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似锦走了,沿着来时的路走得潇洒从容。
满朝文武重臣和皇族王爷盯着她的背影,恍然觉得像是做梦似的。
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嚣张的女子,以至于此时的感觉已经没了什么愤怒、震怒、惊怒等情绪,反而只剩下了不真实。
放眼天下,以皇族为尊,君臣尊卑的规矩早已是刻入骨子里的认知。
不管是天子脚下的权贵还是偏安一隅的藩王,亦或者天高皇帝远的州城官员子民,任你在自己的地盘上如何尊贵骄横,至少当着皇族权贵的面,当着太后的面,都会无比恭敬地维持着君臣尊卑的姿态。
甚至是一些自认为淡泊名利无所畏惧的江湖浪子,在权贵面前也会自然而然地多一些拘束,谨小慎微,把骄傲狂肆和目中无人彻底收起来,哪怕不卑躬屈膝,至少也会把姿态稍稍摆得低一些。
唯有这个云似锦,简直打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死一般的沉寂维持了良久,久到太后的脸色僵白僵白的,前所未有过的铁青难看,久到其他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这僵局。
容栖终于轻轻叹了口气:“皇叔既然是清醒着的,那我们也没必要担心了,都散了吧。”
说着转身朝太后浅躬一礼:“太后牵挂皇叔之心,臣等都能理解,不过既然摄政王已经醒了过来,其他事情就都不重要了。云姑娘是皇叔认定的王妃,那她提前代管摄政王大权倒也说得过去,圣旨赐婚在前,眼下不过还差一道成亲仪式罢了,太后娘娘不必跟她计较。”
宗亲王爷和大臣们闻言,心下齐齐一凛。
栖世子所言极是。
他们怎么忘了,不管云似锦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圣旨赐婚却是事实,摄政王四月份就会迎娶这位云姑娘将为正妃——虽然容栖没有明说,但是眼下摄政王掌大权在手,摄政王妃其实已经相当于是皇后的存在。
至少在皇帝亲政之前,摄政王妃足以跟太后娘娘平起平坐,若是摄政王对她再多宠爱一些,那么即便贵为太后,在她面前也不占任何优势。
而众所周知摄政王铁面无情,他想做的事情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军营沙场上回来的战神,怎么会把那些古板没有变通的皇族规矩放在眼里?
掌权者,他的话本身就是铁一般的规矩,没有人敢违抗。
众人想通了这一点,一时竟觉得后怕。
“摄政王遇刺一事闹得人心慌慌,主要还是因为皇上小,尚未亲政。”内阁首辅凤萧安开口,“皇上此时应该也在担忧着摄政王。还请太后娘娘先行回宫,臣去长明宫给皇上请个安,告知陛皇上摄政王一切安好,免得皇上过度担忧。”
说罢,躬身行了个告退礼,转身离开。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也纷纷找了个理由告退,转眼间瑞王父子、数位内阁大臣,张御史、尚书大人相继离开,再然后连康王爷寻个借口走了,只剩下太后和秦国舅父子僵如木雕一般杵在院子里,表情阴沉,眼神沉怒。
她大概不会想到,就算摄政王遇刺重伤不能起床,她想借机闹事掌权的愿望也根本不可能实现,容微这两年执掌大权,不完全只是用兵权威慑群臣,他暗中做的事情很多,只是明面上没跟秦家一党闹翻而已。
留着太后和秦家,是为了让皇上亲政之后亲自收拾,不是因为他现在顾忌着什么,所以就算受伤,也依然可以轻轻松松掌控大局,让任何野心之人愿望落空。
“今晚我要进宫一趟。”云似锦走进内殿,看着躺在床上休息的容微,“皇上年纪小,没亲眼看到你安然无事,多多少少都会焦虑牵挂。”
容微沉默片刻:“应该是你牵挂他才对。”
云似锦挑眉:“我不能牵挂他?”
“最好不要。”容微说得很硬气,然而话音刚落,却又自己退了一步,“就算要牵挂,也只牵挂一点点就好。他虽是孩子,却也是个男孩,而且已经十二岁,早就过了需要喂奶的年纪。他以后要执掌天下,就该摒弃所有软弱——”
“不用跟我讲那么多道理。”云似锦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能用皇上来威胁我,就该知道我为他考虑是必然,别这边刚利用完,那边又开始自打脸。”
容微抿唇不语。
“伤患就该多休息,哪来那么多话?”
容微道:“这不刚睡醒吗?”
云似锦转头问道:“药煎了么?”
冥月回道:“已经在煎了。”
云似锦嗯了一声,看向容微:“若是你不打算再睡了,现在起身去洗漱更衣?”
容微道:“我要你照顾。”
“我欠你的。”云似锦冷冷说着,抬手示意冥月几人退下,“容微,你最好能一直这么作下去,作到实在作不动了为止。”
也亏得她练过武力气大,否则就照他这么个作法,把她劈成六块她也没办法照顾他。
容微低眉垂眼,一副知错反省的姿态。
云似锦半扶半抱着带他去洗漱更衣,虽然这个过程中难免疼得一身冷汗,但容微能忍,云似锦自然不用过多心疼他,等把他打理得干干净净,扶回床上躺下,冥雨正好煎好了药端进来。
云似锦自然又要充当喂药的角色。
喝完了药过一会儿才能吃饭,这期间容微就跟云似锦闲聊,讲政务,讲局势,讲各派势力谁跟谁,平日里冷峻疏离不爱说话只凭气势就能让人噤若寒蝉的摄政王,像是突然变成了话唠,用他那独有的低沉嗓音不急不缓地把事情一一道来。
云似锦坐在一旁,边听他说话边吃饭,早膳很丰盛,她吃得也认真,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有些不是特别喜爱的食物她都没动,直接让冥月和冥霜几人拿出分了,若是不够,厨房里喜欢吃什么再去拿。
练武之人消耗体力快,不必在吃食上苛待。
云似锦填饱了肚子,才开始伺候容微吃稀粥,比以前的白粥更稀的粥,容微之前就总是没食欲,现在受了伤又刚解了毒,自然更没食欲,不过云似锦喂他吃,就算是毒药他也得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