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另一头,次城区中心。
笔仙之笔端立在打开的银色方盒里,望着不远处熊熊的火光,一时陷入了深思。
教堂内部深处,有一个隐蔽的传送口。传送口直通边缘区唯一的教堂,只要启用正确的唤醒步骤就能使用——不久之前,他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想要窥破这层隐藏的真相,对笔仙之笔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这地方看着花里胡哨的,本质就是个比较大的域而已。
而域主对它所在的边缘区管理显然力不从心,给予的防护很弱。作为一个成熟的辉级全知,它只需要一些时间和媒介,就能很轻易地读到任何自己事。
虽然仅限于边缘区的范围内。
在之前的时间里,它曾花了很大工夫,通过那个叫杰森的意识体去接触所谓的“边缘区”,也因此窥见了不少事。而其中最让它崩溃的一点,莫过于边缘区没有人类存在的残酷事实——
没有人类,就意味着,不论它收获再多的信仰,能得到的都只有充满机油味的铁皮内脏。
……那它这么长时间替人答疑解惑换信徒,它图的啥啊?它甚至还纡尊降贵地给人解答感情问题和职场困惑??它甚至还忍受他们叫它全知神??从来就没叫对过!
它堂堂全知之神,能这么委屈自己吗?那必然不能啊!
于是,在确认边缘区没有**人类存在的那一刻,笔仙之笔就做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它要去次城区。
而想要去次城区,走普通途径肯定是不现实的。所谓的“升区”只是域主用来哄骗人类的把戏,普通的意识体们根本就不会有上升的机会;而且与“升区”相关的职位们全被能量体们把控着,一旦让它们察觉自己的存在,别说捞祭品了,自己怕不是原地就要变成个祭品。
唯一的法子,就是强行突破。
因为知晓徐徒然的存在,笔仙之笔的心情更是迫切——毕竟根据它的经验,有徐徒然在的域,往往都安生不了多久。它能利用的时间不多。
所幸,它这次的运气不错。好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边缘区的能量体不知为何被大量调走,连教堂都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二是边缘区的意识体都相当好糊弄……他们的思维都比较简单直接,只要把握住诀窍,就能很轻易地将他们收归己用。
接下去的事就顺理成章。挑一个风平浪静的好日子,以圣战之名,号令他们冲进边缘区唯一的教堂,突破后找到那个隐藏的传送口……
笔仙之笔本来还担心传送口附近会再有什么埋伏陷阱,事实证明它完全想多了。它也就老实不客气,设法解读出传送口的唤醒方式后,直接打开传送口,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传了过来。
因为担心传送口的另一端有能量体守着,它特意让人备了武器。自己则提前躲进了银色方盒中,由那名叫做“杰森”的门徒带过来。
银色方盒虽是用来约束它的工具,但同时也能起到保护和隐藏的作用。这里到底是别人的地盘,它不想过早暴露。
然后,他们就过来了——
截止到这里,所有的发展都很顺心。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但谁能告诉它,为什么它只是在银色方盒里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面前就是一副火光滔天的样子?
而且那烧的是个啥?没认错的话,似乎是域主自家的教堂吧?看着好大一个,屋顶上还有域主的雕像……
笔仙之笔怔怔地看着那雕像摇摇晃晃地从屋顶上掉下来,啪地一下在地上摔得粉碎。
默了好一会儿,它方飘起来,在杰森跟前缓缓落下一行字: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到了新世界后,一切都要按照我先前的指示行动?】
“嗯,没错!”杰森的机械面孔映射着跃动的火光,眼神微微发亮,“一切都在按照您伟大的计划进行!”
笔仙之笔:……所以我哪个字提到放火了?
“就像您说的一样,我们要来到新世界,并且向新世界,大声宣告我们的到来!”杰森的语气慷慨激昂,“我们已经办到了!”
笔仙之笔:……
傻孩子,那不是我的指示。那是我给你画的大饼和鸡汤。
笔仙之笔再次陷入了沉默。而更让它沉默的是,杰森下一秒就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谦卑地单膝跪地:
“伟大的全知神啊,我们要何时真正敲响圣战的钟声?”
