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限制奴婢一事,乃是出兵高句丽的导火索,故此是否要立刻完全执行,这个其实并不重要,晚几年也没事,重要的是,得及时将消息给放出去,制造出一种气氛来。
这方面简直就是韩艺的看家本领,韩艺就立刻派人去宣传,去制造舆论。
主要就是两点,其一,李治的仁政,体恤百姓,吹捧一下皇帝。其二,就是国舅谋反案令皇帝没有安全感,如今许多大臣都蓄养了不少奴婢,这皇帝心里担忧,我亲舅舅都谋反,更何况你们,我得防着你们,你们也得理解我。
前者当然是大肆宣传,往死里吹就对了,后者,则是悄悄放风,朝廷的告示中可没有这么说,这个是要靠意会的。等于一明一暗,软硬皆施。
而一向习惯于装死的李绩这回也是一反常态,为这导火索打响了第一枪。
因为这是他的梦想,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李绩让李思文带着李家所有的奴婢,招摇过市,前往户部更换户籍,归还一些奴婢的自由,同时与一批忠实的奴婢签订终生制契约,总之,是以身作则。
他又是军方的代表,而且那些大将军都懂这背后蕴含的利益,故此纷纷效仿李绩,将家中大量的奴婢还良,但是他们只是与少数几个忠实的奴婢签订了终生制,其余的都是直接给放了,因为签订终生制是要给钱的,虽然这钱不多,但这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这奴婢多得是,他们为什么要付这笔钱,留下几个人来管理将来的那些奴婢就可以了。
而如今作坊的兴起,人力是缺乏的,故此这些奴婢自由之后,很快就被市场给消化了。
这军方首先表态,而且态度非常坚决,这就是对于李治最大的支持。
这俗话说得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得民心者得天下,在这事上面,军方支持李治,而那老百姓当然也支持李治,谁想当奴婢,尤其是那些奴婢,他们心里非常感激李治,你是第一个关心我们的皇帝,他们自由之后肯定会更加拥护李治。而且这事的话,韩艺、李绩都撇清了关系,完全就是李治一个人的行为,李治的名望是腾腾的往上涨。
受伤的是谁,是地主,是富商,是大臣。
那些文官当然不愿意这么做,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除了会写几个字,干啥啥不灵,他们只能依靠制度去获取财富,优越的生活。他们本来还想抵抗一下,希望这个政策执行不下去,很多政策都是颁布之后又废除,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么做会得罪需要乡绅、权贵,阻力肯定不小,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武将这回一反常态,比谁都积极一些,他们也不知道这背后的意义,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大臣内部无法团结起来。
以前哪怕是这样,也还是可以拼一拼的,可问题就在于,一向内讧的武将这回是空前的团结,而文臣内部又无法团结起来,韩艺、卢承庆、许圉师、刘祥道、韦思谦他们都支持这一决议,文臣之首的许敬宗又不给力,就说了一句话,然后还被李治狠狠训了一遍。导致许敬宗也叫人将家中的一些奴婢还良,但他只是表示一下意思而已。
文臣没有办法,也只能跟着做,他们整天满口的仁义道德,结果真到这关键刻,要是还不如那些大字不识的武将,这就很尴尬了。
甭管他们是不是真心的,但是表面上,满朝文武都拥护了这一决议,而他们同样也是大地主,大富商,大奴婢主,他们本来应该是反对这一决议的主力,当然,还是有不少人暗地里与士绅勾结,企图反抗。
而韩艺又开始制造第二波政策宣传,就是针对奴婢征税。
这个奴婢税可是历史性的,因为这是第一个包含官员在内的税种,以前官员是不需要交税的,但是奴婢税也包含他们在内。
这个税妙就妙在它是触发性的,不是说官员要交税,只是说你的奴婢数量超过一定数量时,这就要交税了。这朝廷针对官员的奴婢是有些规定的,只是一直没有人遵守而已,这回韩艺就拿出来说事,这多大的官配多少奴婢,得根据制度来,工作需要,合理范围内,是不需要交税,但是超过了就必须要缴税,谁让你们养那么多奴婢,你一个大臣在长安蓄养这么多奴婢,这对皇帝太有威胁了。
不过这也就是危言耸听,南北两衙那么多禁军,他们那点奴婢哪里够看啊!
可韩艺不管,你一个人是不够看,可是长孙无忌也不是一个人谋反呀,是一批元老,你看清洗了多少人出去,遍布全国,要是将这些人都是算上,那是非常可观呀!
那些官员都非常无语,甚至有不少人将过错怪在许敬宗头上,你看你这事办得,不是给皇帝提供整我们的理由吗。
如今朝中恨不得人手一个算盘,开始算多少奴婢才能利益最大化,我养头猪,我还能卖了,现在你去卖奴婢,谁敢要,这卖奴婢就要就交税,户籍转换又得交税,这买来还得交税,成本真是太高了,这个不是开玩笑的,这哪里蓄养奴婢,简直就是供奉奴婢呀。
结果当日新罗婢、昆仑奴的价格是腾腾的往上涨,国内奴婢是一个劲的往下掉,那些从事国内奴婢买卖的商人,差不多快要崩溃了,我商品都没有卖出去,结果就得交税,这太坑爹了,那真是急于脱手,不少奸商看准这个商机,一下子全部买回来,然后全部签订终生制,因为终生制相对于劳工法案还是好太多了。
这官员是没有办法,这国舅谋反案还悬在头上,而这又是他们自己弄的,最多也只能说皇帝是借题发挥,那么他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可是那些士绅、地主、富商就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你们官员自相残杀,凭什么让我们受罪,我们招谁惹谁呢?
