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这个元旦过得有点刺激,一来是她爹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最近看表哥分外不顺眼,偏偏元旦是他少有不需要应酬的节日,是故这几天沈灼光平衡父亲和表哥关系就焦头烂额了。
二来是慕洵也来京城了,他是作为领军主帅之一来京城接受封赏的,目前住在慕王府里。按理慕洵是表哥的弟弟,他们住在沈家,她怎么也该让慕洵来沈家。
只是表哥没让她去接,她也就懒得管慕洵了,她对慕洵因安娘的关系,印象一直不好,总觉得这人清冷薄情,不是好东西,一点都比不上表哥。
诚然表哥疼爱自己有多种原因,可沈灼相信,如果不是自己,而是别的女人嫁给表哥,表哥纵然不会疼爱她,也就尊敬庇护她,不会让自己正妻平白死在别人手里。这无关情爱,单纯就是责任,这人连基本的夫妻责任都不知道承担。
慕湛听着妻子嘀嘀咕咕地夸自己,笑着搂着她说:“慕洵能有现在,大半靠的是贺楼氏,同样他也只能受贺楼氏挟制。”同样自己能有今天,一半也是靠阿娘,只是顾家没人了,所以阿娘将顾家的一切都给了自己。
沈灼好奇的问慕湛:“姨夫为何要纵容贺楼氏?”别看沈灼总在心理上蔑视贺楼氏,其实贺楼氏在北庭地位真不低,说他们是慕家以外,北庭第一大姓都可以。
“没有贺楼氏也有别人,独木难支,北庭那么大的地方,不是慕家一家能管得了的。”慕湛说:“当初如果我们家老祖宗没有跟外族联姻,慕家地位也没那么稳。”
慕湛很庆幸自己生在现在,要是再往上数几代,即便他心里再喜欢夭夭,他也不会娶夭夭,不然就是害了她。
沈灼问:“姨夫就不怕养虎为患?”
慕湛忍俊不住:“自镇北王府在北庭立足迄今,北庭不知道有多少第一大姓,可这些大姓又能繁荣多久?”最后能留下的也只有慕家。
就以慕家和贺楼氏的关系,莫说父亲是真心爱重母亲,就算父亲和母亲关系如同祖父母一样,父亲也不会让慕洵接任镇北王之位,除非他想慕王府改姓贺楼。有个贺楼氏的母亲不是慕洵原罪,看不清情况、不够心狠才是慕洵的原罪。
沈灼默然,慕洵这人还不够心狠?
慕湛淡淡一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脸,“对外人耍狠算什么心狠?”真正的心狠是他爹那种,连子嗣都算计了。
沈灼瞪大眼睛看着慕湛:“表哥,你以后也要算计我?”
慕湛搂着她说:“你这种傻丫头需要我什么算计?”随便糊弄几句就够了,他算计什么?
沈灼点头附和道:“是啊,我太笨,什么人都可以算计我。不过谁要算计我,我就以后一辈子不理他。”
慕湛低头亲亲她粉扑扑的小脸,“还算没笨到底。”知道不理会算计她的人,慕湛压根不觉得夭夭说这句话是威胁自己,他又不会算计这丫头。
沈灼问:“表哥,你一会什么时候去新太子府?”
慕湛纠正她说:“太子就一人,没有新旧之分。”这丫头真是口无遮拦。
沈灼道:“我就对你说说。”她跟新太子和新太子妃又不熟,也不可能有太多见面机会。
慕湛说:“我一会就过去。”这次太子是名正言顺地设宴招待自己,他不需要回避,“过几天可能你也要太子府拜见太子妃,你忍一段时间,最多三年后我就能让你随心所欲行事了。”
沈灼反驳道:“就算表哥当了皇帝,我也不能随心所欲啊!不然就是妖后了。而且郑太子妃人品还不错,她也不会为难我的。”
沈灼前世跟郑太子妃有过几面之缘,对她印象还挺好的,说来圣人的那些儿子对正妻都不错,无论是前任杜太子妃,或者是现任郑太子妃跟夫君感情都不错。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把慕湛逗得不行,他将妻子抱在怀里,恨不得把她揣在怀里随着带着,夭夭怎么这么可爱。
慕湛初尝禁果,正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妻子腻在一块,可沈灼却催着他去赴宴,“表哥,今天也算是你第一次露面,你可要好好收拾,早点过去。”
慕湛挑眉看着明眸流转的小东西,“你这是准备瞒着我做什么?”看她这迫不及待想自己离开的样子,是不是想做什么坏事?
沈灼无辜地望着慕湛,“我什么时候瞒着你做事了?这件事不是你允许的吗?”
