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风微凉, 透过窗子的缝隙吹进屋内,吹动了某人垂下的衣摆。
偌大的床上,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明显还在熟睡中。
门口的太监宫女却在不停徘徊。
卯时已过, 快到陛下上早朝的时间了,可陛下昨夜刚宠幸完女子,也不知现在心情如何, 若是心情不好,那进去打扰,陛下发怒,没人能保得住性命!
以往这种案例也多了去了,门外的太监宫女,此刻没有一人敢冒险。
经过内心一番挣扎,太监宫女们得到共识, 还是再等等吧。
寝宫内——
郁祁泠梦到, 有一只小猫窝在自己怀里, 模模糊糊间, 她想,安乐又爬上床与自己同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生物钟把郁祁泠从睡梦中唤醒。
她从梦中清醒过来,还以为怀中的是安乐, 下意识就用手在“它”身上摸了两把。
一开始还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将眼睛缓缓睁开……
就看到一个漆黑的脑袋正埋在自己的颈窝中,自己的身子, 也被紧紧缠住。
思绪还没缓冲过来,只有身体的本能,郁祁泠一把就将岑紫潇推开, 坐起来慌乱的将袖子卷上,看到手臂上一朵完整的守宫砂,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昨天的记忆苏醒过来,郁祁泠僵硬的扭过头,她刚刚做了什么…?
只见岑紫潇被她推到了墙边,紧皱着眉头,嘴里还哼唧着,仿佛是对她不满的控诉。
好像要醒了。
郁祁泠犹豫了一下,又缓缓往她那边凑近,慢慢躺下,再次将人抱进了怀里。
“陛下…”
她轻声喃喃,企图再次把岑紫潇哄睡。
她听说岑紫潇的起床气很重,若是就这样将她吵醒了,她觉得烦,将昨天的事反悔了该如何是好。
岑紫潇身形纤瘦,又比郁祁泠矮了些,郁祁泠很容易便将她抱进怀里。
只见岑紫潇在郁祁泠怀里蹭了两下,舒服的哼唧一声,再次睡去。
郁祁泠却睡不着了,身子僵着。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有点怕,昨晚岑紫潇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是自己做的梦,现在是否已经是一场空?
……
过了一会,“龇牙”一声,寝宫的门被打开,郁祁泠一惊,赶紧扯上被子将两人的身体盖住。
扭头看去,只见若兰轻轻的踏着步子往床边走来。
若兰见郁祁泠已经醒了,隔着床帐打量了一番,见她脸上没有乌青,整个人精神也不错,又见岑紫潇窝在她怀里,脸上露出笑容。
“陛下还睡着么?”若兰哈着腰,掐着嗓子问。
郁祁泠懵懵的点了点头。
“小姐,快上早朝了,你快些叫陛下起床。”若兰笑着将此重任甩给郁祁泠,自己立马转身,轻步的走了。
郁祁泠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熟睡着的岑紫潇,十分为难。
她知道早朝十分重要,必不可错过。可是她也很怕自己惹烦了岑紫潇。
内心挣扎一番,终是轻唤一声:“陛下,该早朝了。”
只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有多细,催眠差不多。
连着唤了几声,怀中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郁祁泠终于鼓起勇气,将音量调大了些:
“陛下,该上早朝了…”顺带着,手也拍了拍她的背。
只见岑紫潇皱嘴巴嘟了嘟,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不起,不上早朝……”
她说话时,气息喷到了郁祁泠的脖颈处,弄得郁祁泠一阵酥麻,身子抖了一下。
郁祁泠的双手虚虚的握住岑紫潇的后脑勺,企图将她的头挪开,碰上了却又不敢了。
“陛下,真的该上早朝了,不然大臣们会不满的。”郁祁泠忍着异样的感觉,尽量放柔着声音哄她。
“陛下……”郁祁泠拖长了尾音。
久久,岑紫潇撑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郁祁泠,却不说话。
郁祁泠的心一颤,已经做好了接受怒火的准备。
“上完早朝,你还给我抱吗?”岑紫潇突然开口,刚起床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郁祁泠以为自己听错了。
岑紫潇见她不回答,“哼”
一声,赌气似的再次趴回她怀里。
“你不给我抱,那我就一直抱着。”岑紫潇声音闷闷的,紧搂着郁祁泠的腰。
郁祁泠没有感觉到丝毫不适,只是心里震惊,这就是外人所说的,她的起床气吗?