他们这个阶级是反抗得最为厉害。
商人天天跑去户部找韩艺,想问一个明白,虽然韩艺是没有见着,但是张大象亲自跟他们解释,韩艺不见你们,是无颜面对你们,因为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下令的是皇帝,他不可能违抗圣旨。
这回韩艺坚决不背锅,不得罪任何一个人,让皇帝顶在前面。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计算公式引起了大家的主意。
这个计算公式主要就是针对保留多少奴婢,利益才能最大化,等于就是这一刀砍在中小地主和大地主之间,因为韩艺在设置这个税收时,也是仔细调查过的,这些中小地主回去算算账,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损失多少,完全是可以承受的,而且他们势力弱,也不太敢跟朝廷叫板,他们就不做声了。
这大臣不做声,小弟也不做声,更加可悲的是,前两年一些高门大族早就转型投资商业,赚了不少钱,这终生制比劳工法案的那些待遇简直差太多了,主要权益也就是提升为良人一等,不能再随意打骂,而如今他们也只想赚钱,他们又不是暴虐狂,他们也想得挺开,赶紧给一些强壮奴婢签订终生制,老的就全部还良,减少一些税收,这样一来,那些传统的乡绅、高门大族就很孤单呀,怎么算来算去,都是冲着咱们来的。
然而,这元家也是属于其中一员,而且元家事先也并不知道此事。这对于韩艺而言,虽然这都是计划好的,你要我帮你们筹备粮食,他肯定是要索取回报的,可问题韩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打,他不会去主动建议的,他才不背这锅,李治、李绩要求出兵,他暗地里支持就行了,事先就没有跟元家商量。
不过韩艺也恰到时候来到元家堡。
“韩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禧一看到韩艺,就急切的问道,要真这么做的话,他们元家可是交税大户啊!
韩艺笑道:“大伯,此事乃是我跟陛下一手策划的,只不过事情来的有些突然,我没能及时告诉大伯。”
元禧听得这是韩艺策划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因为外面传言韩艺并未参与此事,反而非常小心道:“那此事能够跟我们说么?要是不能,那你就不要说了。”
你要是跟别人谋划还好,你偏偏跟皇帝一起谋划,可想而知,这是机密来的,元家对于这种机密,非常敏感,能不知道尽量不知道,免得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韩艺点头道:“当然可以说,要是不可以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说,因为元家在这个计划中充当着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元家一定对此保密,不可能将此事泄露出去,否则的话,那可能会造成非常大的麻烦。”
元禧听后,直接一挥手,道:“你们都先出去,我跟韩艺私谈。”
“这没有必要吧!”韩艺愣了下,我老婆牡丹可还坐在边上,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
元禧都没有说话,元乐笑呵呵道:“无妨,无妨,既然此事事关重大,那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
于是他与元鹤招呼着元哲、元牡丹离开。
等到议事堂就剩下他们两个后,元禧才非常谨慎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句丽!”
韩艺道:“朝廷将会在一年之内攻打高句丽,但是此事暂时还得暗中进行。”
元禧一听,暗道,果然如此,幸亏将他们给叫出去了。道:“那我们元家能够帮什么忙?”
韩艺道:“朝廷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令地主、商人对于外国奴婢的趋之若鹜,从而让他们出钱出粮分担国库的压力。但是有些话朝廷不能明说,如果让大家都知道的话,那朝廷的名誉将会受到损害。故此,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这第二步就需要元家的帮助。
待此事降温之后,我会煽动百姓对于高句丽的仇恨,为朝廷出兵打好基础,而元家需要的做的是,说服关中集团其余成员,以关中集团的名义,坚决支持朝廷出兵,这也是有理由的,当年隋炀帝征高句丽时,十万关中子弟兵葬身于高句丽,关中贵族理应支持。”
元禧诧异道:“仅此而已吗?”
韩艺笑道:“当然不是,元家表面上要喊出复仇的口号,但是暗地里要大张旗鼓的将物资运往山东地区。”
暗地里、大张旗鼓,这明显就是一个病句。
但是元禧明白韩艺的意思。
又听得韩艺说道:“为什么元家要将粮食运往山东地区,朝廷不便说,这就需要散发一些消息出去,让长安的富商知道,元家是冲着俘虏去的,外国的俘虏是不需要征税的,而国内的工钱一直在增,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许多大富商都是效仿。
但元家还得带着他们去山东地区购买粮食,制造出一种气氛来,让山东地区的高门大族知道这里面蕴含着巨大的利益,让他们不卖粮食给你们,而是直接跟朝廷交易,山东地区自古就非常富裕,那些大地主都屯有大量的粮食,我期待的情况是,国库只需要拨出不到三成粮草,最佳是一成,其余的就地从山东地方获取,那样的话,还能减少许多运送过程中的消耗。而且能够迅速针对高句丽用兵,不需要等到粮食运送过去再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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