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昭,萧承微微后靠在龙椅之上,面露疑惑凝重之色。
汪晓的身份,对于云国朝堂来说,其实还是有些敏感的。
这无缘无故的,夏国那边却将汪晓的尸身送回云国。这其中,总是让萧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而且最关键的是, 这送回这时机,看起来也颇有些奇怪的地方?
萧承想到这里,面上沉吟之色更为深沉。
云夏两国之间,虽然已然签订和约。但几乎天下之中稍有谋略远见之人,都清楚,这不过两国之间因为各自国中局势所限制, 而一时休战, 各自舔伤口。
对于云国来说, 为夏国侵袭,虽然将敌军击退,但北境诸郡遭遇兵灾,损失颇为惨重,朝野上下难免为此愤愤。
而作为中原主宰,位居天下诸国之首的夏国,对于向偏居天南的云国求和,更是深以为耻。
两国都是心服口不服,私下里,暗流涌动,一刻未曾停歇。只待掣肘消散,战乱终会再起。
所以对于夏国那边显得有些异常的举动, 萧承丝毫不敢有所大意。
脑中沉思许久,萧承忽然沉声道:
“来人!”
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当即躬身行礼,回道:
“奴婢在!”
“宣司礼秉笔太监冯保, 尚舆备事处都翊卫使郭解, 前来觐见!”萧承道。
既然断定其中八成有鬼,萧承自然要警惕起来。
东厂、粘杆处, 都要调动起来, 尽快查出,这夏国是否在背后有着什么谋划!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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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邵阳郡,黄安县。
城池之外,原本赶来接应物资车队的振翼营将士,此时军阵列起,长枪林立,肃杀之气直透城墙之上。
黄安县县城四门紧闭,城墙之上刚刚竖起的旗帜之上,“慕容”二字仍带墨迹,尚未干透。
猎猎作响的旗帜之下,面黄肌瘦,身穿各色衣裳,头上仅以黑巾包裹,刚刚从流民转职为匪军的士卒们,在凶厉肃杀的叛军悍卒带领之下,颤颤巍巍地直面城下那夏国西南边军的振翼营将士们。
朱栋甲胄齐全,在亲兵的簇拥之下,远远地看向黄安县城墙之上。
看到城墙之上那些叛军,朱栋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意,开口道:
“本将攻城,是要做给大帅看的。若是一战而下,可如何是好?”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哪怕如今振翼营之中多是新兵,他确实也瞧不上这些人。只要他有心,自信能够一战而下。
只是如今的他,得到了幕后之人的承诺,倒是不能这么做!
身后亲兵打扮之人,看向朱栋,压低了声音,道:
“朱将军莫要担心,黄安县中的叛军,虽是临时自难民之中选出的一群乌合之众。但其中,亦是有叛军老营出身的悍卒……最重要的是,还有九阶高手在其中!”
一般八、九阶的高手,若是孤身面对大军,多半也只有暂避锋芒,游而击之的手段。
但若是这身边也有军队配合牵制的八、九阶高手,那就不太一样了!
这些高手,当即可作军中锋刃。或斩将杀敌,或领精锐士卒破军冲阵,若无同等高手领兵阻拦,绝对称得上纵横无敌。
朱栋听到城中还有九阶高手坐镇,眉头顿时一动,忍不住看向了那名亲兵,心中暗道:
到底是此前最受朝野看好,极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亲王,手下竟然还有九阶高手效力。
九阶高手,哪怕是在夏国之中,地位算得上超然的高手。诸多皇子之中,可从没有听说哪位手下有这般存在。
如此看来,果然还是这位夺位的希望更大啊!
朱栋沉吟片刻,眼中贪欲之色却是忽然一闪而过,看向那亲兵打扮之人,脸上故作为难,道:
“九阶高手?黄安县县城之中有这般存在,只怕麾下兄弟要死伤惨重啊!这些人,那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只要一想到他们损失惨重,本将这心里啊,就颇不是滋味啊……”
这些都是我的袍泽兄弟,至亲手足啊……
得加钱!
亲兵打扮之人闻言,扭头看着故意演戏的朱栋,不由冷笑一声。
果然,殿下之前便交代此人性贪,不可信任!事后,还是要想个办法悄悄除去!