“我…给陛下抱。”还有什么能不给的?只要她想要,只要她能放了父亲。
“真的?”岑紫潇再次撑起身子,半磕着眼看着她,在再次确认。
”我怎敢欺君。”郁祁泠回答。
“你真好!”岑紫潇马上笑起来。
郁祁泠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被戳了一下,变得软软的。
此刻岑紫潇笑起来,跟个吃到糖的小朋友似的,或许刚睡醒的缘故,长发乱蓬蓬的,她显得傻里傻气,一点也没有帝王相。
情不自禁的,她换上了哄孩子的口吻:“那陛下现在可以起床去更易洗漱了吗?”
“好。”
岑紫潇笑着答应。
好乖,郁祁泠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
跨过郁祁泠慢慢下床。只见若兰和几个宫女轻轻推门而入,手里端着洗脸盆、毛巾之类。
岑紫潇洗漱好,郁祁泠便主动帮她穿龙袍。
岑紫潇心里偷笑,这才刚开始,怎么就有那种感觉了。
穿好龙袍,岑紫潇根郁祁泠道一声别,正准备转身离去,就被郁祁泠欲言又止的模样顿住了脚步。
岑紫潇马上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现在的郁祁泠十分缺乏安全感,所以会很犹豫,想说又不敢说,怕自己烦,怕自己反悔。
“你在这等着,我下完早朝,便带你去见父亲。”
听到这话,郁祁泠脸上的不安马上消失,嘴角勾起了淡笑,“嗯。”
今日早朝,岑紫潇算是没有迟到。
根往常一样,上奏的上奏。只是今天的事情格外的多,哪个地方贫苦了,哪个地方旱灾了,哪个西域小国想要宣战了…等等一系列问题。
岑紫潇感叹,原主真不愧是昏君,一个好好的国家,被她管成这个样子……
不过一些严重的问题岑紫潇还是努力去听,她可不想来一趟,
把人家国家给搞没了。
经过漫长的一个时辰,岑紫潇听得已经是头昏脑胀了,才得以退朝。
岑紫潇回到乾坤宫,马上便拟了一份诏书,柳公公即刻送去养心殿了。
岑紫潇换了身蓝色的便装百褶裙,精心给自己化了个心机绿茶妆,便也去往。
——
郁祁泠刚接完被奉为贵妃的圣旨,心里有些惊讶,这岑紫潇一封就直接将她封上了贵妃。
——郁贵妃。
郁祁泠喃喃的咀嚼着这三个字,感觉十分不真实。
这意味着,她就是岑紫潇的女人了。
郁祁泠愣神,若兰却在一旁高兴得不行,一口一个娘娘的叫着她。
“这后宫里的贵妃一共就两个,娘娘便是其中之一,可见陛下对娘娘的喜爱,非同一般啊!”
