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听了之后，不但不恼怒，反而还还爱大笑起来。
他看着严宽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实说来，不管说的是否符合朕的心意，朕都不会怪罪你的。”
严宽虽然表面上附和皇帝陛下，但是心里却是骂娘不已。
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之后，严宽抬头看向皇帝陛下，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正值壮年，龙体也并无大碍，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现如今不过是五十多岁的年纪，您就要讨论储君的位置，这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得得得……”
皇帝陛下听到严宽又要絮絮叨叨的说那些恭维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袖子。
“你呀你，都是救过朕性命的人了，说话怎么还是这么的谨小慎微？
严宽，你说实话，是不是怕朕怀疑你为难康王，而给你穿小鞋啊？”
这话说的，自己身为臣子，还是不入流的那种臣子，为难未来的皇帝陛下，这可能吗？
皇帝陛下这话说的，别说是其他人了，就算是严宽听了，都有些无语。
只不过，严宽却是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顿了顿之后开口说道：“皇上，您是了解臣的性格的，要是您百年了，康王真的上位当了皇帝，臣就告老还乡，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盖一间豪华别院，过那逍遥似神仙的日子去。”
皇帝陛下似乎早就预料到严宽会这么说，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拍着桌子极为夸张的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才说道：“严宽，朕在这京都城里住了一辈子了，如今跟着你在城里赚了几天，这才知道，原来高墙内外的生活竟然差距这么大，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老百姓生活在地上，朕却是在那云端之上。
和你说实话吧，朕现在其实很愧疚，天下很大，难免会有生活困难的地方，也难免会有人因为吃不饱饭而活活饿死。
只是，朕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竟然为了那么一碗米粥就奔波劳走一整天的瞬间。
即便是这样，那还是因为你这个并不是户部的人的新世伯的原因，朕每每想到此事，便心如刀绞……”
说到这里，皇帝陛下说不下去了，重重叹了口气，满脸都是复杂的神色。
他转头看向康王府邸门口的方向，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
“朕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研读史书，圣人有云，读史使人明智。
朕读了那么多的史书，却不知道自己久居高位，竟然也变成了那‘何不食肉糜’的荒唐之人……”
皇帝陛下这话说的很是愧疚，同时也很是严重。
要是义和正刘成旺这些老人在这里，听到皇帝陛下说出这样的话语，怕是早就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高呼罪该万死了。
严宽听了之后，却是没有那样，反而还安慰皇帝陛下，说道：“皇上，您不必如此，您还不至于说是荒唐之人。
说起来，皇上在位那额多年，百姓过的其实还是很安居乐业的，只不过是中原地区今年碰上了天灾**，所以才多出了那么多的流民……”
“非也……”皇帝陛下摇了摇头，说道：“朕最近几天看了看你带回来的户部档案，中原道各个州府的粮仓里边儿存了那么多的粮食，结果到头来竟然全部都进了那些豪绅的肚子里……
哎，朕从前两天就一直在想，朕和士大夫一起治理天下，这个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那些士大夫，对于大唐，对于百姓，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弊？”
严宽说道：“皇上，这世间万物的存在都是有其必然性的，您需要用辩证的观点去看待。
士大夫的存在有利也有弊，在太皇帝时期，士大夫的存在自然是利大于弊，至于说现在嘛……”
说到这里，严宽咧了咧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前面的话他可以说，后面的话就不合适了。
皇帝陛下听了严宽的话之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严宽，然后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时候，卖早餐的老板却是已经收拾好了碗筷，迈步走过来恭敬说道：“两位客官，这都已经上午了，我们这摊子也该收了，小的看二位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严宽闻言之后，立刻就明白了，从怀里摸出几颗铜板放在老板的手心，说道：“行，我们这就走。”
那早餐摊子老板却是摇了摇头，赶忙解释说：“您误会了，小的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觉得这外边儿太冷，怕两位客官被冻着了……”
严宽笑着不说话，转头看向皇帝陛下，说道：“赵叔叔，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坐？”
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然后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严宽忙不迭上前搀扶，那亲切的模样，还真像一对儿叔侄。
二人就在这康王府邸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吃了一上午的早点，却始终都没有进去，起身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一老一少就在这京都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开始散步，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构陷刺激到了脑子，还是因为半年之后就要蛊虫发作而死，严宽总觉得皇帝陛下最近这几天想得事情太多太多了。
即便是走在路上，皇帝陛下都会忽然问严宽一些很遥远的问题。
这些问题本来应该是由朝堂之上那些文武百官回答的，但是现在却全部丢给了案款一个人。
严宽身为臣子，有些事情是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的，但是有些却是不行。
就比如说刚刚皇帝陛下说的那个储君位置给谁比较合适的问题，即便是严宽相信皇帝陛下询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真的正是想要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但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严宽必须要留一个心眼。
伴君如伴虎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那是无数先辈用脑袋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啊！
皇帝陛下随爱人上了年纪，但是还不至于老糊涂的地步。
不过，现在是现在，将来是将来，谁也保不准皇帝陛下什么时候就老糊涂了。
到了那个时候，严宽肯定要倒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