笔仙之笔:…………
战啥啊人家辰级我辉级,身上还带一打封印……我拿头给你战。
笔仙之笔默默想着,顿了几秒,却只是旋身,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舒展的弧线。
——这是它最近在和意识体沟通时研究出的新的表达方式。能够有效表达情绪。比如现在,它画出的就是一个微笑的图案。
什么叫做全知之神?就是你哪怕已经震撼到我全家,我也要不动声色点头微笑,装得好像“嗯没错我早有预料”一样。
【不急,我忠诚的门徒。】它一笔一画地在空气中写道,【你做得很好,我欣赏你的魄力。】
【只是现在,还不到敲响圣战钟声的时候。】
杰森猛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
【血肉圣者。】笔仙之笔在空气中一笔一画地写道,【在进行圣战之前,必须要先找到血肉圣者。】
血肉圣者……杰森在心底重复着这个词,神情变得凝重。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早在全知神降临在他身边的第二天,他就听全知神提到过它——当时他已经得了全知神的恩惠,却怎么都拿不出符合祂心意的祭品。全知神便给自己下了新的指令,要自己替祂去寻找“血肉圣者”。
据说,这是全知神遗落在人间的使徒。只有他们身上,有全知神所需的血肉。然而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在边缘区寻觅探索,却始终一无所获。
杰森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说,真正的血肉圣者,实际就在次城区,对吗?”
【没错。】笔仙之笔很欣慰,这傻孩子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我能感觉得到,他们就在此处。】
说完,它让杰森将从教堂中抢出的登记名单递到跟前,凝神“阅读”起来——这名单汇总了各个教堂近段时间吸纳的新人名录,如果其中有人类存在,它一定能读得出来。
果然,没花多大工夫。它就从中识别出了几个人类。更幸运的是,这份名单中还附有通讯地址。
【到这个地址去。】仙之笔研究了一下,将距离最近的一个地址指给了杰森,【派人去那里。我所寻找的血肉圣者,大概率就在此处。】
【切记,一定要快,而且要隐蔽。】
杰森将那地址细细看过,想想又问道:“伟大的全知神,在找到疑似血肉圣者的人后,需要先给他服用圣药以确认身份吗?”
【不必。】笔仙之笔答道,【圣药有限,不要随意动用。将人带到我面前就是。】
杰森垂下头应了一声,转身去吩咐其他人。
剩下笔仙之笔,缓缓又落回银色方盒中,心情之复杂,一时难以言说。
好在杰森总算没蠢到家。起码没蠢到在烧了人家教堂后,还傻乎乎地等人来抓。
他们这次带来的是精锐小队,队里不乏以前在边缘区底层摸爬滚打的。凭借着这些人敏锐的逃生技能,杰森他们在离开教堂后,很快便借着混乱撤退,并找到了一间闲置的空屋,撬开门躲了进来。
被他们一同带到空屋的,还有两具能量体的尸体。这原本是中心教堂的看守人员,被杰森他们直接嘣了。因为觉得他们身上或许还有有用的东西,比如零件证件什么的,就都扛了过来。
此刻,笔仙之笔正独自呆在这间空屋的二楼主卧室。它百无聊赖地阅读起这间屋子主人的过往,惊讶地发现,这里原本的住户,也是一个能量体。
不知为何,它“死亡”了。这屋子便闲置了……怎么回事,缺人了都不补的吗?
而且它之前就很奇怪了,那么大一个中心教堂,怎么会只有两个能量体看守?还有再之前的边缘区能量体大调动……
这个域里的能量体,损耗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笔仙之笔默默想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具体怎么不安,却又说不上来。
它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看”点东西解闷,杰森又在外面敲门了——他将寻找“血肉圣者”的任务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则托着一个盒子,小心翼翼地再度出现在笔仙之笔面前。
盒子里是用以悬挂的帘幕,还有笔仙之笔常用的平板。平板自带投影功能,可以将它写的字投影到空中,这样,全知神即使不露真容,也可以传达祂神圣的旨意。
杰森无比谨慎地替笔仙之笔悬挂好帘幕,又调整好投影角度。低下脑袋,再次请示:“全知神,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接下去你们只要把找到的人类安安稳稳带到我面前我就满足了,真的。
笔仙之笔在心底深叹口气,打开平板,开始苦大仇深地玩电子戳戳乐。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又有新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得到请示后进门。笔仙之笔察觉到有新的气息出现,忙恋恋不舍地停止了游戏,笔直地竖在了帘幕后面。
隔着帷幕,它暂时接触不到能深度“阅读”对方的媒介,只能大概判断出对方的年龄性别。它当即察觉了不对。
这似乎,对不上啊……
但感觉又确实是个活人。它琢磨着要不要问对方要点什么东西,幕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已然响起:
“你就是他们说的全知神?”