郁祁泠垂眸看着地板,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郁祁泠坐在榻上,静静等待岑紫潇来。
不一会,岑紫潇就一身大家闺秀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郁祁泠一时有些傻眼。
褪去龙袍,她对后一丝威迫的气息也被散去。
那双带着媚意的眼睛,正闪着星光看着自己,郁祁泠突然有一种错觉,心里某个地方被填了一下,满满的。
“陛下。”郁祁泠轻声唤她。
岑紫潇没有回答,牵起她垂落在腿边的手。
“走吧,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郁祁泠的手,除了班先敬,没有让任何人碰过,或许是因为身在青楼,那些男人的**无比明显,所以,只要他们碰一下,无论是手还是哪里,郁祁泠都会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
但是,现在岑紫潇说喜欢自己,那就说明她对自己也有了那种世俗的**,想要靠近自己,抱自己,牵自己的手。
看起来,好像根那些男人没什么差别。
可郁祁泠知道,差别很大。
她一点也不反感岑紫潇的靠近,牵手可以,拥抱也可以。
如果以后她想要亲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
殿外——
百里云早已准备好车马,在殿门
口等着。
见岑紫潇牵着郁祁了的手走出来,惊讶的眯了眯眼睛。
真是不可思议。
百里云压下心中的疑惑,上前迎接。
“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岑紫潇随口一道:“爱卿平身。”
郁祁泠的目光,在百里云的身上停留了一下,那百里云也正好看向她。
两人对视了一瞬。
其实郁祁泠一听他声音就可以辨认出来,他就是当初带自己进宫的那位。
很快,两人上了马车。
郁祁泠头环顾了一下车厢四周,十几天前,她也是坐着这辆马车进宫的,刚来时她心里满是绝望,现在却是充满希望。
十几天前的她以为自己很难再出宫,却不曾想带她出宫的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暴君。
岑紫潇不是暴君,郁祁泠想,她是很好的…很好的……
马车车厢十分宽敞,两人此刻隔了些距离,岑紫潇当然是想跟郁祁泠坐进的,只是后上来的那个人是郁祁泠,她并没有离岑紫潇多近。
岑紫潇依稀记得,自己坐过许多次古代的马车,只是从来都坐不惯,因为是在是太颠了,颠得她头昏脑胀。
现在也很难受。
岑紫潇的头靠在木板上,眼睛瞟向郁祁泠。好想靠一下她啊……
现在岑紫潇真没别的心思,就单纯想缓解一下不适。
说起来,郁祁泠现在也算是自己的老婆吧?岑紫潇想,跟老婆贴贴,过分吗?
想着,不瞟了,直接光明正大的看着郁祁泠。
郁祁泠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岑紫潇在看自己,犹豫了一会,她微微侧过头,就对上了岑紫潇可怜的目光。
郁祁泠:“……?”
“爱妃。”岑紫潇突然开口,尾音拉得长长的,作气十足。
“陛下怎么了?”郁祁泠强装镇定,早已做好准备,可听到岑紫潇叫自己爱妃的时候,心还是猛的跳了一下。
“我好难受。”岑紫潇委屈巴巴,边说边往郁祁泠那边挪屁股。
一下,便凑到了郁祁泠身边。
听到岑紫潇
说难受,郁祁泠的心不由自主的提起来,“陛下哪里难受?”
“头疼。”岑紫潇仰着头,眼睛微眯的看着郁祁泠,有些泪眼汪汪的意味。
“陛下为何头疼?”郁祁泠面露担忧的神色。
“这车颠得我头疼。”
原来如此,郁祁泠心中了然,她说:“想必陛下是晕车了。”
“那怎么办?”岑紫潇带上哭腔:“我好难受……”
郁祁泠想了一会,“我帮陛下按按吧,应该能好些。”
岑紫潇点头,顺利成章的躺在了郁祁泠的腿上,这个车厢够宽,岑紫潇弯着腿,躺下绰绰有余。
郁祁泠的手指抚上了岑紫潇的太阳穴,力道温和的帮她按着。
岑紫潇舒服的闭上眼睛,郁祁泠却紧皱眉头。
地牢在京城的郊区,马车行驶要一个时辰左右,岑紫潇既晕车,却仍陪自己前来……
心里涩涩的,暖暖的。
郁祁泠按了半柱香的时间,岑紫潇就坐起来了,没坐一会,又靠进她怀里。
一路都是迷迷糊糊的,难受,又舒服。
地牢终于到了,马车停下郁祁泠扶着岑紫潇下车了。
只见门口处重兵把守,十分森严。
“马上就可以见到父亲了,你开心吗?”