慕湛沉吟了一会,“怎么?尸身找到了?”能让妻子不惜把自己赶走都要做的事,除了何家那件事外别无其他了。
沈灼点头轻叹道:“找到了。”
尸身比何大娘大一岁,不过身高身形都跟何娘子差不多,这孩子是落水溺亡,算横死了,又是夭折的孩子,所以家里都没停灵随便给孩子裹了一张草席,挖了一层薄土就将孩子埋在乱葬岗了。
何老三亲自带人将这孩子挖出来,又请人给孩子换上合适的衣服。同时慕王府的人手也去了杨家,随时配合何老三将何娘子换出来。
沈灼惦记着何娘子,准备一会去亲自见见何娘子。为了保证不走漏消息,让女儿死遁这事何老三甚至都没告诉李氏,沈灼都可以想象李娘子知道女儿死讯时会有多绝望。
沈灼瞄了表哥一眼,这大约就是表哥所谓“做大事”的人吧?对自己枕边人都如此心狠。
小姑娘的心思不用说,慕湛都能看透,他立刻辩解说:“他只是暂时不说,等过段时间他就会说的。”
沈灼没吭声,就理智来说她也觉得李娘子不知道这件事更好,她对慕湛说:“表哥你快走吧,我还要替何娘子收拾行李呢。”
慕湛气结,但又奇怪地问:“你替她准备什么行礼?她爹都会替她准备的。”
沈灼说:“她爹能准备什么行李?最多给她弄点随身衣服吃食就不错了。”
慕湛反问:“这些不就够了吗?”等到了慕王府要什么没有?何必路上带那么多行李?
沈灼懒得跟他说话,就像前世听说的那句话,爸爸带娃活着就好,她真不指望这些男人能想到别的地方,哪怕是表哥都不行。
沈灼也没有给何娘子准备太多东西,毕竟舟车劳顿,带太多行李不方便,可是她准备了不少金银小锞子给何娘子,还替何娘子准备了几件做工和布料都很不错的衣服。
何娘子去北庭的身份是慕家的表亲投奔,就慕王府那些势利眼,她要是两手空空的去,也不知道会被多少下人看不起。
既然自己和表哥都把这件事担下了,那沈灼就会把事彻底做好,不让人留半点把柄。沈灼甚至还从身边拨了两个小丫鬟去伺候何娘子。
表哥如此重用何老三,何家将来注定跟慕家联姻,她这也算教导未来的弟媳妇了吧?沈灼暗暗好笑,自己没姐妹缘分,妯娌姑嫂缘分都是挺好的。
何娘子的事不用慕湛费心,慕湛去太子府参宴了,何老三则和暗卫配合将杨家的女儿换了出来。何老三一直以为慕王府在京城被皇室压制,势力寻常。
可今天看到他们居然能顺利地将女儿换出杨府,就知道慕王府在京城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的强。何老三不惊反喜,他都打定主意跟着世子干了,自然世子越强他越开心。
杨家这个元旦过得并不好,杨小郎君的重病让全府上下都疲惫不已。其实杨家都算放弃了这体弱多病的孙子,可在新孙子没出生前,这孩子还是杨家上下的心头肉,孩子身体不好,最心疼的就是大人。
杨小郎君的生母杨家长媳几乎已经五六天没合眼了,实在困了就倚在孩子榻上眯一会,等孩子哭声响起,她又立刻醒了。
这两天大家倒是稍稍能睡得踏实些了,因为没有孩子哭闹声了,大家更忧心了。杨小郎君不哭闹不是说他身体好转了,而是哭了好几天哭不动了。
何娘子也没日没夜地陪着小郎君好几日,她是心软的好孩子,这些天日夜伺候杨小郎君,早让她把杨小郎君当成自己疼爱的弟弟了,看到这孩子哭都没力气了,她也十分伤心。
杨家长媳看到何娘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抬手对着何娘子就是重重一记耳光,“滚!你这个丧门星!”她孩子这段时间都好好的,都是她进门后连累她儿子身体不好。
何娘子被婆母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口中一颗要快换掉的牙齿也脱落了,她晕乎乎地喊道:“阿家——”
“别喊我!”杨家长媳想到自己拼命才求来的儿子快死了,而夫君一门心思都在别的女人身上,心里更恨了,她对仆妇说:“拖她下去败败火。”
所谓的败火大都说内院折磨人的手段,简而言之就是每日就给米粥,别的一样都不给。这种磨搓人的手段,别说何娘子才七岁,就是成年人都受不住。
何娘子听了阿家的惩罚,连哭都不敢哭一声,外人都说阿家心慈,可她来杨家这段时间已经见识了不少阿家磨搓自己的手段,如果小郎君真走了,她阿家肯定会让自己殉葬的。
何娘子咬住了手指,她年纪小,还不是太明白生死之事,可只要是人对生就有与生俱来的追求,她不想死,她要想离开这里跟阿娘在一起。
“阿娘,小荷疼——”何娘子在房里呜呜咽咽的哭出声。
门外看着她的仆妇心中暗叹一声,这娘子也是命苦,谁让她摊上了贪财家人,两千贯也够买她一条命了,仆妇转身关上了房门,上了大锁,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犹如死猪般瘫软在地上,落地时发出了重重的声响,只是此处僻静,除了屋内的何娘子,没人听到这声音。
房里的何娘子听到一声巨响,都忘了哭了,她惊恐地抬眸看着进来的陌生人,这是谁?她刚想张口喊叫,只觉脖子一疼,她也晕了过去。
只不过她身体尚未落地就被人抱住,来人低头看着满脸泪水鼻涕的小丫头,嫌弃的啧了一声,随手拉起她的袖子粗鲁的擦了擦她的脸,才扛着她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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