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却是轻轻一叹,又道:“罢了,此事也只得你去,你且将这个收好。”说话间,冥帝递与莒生一只小小的角灯,那角灯青幽幽地放出清冷的光芒。
莒生识得,这是冥界的收魂灯。
冥帝又道:“这灯上我设了禁制,若能将你舅舅的魂魄收来,再送入这身躯中,他便不必落入轮回,终有与**相见的一日。”
莒生听了冥帝这话,眼中一凝,郑重收了那角灯,道:“多谢慕叔叔。”
冥帝慕子夜却又轻轻一叹,道:“我能护下他的魂魄不受转世之哭,灵儿能救下他的身躯,但,他到底是驱动了魔血之毒,他那一身修为怕是要被废去了,否则,那毒去不干净。”
莒生听了心中一痛,然,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原本青帝自尽,若不是冥帝护下,便连魂魄都要坠入六道轮回。如今,到底免去轮回之痛,但青帝中了魔血之毒,那修为若留下,毒就留下了。
莒生看看手中角灯,心中更加难过,知晓舅舅身躯复原了,魂魄亦被冥帝护了下来,原本是一件多么欣喜之事,然,如今,却要去收了舅舅的魂魄,更要亲手毁去舅舅数千年的修为。那不是旁人,是最疼爱他的舅舅青帝!自小,若父亲一般地爱着他,护佑着他,教他修炼,伴他嬉闹……
莒生眼中更加凝重,看了看冥帝,冥帝却摆了摆手,也再不多说,转身没入了漫天洁白若雪的般若花中。
……
莒生一回到轻啸后院,便遇见了良素。
那一抹月色之下,素银色的月光轻轻柔柔撒在眼前人儿的身上,眼前的人儿倚柳而立,嫩黄色的衣衫在月色微风下轻轻扬起,一张面上生出楚楚的俏色,一双桃仁般的眼眸更是若天上的星子一般晶莹。
莒生心中蓦然一动,看见良素,那许多的愁绪似都轻了一半。
良素却是朝他俏生生一笑道:“云沁与你说了青帝之事?”
莒生微微点了头。
“我……不与你说此事……是因为……”良素低头,支支吾吾。
下一刻,她却被人揽入了怀中,莒生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道:“我知道,你怕我难过。”
“嗯。”良素轻轻点头。
昔日见到安若轩那般模样,又得知他竟是青帝转世,良素的心便蓦然收紧了,若让莒生知晓这些,她不敢想莒生会有多难过……
或许,不若让莒生以为青帝已然陨落了罢……
然,她听得云沁说,安若轩竟将整个灵狐族都变作了魔人,江南一带因此便陷入了浩劫之中,无数修士被魔人所害。
此事却是不说也不行了。
适才冥帝唤住莒生,良素知晓必是因青帝之事。
她亦知晓,莒生此刻必是心中极为难过。
蓦地,她觉出莒生用力地抱住了自己,那心跳之声贴着她的心跳声,好像,她也能感受到他的难过。
良素没有说话,只这般任莒生抱着,静静地,在这月色下,听着他的心跳。
“良素,我要去一趟灵狐族。”
“好,我随你去。”
“不,此行危险,不比寻常,你就在此地留着,待我将事情办完,我们一同去查魔尊之事。”莒生低声道。
“我不。”良素却在莒生怀里摇了摇头。
“听话。”
“你说,哪一回不凶险?”良素不依。
“这一回不同,那灵狐族悉数变成了魔人,你又是纯阴之血……”
“就是特别凶险我才要去,我不做那被你护着的女人,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要伴在我喜欢的人身边,与他一起喝酒,陪他一起打架。”良素抬眸看莒生,那双眼眸亮若银河,闪闪放光。
她一定要陪他去,开玩笑,他最难过的时候怎能没有她在身旁?
莒生的心一暖,笑了,“我怎么爱上了你这么个女人?”
“嗯,你的女人素来如此。”良素亦笑了。
只下一刻,良素的笑便化在了莒生长长的吻中,轻柔……而心动……
……
翌日,栗家堡亦传了讯息来,却是栗阵唤栗战回去。
一时诸人约定,三日之后再行去医仙谷寻致元。
莒生与良素便启程去往扬州,去寻那灵狐族。
莒生揽了良素乘五爪金龙一路往东南而去。良素乘在五爪金龙上,又见一路春风渐渐柔了,春水渐渐绿了,山更青翠了,江南水乡的亭台逐渐清晰了,那枕水人家的摇撸一点一点碎了水中的一弯新月。
上一回入江南,是与小少一道。彼时还不知他是幻帝,更不知他是莒生的弟弟。上一回入扬州,听见的是白西西的传闻,还有白西西与安若轩那一段旷世之恋。
然,这一回,虽与莒生一道,然,却要去做一件他极不愿意的事情。
良素想着,心中便郁结得紧,却听得耳畔莒生柔声道:“想什么呢?”
良素一怔,看向莒生,那一双秋水一般的明眸,满满地都是轻柔,在这般江南景致中竟格外令人迷醉。
良素轻轻一笑,“没想什么,只是这江南的景致看住了。”
莒生却柔声道:“想起上一回来此地了?”
唔,果然瞒不过他,良素点点头。
“上一回,你与阿幻一道,却没有我。”莒生侧头,面上竟是一副很介意的神情。
唔,锦帝大人吃醋了?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良素睁大双眸道。
“不然呢?”
“你你你,你可是堂堂锦帝,居然吃醋,还有还有,小少可是你弟弟。”良素指着莒生大呼小叫道。
“不管,你以后不许和别的男人同游,不许离开我远游,不不不,是不许离开我半步。”莒生搂着良素不依道。
良素怎么觉得……莒生在撒娇呢?
莒生轻轻将下巴搁在良素额间,又轻柔道:“记得哦,不许……你就是我的女人。”
前一分钟还像个孩子一般撒娇,此刻却又霸道显露,唔,良素怎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爱呢?
莒生低头看看良素,良素一张面上微微有点红,面容却变了。适才面上郁郁不欢,此刻,却轻轻笑着。
甚好,适才良素愁绪满怀,怕是在担忧他,担忧他与青帝之事,这会儿,终于笑了,能逗笑良素,偶尔撒个娇,又何妨?
莒生嘴角轻轻扬起。
他不要良素为他难过,他的事情,他自会处理。
一时,金龙已然落在了扬州城头,良素往下看了看,却觉着扬州城似有什么不一样了。良素细细想了想,才发觉,扬州城竟这般安静?
昔日热热闹闹的街上竟空荡荡的,几乎没有行人。那座熟悉的桥头上,竟也没有一个行人,偌大的扬州城竟像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