心中虽是暗起杀机,但此人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
“我家殿下不曾经手过太多军伍,并无可用将校效力,朱将军的功劳,殿下自然记在心中的!”
朱栋闻言,轻笑着不语。
那人见状,只能又道:
“执金吾之位,静候朱将军!”
朱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当即迫不及待地道:
“你能做主?”
“自然!”
“好!”
朱栋见状,不再犹豫,当即拔出腰间长剑,斜指前方城池,暴喝道:
“众将听令,杀!”
“将军有令,攻城!”
“攻城!”
一众振翼营将士听闻,顿时暴喝一声,列阵前行。
虽是一群新兵,也没有渡濠、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只有临时自行准备的撞车、云梯。
但毕竟是受过西南边军的操练,此前也剿灭过各地小股叛军,是见过血,甲胄俱全的正规军队,亦是与主将朱栋一般,对黄安县的乌合之众颇有轻蔑之意。
此时列阵前行,喊杀之声随之而起。
无形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虽未曾有异象显现,但战场杀伐气息,亦是让这些将士精神振奋,心中再无惧怕之意。
振翼营的数千将士,杀气腾腾而来,宛若乌云盖顶,覆盖而来。
前些时日还是难民的叛军士卒,哪里见识到这般场景,当即战栗不止。
有胆小之人,纵使身在城墙之上,却还是被这铺面而来的杀气所慑。忍不住扔下手中举着的铁叉、尖竹竿,哇哇大叫着就要后退。
而早有准备的叛军老营悍卒,见到有人临阵脱逃,没等他们走上几步,当即手中利刃劈下。
只听得“噗嗤”一声,这些因惧怕死亡的叛军士卒,当即血溅当场。
叛军的这些老营悍卒,那都是跟随郝元化自安顺郡起兵,对战场之上叛军的种种表现,早就见怪不怪。
有人面色凶厉,以凌厉手段惩戒面有退意的部众,压得手下人不敢动弹反抗。有人诉说自己这些难民受过的苦楚,以激起手下士卒的愤恨之心,来使得他们胆敢直面夏国官军……
各种手段,使得这些临时组建的乌合之众,勉强维持了几分秩序来。
县衙之中,只听得一声急促的脚步之声传来。
“报!”
一名叛军悍卒单膝跪倒,高声道:
“二将军,夏国官军开始攻城了!”
县衙主位之上,慕容复身穿全幅的华丽铠甲,听闻此言,当即朗笑一声,道:
“哈哈哈,终于来了!咱们此前与官军交手,知道他们也不过就是那几样手段。今日,便要打出本将军的威名来!”
此前被叛军尊为二将军的时候,慕容复言语之中,也都是以“我”自称。但自从夺下黄安县,有了地盘之后,他便开始以“本将军”自称了。
显然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变化。
手下悍卒见慕容复如此,当即想起此前远远瞥见,慕容复直冲敌军军阵,纵横无敌的模样。
军中本就敬佩强者,而慕容复手下的这些老营出身的悍卒出身粗鄙,也不知道什么排兵布阵之法。只知道眼前的慕容将军乃是一名万人敌,带头冲阵,纵横无敌,对他,当然只有敬佩尊敬之意。
此时见到慕容复这般模样,当即精神一震,拱手道:
“是!我这就召集兄弟们,有将军您的神勇,夏国官军就是一群猪狗!”
慕容复冷笑一声,当即起身朝外走去。
县衙之中,看着慕容复离去的身影,尚虞备用处翊卫使剧孟神情默然。
一旁的粘杆处侍卫,凑到他的身前,轻声道:
“翊卫使,可要助他一臂之力?”
剧孟闻言,平静地摇了摇头,道:
“陛下的密令,是要我等攻陷黄安县。如今黄安县已破,剩下的事情,咱们没必要参与!”
说到这里,剧孟又是忽然嗤笑一声,道:
“不过就是一场戏罢了,你且看着,黄安县不会有事的!”
自粘杆处情报眼线处,剧孟已然得知了城外的振翼营,数日前便应该赶到。却又临时在距离黄安县数十里之外驻扎修整了两日,这才导致没有及时接应到黄安县中的押运物资的车队。
此番种种,加之此前郝元化的异常,已然使得剧孟知晓,这黄安县之事,不过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罢了!