这语气有点熟悉。笔仙之笔心中的不安更强了一些。它顿了一下,在平板上刷刷落笔:
【是我,迷路的孩子。吾乃照亮永夜的全知之光,特来寻你,来指引你归途。】
“……哦。”幕外那人默了一下,“你们确定我的年龄没有超标吗?毕竟我可是个七十二岁的大宝宝。”
她这话问的是旁边人。
但听到这话的笔仙之笔却沉默了。
女的,七十二,还有这欠揍的语气。
应该……应该不会那么巧吧?这次城区那么大,人口那么多……
笔仙之笔拼命安慰着自己,迟疑了一下,朝着帷幕凑了过去,打算从缝隙里悄悄看一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它听到外面有对话声响起:
“不,你不明白,在主的面前,我们都是孩子。”
“我知道你现在很茫然,也无法接受。没关系,我们一开始都是这样……来,给我一件你身上的物品。主会向你证明祂的威能。”
帘外那人略一沉默,似是笑了一下。跟着一阵摸索声响起,没过多久,一只手从帘子外面恭敬地递了进来,手上托着一枚蓝色硬币。
“伟大的全知神!”那手的主人激动道,“这就是她身上的物品。”
而全知神……全知神其实不用他提醒。
它只是往那硬币上看了一眼,便整支笔“嗖”地从空中落下来,敲在平板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全知神?”帘外的人因为它过大的动静而懵了一下。笔仙之笔顾不得解释,忙自己撩开了帘幕——
只见房间的另一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阿婆正坐在椅子上,偏着脑袋看它,神情似笑非笑。
笔仙之笔:……
“全知神?”察觉到它的激动,负责将人带回的信徒还挺开心,“请问我们找对了吗?这位就是血肉圣者吗?”
笔仙之笔:……是你个头。
你们到底从哪儿把这家伙拉回来的?丢掉,快丢掉啊啊啊!
*
徐徒然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打离开医院后就挥之不去的郁闷,总算减轻了些许。
郁闷的理由很简单。医院之行,拿到的作死值太少了。虽然之前凭空得到了几百,但在她通过梦境搞出了一堆可憎物之后,就基本没再拿到什么作死值了。
也就是在独自去地下砸祭坛的时候。破坏法阵得了两百,摔了雕像赚了五百,后面砸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总共收获三百,加起来一共收获一千。
而她为了放大“绝对王权”的效果,氪了三千五。一来一回,等于没回本。
这让徐徒然多少有些不开心。
为了弥补这种不开心,她在离开前,特意给那些可憎物补充了指令,要它们继续待在医院中,并持续围堵伴生物,不让它们离开。
——“绝对王权”的效果会在她离开国土后逐渐减弱,她最后留下的指令能持续多久,徐徒然自己也不知道。但不管怎样,先这么吩咐着就是了。
而在离开医院后,她和其他人,又不得不面临另一个问题——他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一旦伴生物脱离医院,肯定又会来找他们麻烦。而他们通过梦境捏出的怪物,也不会自己消失,脱离束缚之后,多半也要搞事。
“要不,先把那些人类聚集起来?”老王提议,“我担心伴生物会提前对他们下手。”
另外两人当即同意,很快分配好了新的任务——老王带着仍在昏迷的食月先行离开,徐徒然和娇娇爸爸,分别去找白天他们识别出的人类。
他们白天一共识别出八个疑似人类的居民,同时还通过流浪狗确认了他们的地址。但目前只能说是“疑似”,无法做出最终确认。
现在情况紧急,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尤其是在他们发现中心教堂的火势之后——徐徒然第一反应,还以为这是火灾手电筒搞出的事,又正好这附近就有一个人类住处,她就直接过来了。
过来之后,顺利找到那个人类。徐徒然快速说明情况后正打算带着对方离开,一群奇奇怪怪的人又找了过来。
衣服陈旧、肢体过时,脸上戴着电子假面,还都配着武器。
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徐徒然本想着全都揍飞算了,却在交手前注意到了对方身上别着的红笔。又听对方口口声声“全知神”,便起了疑心。随意忽悠了两句,让它们放那个人类离开,自己则作为“猎物”,被一路带了过来。
结果……怎么说呢?
张大姨大马金刀地坐在房间里,上下打量着浮在面前的红色钢笔,又扫了扫周围仙气飘飘的帘幕,发自内心地感叹出声:“看来你混得不错啊。”
此时房间里其余人都已被遣散。笔仙之笔思索片刻,开始虚伪地谦虚:【没有没有。】
“怎么没有,我刚都看到了。楼下好多人呢。”徐徒然向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搭上椅子扶手,朝着笔仙之笔抬了抬下巴,“都你信徒啊。”
笔仙之笔:【……不算不算,志同道合罢了。】
“伟大的全知神。”徐徒然手指敲了敲扶手,“可以,很有气势。发展的势头很好嘛。”
笔仙之笔:【一般一般,全赖同行衬托。】
徐徒然:“那你同行知道你刚把它教堂烧了吗?”
