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无裂推开海左寿府的大门,那门后,却不见一个人,整个海左寿府却是静悄悄的。
不见一个小厮,不见一个丫鬟,甚至,不见一丝人气。
寿无裂却是转头看了看,便见到云洛跟在他身后,面上全是担忧的神情看着他。寿无裂伸手轻轻捏了捏云洛的手,云洛亦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身后莒生并良素亦跟了上来,寿无裂朝莒生一让道:“坊主大人,先请。”
莒生却是笑了,道:“不必拘礼,你们素日怎么待良素,便如何对我就好。”
寿无裂听了这话,却有些不知如何自处,倒是云洛与良素相处惯了,又与莒生相处惯了,却是一拉他的手便往门里走。
越往里走,几人越觉着不对,昔年便是莒生将寿无裂的修为废去了,但,元氏的修为还在。怎么会这般连个人影子也没有?
院子里的荒草长了很长,一旁的灵植早已荒废,显然久无人打理。莒生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寿无裂不知,这些年仙衣坊虽再不在寿家取针,但,每年的份利灵石却是定时送到寿府的。
这是莒生吩咐了明兰仙姑办的,每一年都没有拉下。
因寿无裂的母亲与天后的那一层渊源,莒生说什么也不会不管寿家。
故而,寿家便是没有了昔年的荣耀,也绝不至于破败到如此境地,竟连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寿无裂亦是越往里走心中越狐疑,却是忽地一转身,往一处厢房而去。
诸人都跟着寿无裂,却见寿无裂穿过院子,到得一处厢房,那房门紧紧闭着。
寿无裂轻轻一推,门竟“吱呀”一声开了。寿无裂往里而去,却是没走几步猛然顿住脚步,一张宽阔的面上却忽地露出了悲戚神情。
寿无裂的面前有一张高大的花梨木椅子,那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却是神情痴傻,一双眼睛虽看着寿无裂,然却是一瞬也不瞬,眼中更没有半分神采。此人全身更是若只有骨头一般,一双手如鸡爪只牢牢抓着那张梨花木的椅子,却也是一动都不动。
寿无裂上前了一步,却是哑着嗓子唤道:“哥哥!”
面前这人,便是寿无裂的哥哥寿无疆。
只这一声哥哥唤出来,寿无裂哪里还忍得住,七尺高的汉子,竟是落下泪来。他颤抖着手却不知该不该碰一下自己的哥哥。
此刻的寿无疆,人已然瘦得脱了形,坐在那椅子上,好似已然承受不得身体的重量一般,寿无裂竟生出,碰一下哥哥,会不会他就这般消失不见了念头。
哥哥,怎会变成这样?
无论寿无疆做过什么,到底是自小如父亲一般将他抚育长大的亲兄长,到底是一点一点教他修为,一点一点传他铸造之术的亲哥哥,如今变成这样,寿无裂心中如何受得住?
见寿无裂这般手足无措,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情形,云洛亦上前,只伴在无裂身旁,只不擅言辞的她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无裂。
莒生并良素亦上前。
良素见了寿无疆的情形,亦是有些不忍,虽当年寿无疆一次又一次的重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性命。但良素却不想寿无疆竟变作了如今这个样子,说起来,寿无疆与寿无裂一样,是她的表兄。
莒生在一旁看着,却是蹙了眉尖,所有人中,他是最清楚寿无疆情形的,因当年最后废去寿无疆修为的正是他。
然,也唯有莒生知晓,当年他虽废去了寿无疆的修为,然,却不是全然抽去了他的修为,至少,留下了寿无疆的修魔5阶的修为,也即是等同于结丹修为。
所以,寿无疆何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寿无裂终于伸手抓住了寿无疆的手,唤道:“哥哥,我是无裂,我回来了,你可识得我?”然,寿无疆面上却没有一点反应,依旧是痴痴傻傻的模样,眼睛依旧一瞬不瞬,面上也不见一丝波澜,似去安没有听见寿无裂在唤他。
寿无裂又摇了摇寿无疆的手,又哭道:“哥哥,你看我一眼,我是无裂啊!”
寿无疆那如枯木一般的面上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寿无裂又这般唤了寿无疆许久,然,寿无疆却没有一点反应。
“无裂,你不要唤了,他听不见。”却是莒生缓缓道。
寿无裂听得莒生这样说,方止住了,却是抬眸看了莒生一眼,道:“坊主大人,我哥哥他……”
莒生却是依旧蹙了眉尖,上前用灵力探了探寿无疆,却是道:“奇怪,你哥哥这经脉怎不通?”
寿无裂听了莒生这话更是疑惑,自己亦上前探了一探,果然,寿无疆的经脉竟是阻滞的。
莒生又道:“昔年你哥哥伤了人,又对良素存了歹心,我才不得已废了他的修为,然,我却留下了他5阶的魔功,当不至于如此。”
寿无裂听得这里,却是一惊,他只道昔年莒生将兄长的修为尽数废干净了,却不想,莒生竟还留了5阶魔功与兄长,怎么也等同于结丹修为了。
昔年兄长因每月要饮用阴时阴月的女子之血止住魔血之毒,却是害了不少人,更将主意打到了良素身上。莒生彼时废了兄长的修为实在不为过,尤其在今日知晓良素竟是他的亲表妹时,更觉得兄长当年委实做得太错!
然,莒生竟还存了侧影之心,竟留下了兄长5阶魔功。
寿无裂立时朝莒生行礼,道:“无裂替兄长谢过坊主大人。”
“罢了。”莒生却是摆摆手,又道:“只是如今他这个情形……莫非是因那魔血之毒?”
昔年,寿无疆的魔血之毒并没有解。
寿无裂一震,再回头看兄长,难道,兄长竟是因魔血之毒的缘故变作了这个模样?
“坊主大人,目下这种情形,无裂的兄长可有法子能救?”却是云洛问道。
云洛眼见寿无裂这般难过,心中却是心疼得紧,云洛听寿无裂说过许多往事,自然知晓寿无疆对寿无裂来说亦兄亦父,却是极为重要的人。
莒生的眉尖却是蹙得极紧,又探看了寿无疆一番,最终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法子。”
寿无裂听罢却是眼眸一黯,莒生都说没有法子,那便真的没有法子了罢……
诸人见他这般,却是都于心不忍。
只寿无裂却是对寿无疆道:“兄长,你昔年若不做下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却不会有今日之事,各人缘法造化,你……好自为之罢……”说罢却是一转身,先行出了寿无疆的那房中。
云洛见了,却是第一个跟了出去,寿无裂虽这般说了,但云洛却知晓,他必是伤心至极。
良素却忽地偏头问莒生道:“仲神医呢?可能救他?”
莒生却是摇摇头道:“恐怕难。”
良素听了这话,却是也有些不忍,又看了看寿无疆,忽地轻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寿家宅子里,旁人不见也就罢了,元氏却为何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