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雪融化之后,韩艺又改乘马,一行人是快马加鞭赶往莱州。
忽忽数日,一行人终于来到莱州境内。
这莱州虽然没有长安、洛阳那般繁华,但比起扬州来,似乎也不遑多让,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胜一筹。
古时莱州属齐国,而齐国在七国之中,不管是文化,还是经济都是名列前茅,孔子便是出生在这齐鲁之地,这也是为什么那山东士族经久不衰,因为人家有这个底蕴在,骨子里面有这基因。
即便是在唐朝,莱州也是属于上州,而上州的标准是三万户,这人多的地方,经济发展自然也迅速。虽然韩艺的目光一直放在江南,但其实他的经济政策,也极大推动了山东地区的发展,尤其是莱州,因为莱州乃是黄河三角洲的东部桥头堡,扼居胶东半岛要冲,海、陆交通网络四通八达。
人才、生产力、交通,三者皆有,可以说是具备一切经济发展的要素,这地能不繁华么。
“韩大哥,你快看那边。”
驾车的熊弟突然激动的喊道。
“看什么?”
韩艺掀开车帘,偏头一看,只见左边的河面上停靠着好几十艘货船,看上去非常壮观。
熊弟很是惊讶道:“想不到这莱州恁地富裕,都快跟洛阳差不多了。”
韩艺闻言不禁一笑,道:“比洛阳倒还是差点。”
“可我看也差不多了多少。”熊弟道。
韩艺笑了笑,又看向河面上,眼中闪烁着一些光芒。
又行得一里路来路,驾车的熊弟又嚷嚷起来,“韩大哥,韩大哥,你快些出来看,好像是钱叔他们。”
“是吗?”
韩艺又掀开车帘,举目看去,只见不远处道路旁的一棵大树下有着一个茶棚,茶棚周边站着十几人,正是钱大方、邹凤炽、赵四甲等长安商人。
而那边钱大方等人也看到了韩艺。
“来了!来了!”
“可算是来了!”
“韩小哥!”
钱大方他们见到韩艺,那激动的真是犹如空虚已久的妻子看到丈夫凯旋,招着手,扭着臀,朝着韩艺奔将过来。
看来我是来晚了一点。韩艺看到这场景,微微抹了抹汗,从马车上下来。
一身肥肉的钱大方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率先冲到韩艺身前来,脸不红,气不喘道:“韩小哥,你可算来了,真是等苦了我们呀。”
韩艺一脸错愕道:“我是来执行公务的,你们等我作甚?”
钱大方当即石化了。
后面过来的赵四甲等人,听得此言,也如钱大方一样,呆若木鸡,眼中闪烁着恐惧。
汗!这么不经吓。韩艺哼了一声,道:“我说你们也真是的,一窝蜂的跑去金行取钱,弄得我桑木大总管几天都没有睡好觉,还将我给埋怨了一顿,真是岂有此理。”
钱大方一怔,很是敷衍道:“韩小哥勿怪,待我回去一定跟桑木道歉。”但是面色非常紧张,一脸大汗。
韩艺摆摆手道:“道歉就算了,来点实际的,请桑木上第一楼好好吃一顿就行了。”
“那还不如道歉呢。”钱大方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韩艺稍稍一瞪这铁公鸡,突然又左右看了看,道:“元哲那小子呢?”
宇文修弥哦了一声:“他临时有点事,要等会才来。”
他说话时,赵四甲他们相互用眼神交流着,气氛非常怪异。
韩艺心如明镜,却是好奇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说?”
钱大方目光闪烁了几下,道:“韩小哥,你舟车劳顿,想必已经很累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去屋里坐坐,我们已经备上宴席,为韩小哥你接风洗尘。”
韩艺笑道:“这么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一行人又转到往东边行去。
行得三四里路,来到一座宅院前,规模虽然不小,但是也算不得豪华,看上去挺简陋的,而且周边环境不怎么样。
韩艺略显惊讶道:“你们就住这里?”
钱大方点点头,“是,我们都住在这里。”
“都?”
韩艺微微一愣。
“对对对!韩小哥,请。”这些商人也似乎无心跟韩艺谈论这个话题。
入得宅院,里面的下人倒是不少,但是装潢都显得非常破旧,完全配不上他们的身份。
韩艺哇了一声,“你们这也太节俭了一点吧,住得这么寒酸,早知我就不来了。”
钱大方道:“咱们初来乍到,这还是低调一些好,破旧了一点,你多担待一些。”
“是吗?”韩艺问道:“莫不是因为那山东士族的关系?”
宇文修弥道:“那倒不是,山东虽然遍地士族,但是他们本也有做买卖的传统,当年这里还齐国时,那齐人可是非常善于做买卖的,而且咱们只是来跟他们做买卖的,又不是来跟他们争地盘的,他们还不至于排挤咱们,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离码头那边近。”
熊弟道:“难道那码头上的货船都是你们的。”
“是是是!”