笔仙之笔:……
别提了,本神快为这事愁掉毛了!
远有域主,近有徐徒然。笔仙之笔一时竟不知哪件事更值得它焦虑一些。
另一边,徐徒然也懒得和它废话了,脸上笑容倏地一敛:“这个域里究竟有多少能得救的人类?姓名地址,全列张单子写给我。”
笔仙之笔:……
【这,我其实也不完全清楚。】它还想挣扎,【我对人类什么的其实不是很感兴趣……】
“还装?”徐徒然偏头,“不感兴趣?那你的人跑到人类住处,又是喊着全知神,又是要找什么血肉的?真当我不明白你打什么算盘?”
她猛地一拍扶手:“名单,地址,现在就要,快点。”
“再磨磨蹭蹭,信不信我现在就抓着你下楼,要你当着你信徒的面写圆周率?”
笔仙之笔:……
【你也说了,我现在是有信徒的人!】笔仙之笔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飘了起来,【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是我们教会的公敌!】
徐徒然:……
徐徒然:“哦。”
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点写吧,不想和你磨蹭。”
笔仙之笔:……
它原地僵了片刻,脑子了过了好几个现在叫人上来围殴徐徒然的方案,终究还是在内心嘤咛一声,转头开始老实默写名单。
倒不是没法叫人上来。
而是它评估了几遍,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叫围殴,叫集体送人头。
大槐花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它选择继续忍辱负重。
另一头,徐徒然已经拿出娇娇爸爸给的通讯器,开始给其他人发信息,给出更新后的人类名单了。
才刚发完,忽感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正要剧烈摇晃。徐徒然怔了一下,从里面掏出一个狐狸摆件。
那狐狸摆件这会儿又开始全自动颤抖了,两只眼珠在眼眶中乱飞。徐徒然微微蹙眉,伸手将身上银色色纸摸出来,包在狐狸摆件身上,结果包上后,狐狸摆件依旧抖得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
这情况远比之前严重。然而徐徒然却没像上次一样收到作死值提示。她皱起眉,四下望了一望,注意到笔仙之笔正悄无声息地又再往银色方盒里钻,便快步过去,将它拿了出来,转而将被包着的狐狸摆件往里塞。
笔仙之笔:……???
【那是我的盒子?】它难以置信地在空中写道,【我的原装盒!】
“我知道。”盒子有点矮,徐徒然正在调整狐狸摆件的摆放位置,好顺利将盖子盖上,“这不它都吓坏了吗?”
笔仙之笔:……我也有被吓到啊?不然我刚往里面躲什么躲?
它飘在空中,无声地瞪着徐徒然。而后者,在发现狐狸摆件确实塞不进这个盒子后,只能无奈放弃,将它又拿了出来。
而就在这个瞬间,狐狸摆件自己从松动的银色色纸中脱了出来,立在桌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徐徒然,眼珠转得飞快。
徐徒然:“?”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狐狸摆件,努力揣测着它的意思:“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狐狸的眼珠转得更快,徐徒然看向旁边笔仙之笔:“狐狸到底在说什么?”
笔仙之笔还在为抢盒子的事生气,没好气地往空中写:【大楚兴,陈胜王。】
徐徒然:……
她警告地敲了敲桌子,笔仙之笔顿了一下,这才认真地翻译起狐狸摆件的话:
【它说,快跑。】
【它要来了,快跑。】
……它?
徐徒然因为这个指代而微微蹙眉,下一秒,忽感脑海中中一道声音炸开——哔哔哔的危险预知响起,尖锐的声音刺得她脑壳都发麻。
几乎是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而后则是一阵尖叫。
徐徒然察觉不对,飞快收起面前的银纸和银盒,一手一个抄起面前两个道具,转身往房门外跑去,没跑几步,忽感脚下一滞——她一下扑倒在地,愕然回头,只见原本平整的厚实地毯,不知何时,已经鼓起了一道皱褶
她方才,就是因为这道皱褶,才被绊了一跤。
徐徒然瞪着这道皱褶,不知为何心中警铃大作。她猛然后缩,刚要起身离开,地毯忽然具有意识般地飞起,直直朝她扑了过去。
徐徒然早有准备,匆忙闪过。试着转动门锁,发现转不开,又一脚踹了上去,门板应声而开。
……得亏她之前已经用点数修改机改了自己的体力。不然这又摔又踹的,老骨头可受不了。
待来到走廊,情况更是令人瞠目。只见一楼的房间内,家具摆件都像是具有了生命一般,正拼命地往人身上撞去。全知神的信众正在努力与之搏斗,砰砰的枪声与火光时不时在房间里闪过。
甚至连房子的墙壁都活了——白色的墙壁自动流动起来,往外延展,抓取着所有能碰触到的东西。有两个信徒没能及时躲开,连人带武器都被拖了进去,半截身体没入墙里,后半截身体挣扎两下,很快就不动了。
“这房子活了!”惊慌的声音在信众之间响起,“快跑,快出去!”
