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府。
“你说什么?”
当长孙无忌听闻李义府被李治在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拿下后,不禁霍然起身,震惊的望着唐临,“你说得可是真的?”
唐临闻言有些郁闷,他要能编出这种事来,估计现在他就是中书令了,道:“太尉,这事我能骗你么。”
长孙无忌略显激动道:“这如何可能?”
因为唐临跑进来,直接将结果告诉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当然大吃一惊,同时将两个中书令给拿下,这种事真是太少见了,关键这事闹不到那份上去。如果这是发生在当初废王立武期间,那没有人会感到惊讶,因为那是相权与皇权之争,什么结果都有可能,可这是什么事,杂色入流,两个中书令为了一群胥吏,给皇帝当场拿下,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啊!
“这要怪就怪那李义府太目中无人,将杜正伦给激怒了。”唐临呵呵一笑,又将整件事的过程与长孙无忌说了一遍。
“原来其中还发生了这么多事。”长孙无忌听罢,又坐了回去,皱眉沉吟不语。
唐临道:“太尉,我看这一回李义府是在劫难逃了。”
长孙无忌稍稍点头,道:“若是如此的话,李义府的确是不可能再侥幸躲过这一关。”说到这里,他又道:“可是事情不应该发展到这一步来啊!”
唐临道:“不满太尉,当时殿中大臣,个个都是一脸惊愕,我看没有一个人料到这事会发展到这地步。但实在是李义府他欺人太甚,陛下当时都还没有怪罪他,只不过是想平息此事,可是他还不依不饶的,想借此机会,将杜正伦给置于死地,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一个什么东西,他干得那些事,人人皆知,若非陛下和皇后保护着他,就他犯得那些罪,就算是凌迟也不为过,他还想告人家杜正伦结党营私,真是可笑。”
长孙无忌听得兀自眉头紧锁。
唐临说着兴起时,突然又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只可惜当时陛下未将杜正伦的状纸交由御史台,不然的话,哼,我们便可借此机会,将李义府、许敬宗、辛茂将等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长孙无忌瞧了眼唐临,淡淡道:“你也不想想,许敬宗他们是谁的人?他们可是陛下的人,陛下怎么可能自断双臂。”
唐临听得眉头一皱,问道:“那太尉以为陛下会如何处置李义府?”
长孙无忌微一沉吟,道:“既然陛下并未将此事交由御史台,也就说明,陛下并不想将这事扩大的化,这也是正常的。可若是不这么做的话,那就无法将李义府他们定罪,但是既然陛下已经将他们拿下,不将他们问罪的话,那也是不可能的,老夫以为陛下一定会找一个只是针对他们两个的罪名,先将他们给贬出长安,然后再做打算。”
唐临稍稍点头,又道:“太尉,我看此事并非这么简单啊!”
长孙无忌道:“你此话怎讲?”
唐临道:“李义府一直以来都是那武皇后的左膀右臂,而如今陛下却要动李义府,可见陛下与皇后之间也产生了隔阂,要知道这杂色入流一事,极有可能是武皇后授意李义府的,陛下因此对于武皇后不满,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李义府是被杀,还是被贬,可都会重创了武皇后在朝中的势力,我们可得把握住这个机会啊!”
长孙无忌思忖少许,道:“此事来的太过突然,老夫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且看看再说吧,至少也得先等陛下处置李义府再说。”
唐临点点头道:“这倒也是,陛下也不是头回包庇李义府,还是得慎重一些。”
长孙无忌道:“你先回去吧,如今这时候,你也少来这里。”
“是,我知道了。”
这唐临刚一走,长孙无忌便将他身边的管家叫了进来,“你速去安排一下,老夫要与他见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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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府。
“伯父,侄儿求你救救我爹,如今也只有伯父你才能够救我爹。”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跪在李绩面前,哭得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此人乃是杜正伦的嗣子,杜志静,也就是过继来的,其实是杜正伦他哥哥杜正藏的儿子。
“贤侄,你先起来。”
李绩走上前去,将杜志静给拉起来,又道:“我与你爹乃是多年来的好友,如今他有难,我不会见死不救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可是如今这事呀,我怕也只能保他能够安度晚年,至于其它的,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杜志静立刻道:“侄儿如今只求爹能够平安无事。”
“嗯!你先回去,让家人别太担心,我若有消息,会派人告诉你的。”
“多谢伯父,侄儿先告辞了。”
这杜志静一走,李弼立刻走上前来,道:“哥,你与杜正伦有交情,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近年来两家也少有来往,他这回能够当上中书令,可全凭哥的关系,如今这事闹成这样,人家躲都躲不赢,你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李绩瞪了眼李弼,道:“我若是这样的人,又岂会有今日。是,这几年,我与杜正伦的确是少有来往,但那只是因为,他是中书令,我是司空,不便来往,如今他有难,而且就凭他在朝中说得那些话,我看也没有人会为他求情,我若还见死不救,只怕他晚年会非常凄凉。”
这义气还真是李绩的立足之本,为什么他在军中的威望高,有一群将士愿意为他卖命,不就是因为他重感情,重义气么,什么功劳、奖赏,他都分给部下。而且,当初李密死后,他是唯一一个上书李渊,请求收葬李密的,并且为李密戴孝。李世民当初临终托孤于他,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军中的威望,最重要的是,李世民知道李绩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只有你有恩于他,他一定会报答你的,值得托付,要知道李世民暗中托孤李绩,其实就是为了防着长孙无忌的,这是一份多大的信任。
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谁若在这时候伸出援手来,也许会有不少人说你傻,但同时也会有不少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关键时候,说不定就能够帮助你渡过难关,因为真到关键时候,本事倒还只是其次,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你要薄情寡义,你再有能耐,人家也不敢相信你。
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治,都非常信任李绩,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李绩平时的为人。
李弼讪讪道:“可是哥你若出面的话,这陛下会很难做的。”
李绩摆摆手道:“这用不着你操心,我自有分寸,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入宫面圣。”
李弼愣了一下,道:“哥,如今陛下都还在气头上,你就算要去求情,也得过些日子啊!再说,今日天色也不早了。”
李绩叹道:“我看这事陛下不会拖很久的,就怕到时陛下圣旨一下,什么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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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启禀陛下,司空求见。”
“司空怎么来呢?”
