婆婆猝不及防,被这百户长忽地一脚重重踹在身上,且这百户长分明是用了灵力的,老婆婆竟身子飞了起来,朝那山崖中掉落下去了。
这山崖百丈之高,老婆婆这样掉下去哪里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