徐徒然抿唇,极力躲开袭来的物品,跟着一起往门外冲,看到还有信徒向上来找“全知神”,直接一脚给踹了下去。
“你神没事!”她不耐烦道,“管你自己跑!”
冲到楼下,才发现大门又被锁上。一堆人正在门前冲撞。徐徒然啧了一声,快步上前,将挡路的推开,手指一抬,一层冰霜覆上电子锁,下一秒,锁盘应声而碎。
“走了。”她一脚踹开门,快步出去。到了门外,整个人蓦地一怔。
尖叫与呼救,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此起彼伏地回荡。所有的房屋都开始扭曲,所有的死物都成了杀手,开始肆意攻击房屋中的人们。
但最令徐徒然震惊的,并非这点。
而是来自天空。
沉沉的夜空中,那轮来自食月梦境的血月依旧高挂。血月的旁边,一团山般的阴影正破开云层,缓缓从天而降。
那团阴影停留在了城市的上空,借着城市中未熄的灯光,徐徒然大致看清了它的模样。
一团圆的、蜷缩在一起的白色肉质物,表面能看到明显的环节结构,似乎还缠着些绳子之类的东西。
……那是什么?
虫子吗?
徐徒然回忆起创神的雕像,神情变得更为凝重。
就在此时,身旁又有惊叫声响起。徐徒然循声转头,正见一人跌坐在地上,无比惊恐地伸手指着房间里面。
徐徒然跟着看过去,只见房间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一晃一晃地往外走。客厅里的铁器刀具,仿佛被吸引一般,接二连三地被吸附到它们身上,组成盔甲一般的存在。
“是……是我们之前带回来的尸体!”那人惊慌道,“它们活了!它们又活了!”
徐徒然:“……”
淦。这都叫什么事。
她有心想要带着笔仙之笔离开,那些人却都已经围在了她周围,开始祈求全知神的垂怜。徐徒然无奈,又不是很想再动用七号冰或是冰十八,索性劈手从旁边人手里抢了一把武器,对着屋里那俩摇摇晃晃的东西砰砰砰砰连开数枪,将对方打得连连后退,又大步上前,一下关上了房门,转头问人借了把小刀,割破手掌,迅速地在门上画了一道防御符文。
“行了。”她按住手上的伤口,“全知神垂怜你们了,快都让开。”
旁边的意识体却全都跟傻了一样,盯着门上的血迹发呆。笔仙之笔悄悄从她口袋里溜了出来,推了离得最近的杰森一下,在空中潦草写道【圣药】。
杰森如梦初醒,忙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药瓶,恭敬端到了徐徒然跟前:“请用。”
徐徒然:……
这药瓶她熟,可不就是杨不弃送她的那个吗?
她莫名其妙接过,笔仙之笔快速在空中写字催促:【你快止血吧。别回头把伴生物引来!】
“浪不浪费,就一小伤。”徐徒然咕哝着,却还是打开了药瓶。
她之前各种挑衅能量体,虽没什么大伤害,但身上磕碰还是不少。刚才摔一跤,膝盖也破了皮。正好一块儿给治了。
她倒出药片,掐了半粒放进嘴里。手上伤口随即愈合。
她看看手上伤口,满意点头,周围的信徒们眼神却都更加古怪——
下一秒,就见所有人齐齐跪下,口中高呼出声:
“是血肉圣者!”
“是真正的血肉圣者!”
“血肉圣者,引导我们开启圣战!血肉圣者,指引我们走向光明!”
徐徒然:……?
再下一秒,更令她傻眼的声音出现。
【恭喜您,获得五千点作死值!】
徐徒然:……
脑内的危机预感又开始哔哔。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缓缓转过头去。
只见身后,那只巨大的白色蠕虫,已经舒展开了身体。即使隔得那么远,徐徒然也能看到它瞪得老大的两只眼睛。
而且她非常确定,它看向的,正是自己所在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