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问的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深意。
小皇帝想了想,觉得能让皇叔亲自带进宫的女子,在皇叔心里必定有着特殊的地位。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看着他的眼神以及跟他说话的口吻,似乎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关切。
“朕是自愿的,没有人逼迫。”小皇帝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淡淡开口,虽极力维持沉稳,却仍然听得出几分故作老成的少年口吻,“相反,所有反对朕做皇帝的人都是朕的仇人,待朕亲政之后,会一一把他们剪除,一个不留。”
这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会说的话,甚至不像一个十二岁少年该有的气度。
云似锦看着他,眼底划过一抹意外。
她以为小皇帝既然是容微牵制她的筹码,那么身不由己的可能性会很大,然而眼下看来,小皇帝对摄政王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依赖。
不过转念一想,云似锦很快便明白,小皇帝眼下正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四周都是居心叵测的敌人,唯有摄政王真心扶持他做皇帝,并且虽然以他为筹码来牵制云似锦——但小皇帝自己并不知道他被当成了筹码,且实实在在获得了摄政王的帮助。
况且摄政王对小皇帝并无恶意。
撇开牵制云似锦这一点来说,容微对这个侄子的态度更多是帮助,扶持,教导,且用了心的。
这也正是容微的狡猾之处,给了小皇帝真心的帮助,不怀一点其他心思,才能得到小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靠。
来日牵制云似锦时,也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唇角划过一抹嘲弄,云似锦漫不经心地看了容微一眼,虽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却也没打算拆穿,至少不会当着小皇帝的面拆穿。
少年才十二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肩上已经担负起了江山社稷的重任,已经需要像个成年人一样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和阴谋诡计,通往权力巅峰这条路上荆棘丛生,少年仅有的一点信任和依赖不能被打破。
他需要磨砺,更需要一点温情,否则来日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之后,自己都没有体会过温情,又如何去爱天下苍生?
心头掠过这些想法,云似锦敛了眉眼:“关于赐婚一事,还请皇上好好考虑,若无其他的事情,民女就先告退——”
“启禀皇上,启禀摄政王!”一名大内侍卫匆匆入殿,恭敬跪禀,“太后娘娘驾到,想见皇上。”
容微淡漠:“不见。”
“为什么不见?”云似锦转头看他,目光平静,“皇上跟太后的关系应该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不管私底下是不是真的水火不容,表面功夫得做到位,毕竟现在还没撕破脸。
容微看了她一眼,缓缓点头:“的确还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小皇帝眼底划过诧异。
这云氏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皇叔妥协。
“不过我猜测太后想见的人应该不是皇上。”云似锦哂笑,“我们前脚踏进长明宫,太后后脚就赶了过来,这应该不是巧合吧?所以我更偏向于她是来看看摄政王选的妻子是什么模样。”
容微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皇上不用出去。”云似锦看向小皇帝,语调温和了一些,“外面有摄政王应付。”
“朕知道。”容渊波澜不惊地点头,“有皇叔在,朕可以高枕无忧。”
云似锦闻言,眉心微皱:“皇上信任摄政王固然是好事,但作为一国之君,皇上不能过度依赖一个人,就算这个人是摄政王,将来也会还政于皇上。你们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
“皇叔永远是朕的长辈,就算将来朕亲政,他也永远是朕的皇叔。”小皇帝平静说道,“朕跟他不论君臣,只论叔侄。”
云似锦一滞,一时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可手还没抬起来却蓦然意识到,他是个天子。
一国之君的头不能随便乱摸。
于是她克制了自己的冲动,淡淡一笑:“皇上在宫里会觉得压抑吗?”
“压抑?”小皇帝似是讶异,随即摇头,“不会。皇叔安排了很多高手保护朕,太后和长公主就算想找朕的茬也做不到,朕平日里就在这里看看书,批批折子,听太傅讲帝王之道,闲暇时候也会出去走走……对了,朕上午还有武课,皇叔安排了高手教朕武功,朕现在已经可以自保了。”
云似锦微默,的确安排得挺周到,文课武课一个都没落下,还有帝王之术。
太傅应该也是摄政王安排的心腹吧。
心头掠过这个想法,云似意识到容微正在以小皇帝为筹码,下一盘想困住她的棋局,这个计划很缜密,滴水不漏。
淡淡一笑,她转身往外走。
“容微,云氏女何在?”长明宫外,灯火前,一袭华贵凤服的太后目光肃冷,看着立于殿阶上的摄政王,语气冷冷,“哀家要见她。”
天色已晚,黑幕降临。
宫灯照耀的夜色下,容微负手立于殿阶之上,容色淡漠如雪,颀长瘦削的身躯流露出慑人的压迫感,不言不语间也让人心悸畏惧。
“容微,你乃天皇贵胄,正统血脉,身份尊贵,绝不可以娶一个商户女为正妃。”太后语气强硬,“哀家不同意,宗室王爷们也不会同意,若你一意孤行,哀家有权请求诸位王爷收回你这个摄政王的大权!”
云似锦踏出殿门,唇角微挑:“太后娘娘这是要逼宫?”
这句话落下,殿外所有目光瞬间落在了她面上。
少女绝美倾城的容色映入众人眼底,肌肤在灯火下呈现上等美玉一般的冷白,美得让人屏息。
跟着太后一道过来的安宁公主瞳眸骤缩,既是嫉妒又是震怒:“你是谁?太后面前居然不行礼,好大的胆子!”
云似锦嗓音散漫:“哦,那就请太后娘娘恕罪吧。民女来自山野之地,还没开始学习宫廷礼仪,万一礼仪不周冲撞了太后,那罪过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