最后的结局,无非就是城外的振翼营缺少攻城器械,强行攻城导致损失惨重,只能退去!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去担心黄安县的安危?
手下的粘杆处侍卫闻言,当即拱手应承了几句,不再多言。
而这个时候,剧孟倒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道:
“对了!知晓我等有西南运转司身份的人,可都清理干净了?”
此前便是因为手下的擅自主张,让这些会暴露尚虞备用处在西南诸郡大部分布置的侍卫们,竟然冒险潜入城中。
剧孟此时仍然留在这里,主要便是为了清理后事。
手下侍卫闻言,当即拱手道:
“入城的兄弟机警,只以奉岐王之密令搪塞了过去,倒是未曾暴露太多身份。唯一看出破绽的那名四品绣衣使,未曾逃出城去,便被兄弟们拿下!”
剧孟闻言,心中稍稍安定下来,点头道:
“好,再检查一番。若是手脚都处理干净了,咱们就启程离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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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阳郡,西南边军大营之中。
岐王死忠,亲兵统领周全,此时领着身后的鹤音,快步走入帅帐之中,看着帅位之上坐着的岐王,当即激动地跪倒在地,高声道:
“拜见殿下!殿下,末将来了!”
岐王看着自己这名忠心耿耿的亲兵统领,心中高兴,面带笑意地呵斥道:
“这是军中,要称呼本王为大帅!”
周全闻言,脸上亦是露出高兴之色,当即抱拳道:
“大帅!”
但话音刚落,周全脸上神情却是泛起惭愧之色,俯身就拜,道:
“大帅,属下失职,致使押运物资为叛军所占,延误大帅大计,请大帅以军法惩处!”
岐王闻言,摆了摆手,道:
“本王已经收到了金陵城密信,知道此事并非你的责任。就是本王亲自前去押运,也逃不过幕后之人的算计……快起来吧,你没有事,本王心中便高兴至极了!”
周全闻言,激动之色流露,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道:
“谢大帅!”
这个时候,岐王注意到周全身后,那自己妹妹虞瑛瑶身边的亲信宫女鹤音,当即眼中一动,开口道:
“鹤音?”
鹤音闻言,当即上前,欠身一礼,道:
“见过岐王殿下!”
岐王看着她,忽然开口道:
“本王有事想要问你!”
鹤音点了点头,沉声道:
“请殿下明示!”
岐王也不避讳自己的心腹周全,当即举起手中的密信,道:
“瑛瑶信中说了,会借着这次机会,帮本王彻底扫除夺嫡路上的障碍。”
说到这里,岐王忽然一顿,眼神一沉,道:
“也就是说,瑛瑶知道了自本王入西南之后,一直在针对我的人是谁了?”
鹤音闻言,神情相当从容,似乎是早就知道了面对岐王的时候,会有此一问。
她再次欠身行礼,开口道:
“回禀殿下,此事小姐那边,不过有些猜测。是否真是此人,暂时无法确认。所以殿下的问题,鹤音无法回答!”
岐王闻言,眉头一皱,道:
“那瑛瑶猜测的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告诉本王,也让本王解开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啊!”
夏国皇室子弟总多,岐王虽然除了虞瑛瑶,晋王虞昭礼,还有几个年幼懵懂,每逢年节便缠着他索要礼物的皇子公主以外,和其余兄弟也不甚亲近。
但就算如此,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就想知道,哪个皇子这般无情,为了皇位,可以置兄弟、家国、百姓于不顾!
鹤音姑娘闻言,坚定地摇了摇头,道:
“殿下勿怪,小姐嘱咐过,未到水落石出之际,还是请殿下莫要知晓的好!不过想来,殿下要不了多久,便会知道了……当务之急,还是请殿下准备粮草物资,尽快平定两处叛乱才是!”
岐王眉头一皱,看着面露坚定之意,就是不愿开口的鹤音,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对于自己的妹妹,岐王自然知道她不会害自己的。而且如今西南,安顺郡、邵阳郡皆有叛乱发生,自己的确没有精力,去细细追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