“开心。”郁祁泠笑容灿烂,她好开心。
见郁祁泠开心,岑紫潇心里莫名也暖暖的。
在百里云的带领下两人毫无阻碍的进了地牢 。
明明还是夏天,地牢却阴冷根本不像人能活的地方。
这里呆呆,都是些重犯,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去那种。
经过别的牢房前,只有不绝于耳的哀嚎声,郁祁泠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激动又心疼。
父亲竟在这种低于般的地方,呆了三年。
准备到走廊尽头,前面的百里云停住脚步,转过身对岑紫潇道:“陛下,前面就是郁寻的牢房了。”
岑紫潇点了点头,松开郁祁泠的手,
“去吧,你父亲就在里面,你先去跟他好好聊聊,我随后再去陪你。”
“嗯。”
岑紫潇留在
原地,郁祁泠和百里云去往最后一个牢房。
透过有些发锈的铁杆,郁祁泠瞧见一个十分消瘦的背影,那便是她的父亲,他盘腿坐在茅草堆上,背已经驼了许多。
郁祁泠的眼泪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中流出,百里云将牢房的门打开,郁祁泠便急不可耐的冲进去,哽咽喊道:
“爹爹!”
郁寻闻声回头,也在一瞬间红了眼。
“泠泠?”粗哑的嗓音中,充满的不可置信。
郁祁泠冲到郁寻跟前,一下子跪下,身子扑进他怀里。
“爹爹……”
“我的女儿啊!”郁寻激动的叫着,紧紧的将郁祁泠楼主,消瘦的只剩骨头的脸上,一下子布满泪水。
“爹……”
郁祁泠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却不知从何说出口,只能不停的叫着“爹”。
郁寻也是同样,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小会,郁寻理智回笼,将郁祁泠从怀中推出,看着她紧张问道:“泠泠,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
虽三年不见,郁寻心里也很激动,但他理智尚存。
郁祁泠抽噎着从郁寻怀里退出来,知道父亲担心她的安危,答道:“爹爹放心,是陛下带我来的。”
“陛下?”郁寻一下子瞪大眼睛,“岑万山那个贼人!他怎会与你有交集?他是如何找到你的?!”郁寻一下子急了,他被与世隔绝的困在这地牢中三年,连换了皇帝都不曾知晓。
“不,不是。”郁祁泠忙跟他解释,“岑治帝一年前已经离世了,现在在位的是他的女儿。”
郁寻懵了一下,马上又问:“现在的女帝是谁?”
“岑紫潇。”郁祁泠回答。
“岑紫潇……”郁寻皱着眉,像是在回忆岑紫潇这个人。
回忆了片刻,郁寻重重的叹了口气,“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这问题,郁祁泠不知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岑紫潇确实算不上明君,京城的百姓还好,但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确实…
郁寻又重重叹了口气。
关心完百姓他才又回想起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泠泠你到底,是如何与皇帝认识,她竟让你来如此禁地?”
郁祁泠沉默一阵,她知道将自己被卖进青楼的事情说出来,父亲会怎样的心痛。
可是为了能让父亲出去,这是非说不可的。
郁祁泠咽了口口水,将自己如何被卖进青楼,如何被骗,最后岑紫潇又如何把她救出的事跟郁寻简述了一遍。
见郁寻听得,泣不成声,再也说不出别的,只能一个劲的说对不起她。
身为父亲,没能保护好女儿,让她三年生不如死,郁寻无法原谅自己。
“爹爹,都过去了,都没事了,我现在是贵妃,陛下待我很好,她还要将您放出去,给您加官晋爵呢。”
郁祁泠继续说:“陛下知道您的才华,也知道您心系百姓,所以想为了天下苍生,求您在大岑为官。”
郁寻的关注点却只在“我现在是贵妃”这句话上。
他看着郁祁泠半天讲不出一句话。
郁祁泠知道父亲需要消化,静静等着。
两人沉默了许久,久得在一旁偷听的岑紫潇都忍不住探头喵了一眼。
郁祁泠看到,自己父亲的眼中蕴含了太多。
经过内心一番纠结,郁寻皱着眉头问:“你可中意那皇帝?”
郁祁泠沉默这期间想过父亲会说什么话,问什么问题,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中意。”郁祁泠回答,却不禁有些心虚。
郁寻突然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岑万山关自己入狱,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敌对嘛,论谁都会这样。可害自己的女儿被卖进青楼,郁寻实在是无法忍受。
可…又是岑万山的女,将自己的女儿救出,两人还……
郁寻深知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影响到女儿的幸福,可心中就是有一道坎,难以迈过。
“岳父大人。”门外,突然有一女声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作者诸事不顺。明天,哦不,今天开始日六!绝对不咕,不然我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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