李治不禁微微皱眉。
一旁的武媚娘反应极快,道:“司空向来重情重义,他与杜正伦可是多年来得好友,只怕是为了杜正伦而来。”
李治不禁皱了下眉头,很是为难道:“若是司空为杜正伦求情,朕怎说是好啊!”
这别人也就罢了,可对方是李绩,如果李绩要保杜正伦的话,李治还真不能不给李绩这个面子,如今也只有李绩敢在这时候上门。
武媚娘笑道:“陛下无须担忧,司空言行向来谨慎,而且忠于陛下,岂非那杜正伦、李义府可比的,我想司空不会令陛下你难做的,若非如此的话,在殿中,司空就会站出来求情,而不是等到现在。”
这话说得李治稍稍安心一点,起身去往两仪殿。
“老臣参见陛下。”
李绩站在殿中拱手一礼。
“司空快快免礼!”
李治赶忙伸手示意,又道:“司空请坐。”
待李绩坐了下来,李治笑问道:“不知司空这么晚来找朕,是有何急事?”
李绩脸上露出些许尴尬,道:“陛下,老臣此番前来,主要是——是想求陛下开恩,饶杜正伦一条性命。”
李治听得神色一松,因为他也没有要打算杀杜正伦,嘴上却道:“司空,今日你也在大殿上,朕本不想他们闹成这样的,可是他们二人,根本没有将朕放在心上,还在大殿上打了起来,这成何体统,朕是被他们逼着没有办法啊!”
李绩点点头道:“臣明白,陛下当时已经给了他们诸多暗示,但是他们却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好意,有如此下场,的确是咎由自取。”他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杜正伦年事已高,上任以来,也从未犯过什么大错,今日之事都乃意气之争,这罪不至死,臣希望陛下能够念在他一直以来忠于陛下的情面上,给他一个好去处,让他能够安享晚年。”
他心里清楚,杜正伦是不可能留在长安,因为这事只有两种做法,第一,以皇帝的名义将他们都给赶走。第二,留下他们,立案调查。不可能说,又不调查,又留他们在长安,找不出这么一个理由来。但是贬的话,也分好坏的,这要是贬去岭南,就杜正伦这把年纪,在半道上估计就挂了。
而且他没有说让李治给自己面子,而是希望李治念及杜正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他就是害怕李治会为难,如果他真的求情的话,李治都不好拒绝,说话是滴水不漏。
李治是大松一口气,这个要求还真是一点也不过分,况且人家李绩也没有说错,杜正伦虽然有失臣子之礼,但是杜正伦拿出来的是真的证据,不是诬告李义府,至于结党营私,这个东西,挺不靠谱的,杜正伦可没有野心说要做到权倾朝野,他就是看不惯李义府而已,于是点头道:“好吧!朕答应你。”
“多谢陛下。”
见过李绩后,李治又回到后宫。
“媚娘,你说得没错,司空还是明事理的。”李治一脸轻松的向武媚娘说道。
武媚娘道:“不知司空说了什么?”
李治将李绩的要求告诉了武媚娘。
武媚娘听后,又道:“那不知陛下是何打算呢?”
李治沉吟片刻后,道:“朕打算让杜正伦回他的老家魏州去,让他在家乡安享晚年吧。”
如今魏州就是之后大名府,现在已经渐渐发展起来了,是养老的好地方。但是一开始李治可没有这么打算,反正不是巴蜀,就是岭南,杜正伦虽然讲得是实话,但是那些实话可能就会毁了半个朝廷,甚至于牵连到他头上去,这对于李治的冲击是非常大的。
“如此安排倒也妥当。”武媚娘点点头,“顺口”就问道:“那李义府呢?”
李治皱了下眉头,道:“这李义府的话,朕倒不想对其开恩,朕已经给过他许多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珍惜罢了,朕打算将其贬去黔州。”
这黔州如今就是蛮夷之地,不是什么好地方。
武媚娘点头道:“其实若以过错而论,杜正伦其实乃是意气之争,而李义府则是咎由自取,这么做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过陛下似乎还忘记了一人。”
李治好奇道:“谁?”
“李洋!”
武媚娘道:“今年秋收之后,李洋就要被处理斩刑,而如今李义府这一走,到时连一个亲人送行都没有,而李义府连自己儿子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毕竟当初李义府也帮过咱们。”
李治这心肠比较软,当然,前提是不能危机到他的利益,李洋的话,他都已经忘记这号人,就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
武媚娘思忖片刻,道:“臣妾认为,何不将李洋改判死刑减等,流放黔州,让他们一家人去那边过吧。我想那李义府落到如此境地,那裴家也不会再纠缠不休了。”
李治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不瞒你说,朕也不想再看到他们这一家人了。”
而就在这时候,韩艺也应约来到竹林小屋,与长孙无忌见面。
“太尉真不应该此时约我前来。”
韩艺见到长孙无忌,就一脸郁闷道。
长孙无忌皱眉道:“为何?”
韩艺道:“因为我如今也在消化此事,恐怕不能给太尉提供什么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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