大家一边点着头,一边忐忑的看着韩艺,韩艺方才那句话令他们非常不安,这钱都带来了,花得都差不多了,你要是不跟咱们做这笔买卖,那真是亏大发了。
韩艺目光一扫,突然道:“我知道你们的情况,也知道你们的目的,你们从金行将钱取走,又跑到这山东之地来购买粮食,无非就是希望能够给朝廷做买卖,对不对?”
大家点着头,但是都显得非常忐忑。
韩艺喝了一口茶,道:“这是元哲告诉你们的吧。”
宇文修弥立刻道:“元哲并未跟我等说明,我们只是看到元家这么做,才跟着过来的。”
“是吗?”韩艺哼了一声,道:“若是如此,那小子为何不敢来见我?”
宇文修弥眨了眨眼,道:“韩尚书的意思,元哲是在故意躲你?”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韩艺一脸怒气道:“当初那小子来找我,说什么他们元家缺人缺得厉害,若是朝廷要对高句丽出兵,希望能够买一些俘虏回去当劳力,这本也是常有之事,而且只要开战,这俘虏是肯定有的,他一家能够要多少呢,我当时就好心答应了他,但却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们当时来找我说这事时,我心里真是有口难言呀,我不能没有这事,但也不能说有这事。因为他一家的话,这不是什么难事,可你们都要这么做的话,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你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哪里想到你们取了钱,就奔这边来了,我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钱大方听得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也——也就是说咱们白来呢?”
“现在才知道怕,哼,已经晚了。”
钱大方闻言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韩小哥,我们加在一起也没有多少人呀,而且咱们都将钱给换成粮食了,你要不收这粮食的话,那咱们可就亏惨了。”窦衡哭丧着脸道。
韩艺道:“你们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什么都没有弄明白,就急忙忙的赶过来,这能怪我吗?”
邹凤炽激动道:“韩小哥,这也不能怪我们呀!朝廷那什么限制奴婢政策,对我们万里集团伤害可是不小。根据你的漕运计划,我们得到处建造造船坊,这手头上本来就紧,要是人人都根据劳工法案给工钱的话,那我们万里集团根本负担不起,我原本还打算从那些地主、豪绅那里租一些奴婢来,可朝廷突然要征收奴婢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买卖进行下去。”
其余商人也不遑多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那真叫一个辛酸呀!
如今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粮草咱们已经买来了,你要不跟咱们做这笔买卖,那咱们就集体跳楼去,你看着办吧。
其实如果当时李治不封韩艺为安抚大使,他们也不敢这么冒进,因为他们都知道韩艺是他们商人的领军人物,元家北上一定跟韩艺有关系,只不过韩艺不便多说,只能意会,所以他们才都这么做的,来到这里,发现元家的人疯狂的购买军备物资,那肯定就是板上钉钉的,他们也赶紧买,感觉就跟买股票似得。
“行了,行了,要是你们没饭吃,去我凤飞楼演话剧,就你们这演技,都不需要训练,我直接捧你们做男主角。”韩艺瞪了他们一眼道。
钱大方他们又是一脸尴尬。
韩艺又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为何我现在才来吗?”
“为何?”
“还不就是为了你们。”韩艺非常恼火道:“你知不知道,就为了你们这事,我都快去两仪殿打地铺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陛下答应下来。”
宇文修弥不禁面色一喜,道:“当真?”只要做能够做成这笔买卖,你打不打地铺,跟他们有毛关系。
韩艺哼道:“我倒是不想劳这神,但是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们死。”
“哎呦!”钱大方激动的蹦上前去,握住韩艺的手,“韩小哥,你这可真算是救了我的小命啊。”
“去去去!”
韩艺急忙将手给抽出来,暗道,你又不是美女,真是的。
窦衡、邹凤炽等人也都起身向韩艺拱手道谢,差点没有喜极而泣,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没有办法,他们面前坐着的是一个老千。
“谢就不必要了。”韩艺摆摆手,道:“如果我能够圆满完成任务,什么都好说,要是完不成,我余下的大半生就住你们家去。”
宇文修弥立刻道:“韩尚书,啥时候你来我家住,我都愿意,但凡我家有的,你要啥都没有问题,只要你愿意来。”
若能得韩艺这种人才,倾家荡产又有何妨,很快就能够赚回来的。
“你还真会做买卖。”
韩艺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们都坐吧,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委托于我,而且,就高句丽那穷山恶水,陛下也看不上。”
“穷山恶水?”
窦衡倏然站起,紧张兮兮道:“韩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那山也卖?”
反应还真快呀,看来你能发财,还是有原因的。韩艺点点头道:“我总不能说你们光买俘虏吧,那陛下岂不是会想,你们买这么多俘虏干嘛?我是说你们想买些土地什么的,顺便买点俘虏回去当劳力。”
窦衡一手捂住额头,“哎呦!早知如此,我就多带一些钱上来了。”
韩艺皱眉道:“等会!你丫方才不是说你将家底都给带来了吗?”
“呃!”
ps:求订阅,求打赏,求月票,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