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 好。知道你干净了。”
我嘟嘟囔囔,往里滚了滚,顶着沉重的睡意,在枕头下摸来摸去, 掏出一个小铃铛。
手指沉重, 本要挂在小胖猫的颈间,却还是没抵挡住安神香的效力, 才伸出一半就又睡熟了过去。
小铃铛咕噜噜滚到一边。
再也没了声响。
许是今日我过得有些不同寻常。
夜里罕见的又做起了梦。
一会梦见我被压在箱子底,怎么也上不来气。
一会又梦见我那四房美妾, 各个都变成了蓄着胡须的糙汉。
再一会又梦见了顾臻。
他面色痛苦极了, 额上鼻梁处全是汗珠。
还来不及问他, 铺天盖地的水势蔓延,将一切全都冲刷的干干净净。
梦境繁杂, 还未等婉婉进来。
我便睁开了眼。
“太子妃想什么呢?”
婉婉心细,见我手指微微发抖,赶忙上前揉着。
耳尖却是红得发紫。
我瞧着她身上衣物也不薄, 怎得冻成了这样。
不过,我的确有事要问她。
“最近本宫有些时候起来,手指总是酸的厉害。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的缘故。你在外间多多少少也会嗅到些, 有没有出现这种情形?”
婉婉手下一滞, 连忙笑道:“回太子妃的话, 奴婢不曾有过。但安神香是殿下给的,想来必然是好物件。”
至于手酸, 婉婉头低到不能再低,才迟疑道:“奴婢估摸着, 太子妃多半是压着手了。”
说得也有些道理。
我睡姿奔放, 自从知道小胖猫会来借宿,虽然收敛许多,但每早醒来仍是会在床榻上摊出个大字来。
枕下的铃铛少了一个。
也不知昨晚上有没有替它好好带上。
我叹了口气,瞧婉婉眼下隐隐有乌青,不免有些心疼。
“这些天好像一直都是你守在外面,怎得不与他人轮番换着?”
“太子妃夜里睡得安稳,奴婢在外间守着也不是太累。”
若是不累,怎得会有黑眼圈。
难不成,是被其他婢子排挤?
我沉了脸,正要好好问问。
门帘一掀,却是顾臻带着四位美妾一同前来。
不得不说,顾臻这排场还真的挺养眼。
从左至右,挨个看过去,各个都是赏心悦目。
顾臻一个男子放在其中,人比花娇的样貌也不违和。
因身材高大,反而显得更加突出。
许是昨日汤沐阁一事对于孙氏冲击较大。
她今个儿破天荒地有些呆呆愣愣,就连福身请安都接连犯错。
我很是惆怅,也不好说她什么,总归是被我吓成了这样。
顾臻轻轻一咳,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严肃道:“昨日宋夫人前来......”
“等等!”
我慌慌张张朝他挤了挤眼,先让四房美妾与婢子一同退下,才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过问。”
“岁岁。”
顾臻叹了口气,“宋夫人之事牵连丞相名誉,不是你帮忙瞒着,就可以解决的。”
“我人都在府中,你还用暗卫监视?”
“那是不是我晚上泡澡,他们也躲在暗处看着?!”
一想到我吃喝拉撒睡都会被暗卫事无巨细的禀报,心口的闷气陡然攀升。
“你!你!无耻!”
“岁岁!”
顾臻拉住我欲走的衣袖,无奈至极,“并非事事都有暗卫守着。只要有外人与你接触,他们才会静静等着,以防不测。”
“况且,若是你被看光,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我正常得很,没有那种癖好。”
说的也是。
他便是再不喜爱我,我也还是太子妃。
“对了,安神香没什么问题吧?”
宋夫人的遭遇让我耿耿于怀,昨天验了妾室的正身。
安神香
“怎么这么问?”
顾臻不自在地撇开眼,问得平淡。
“就,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我是说有时候,我手指会很酸。”
我朝他伸出五个指头,顾臻眼眸沉静似水,定定看着我。
看来是我大题小作了。
我悻悻地收回手,“我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还有什么不妥吗?”
他的声音透着股清冷,尤其在不妥这两字上,微微压低了声线。
“没,没了。”
几日没见,他给人的压迫越来越强。
“真没了?”
顾臻缓缓开口,这一次的声线瞬时暗哑了许多。
“没了。”
我很肯定。
可顾臻的脸色很是不好,微微带些恼怒。
我想了想,郑重其事道:“对了,府中不知从哪里进来了一只狸奴,小小圆圆的,甚是可爱。”
“你有没有听过狐狸变成人的故事?”
顾臻挑眉,与我凑近了几分,神神秘秘道:“狸奴,狸奴,说不定,也会变成人。你就不怕吗?”
“......”
我沉默,很是嫌弃地瞧着他,“你是不是傻?”
“且不说狸奴能不能变成人,就算可以,我也算它的衣食父母,又给它吃,又给它睡。”
“睡?”顾臻含笑,没有反驳。
我自然知道自己口误,连忙改口道:“是给它床榻睡。怎么也算它的恩人。”
说到这,我起身,背着手绕着顾臻转了两圈,极为自信道:“它若真是变成人,也是变成个俊俏郎君,再与我春风......”
顾臻面上一冷。
我立马转圜道:“我的意思是,与我纯纯地赏赏月色。报上几回恩,才是那些话本里常见的桥段。”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顾臻略略撇开脸,衣袖一拂,发出细小清脆的铃声。
我听的不甚清晰,才往他身边挪了挪,就瞧见顾臻腰间新挂的荷包。
不论是配色还是绣样,让人一看就爱不释手。
“这个是......”
顾臻才要开口,就被我打断。
“还说说说宋夫人的事吧。”
我垂下眼,心里满是酸涩。
那样精致的荷包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孙氏、齐氏,便是柳氏、安氏。
总之不是出自我手。
想起我那绣得费劲巴拉的荷包,就那么丢了。
着实有些心酸。
就连手指也跟着委屈,早些天被扎过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宋夫人之事,实在棘手。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我们费尽心力隐瞒,但总有一天,宋丞相还是会清楚真相。”
旁的不说,宋夫人的肚子便是实证。
可此事离奇曲折,总归还是由宋夫人亲自告诉宋丞相的好。
我叹息不已,只觉得造化弄人。
“那青山院的长须老者呢?”
虽说张合的口供也透露出长须长者似乎并非真正头目。但我还是有些不懂,搞了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竟然也只是个傀儡?
茶叶飘香,带出一室清甜。
顾臻手指在杯盏上摩挲着,面色凝重,“什么长须老者,不过是个街边混混。三年前也不知从哪得了一套/弄虚作假的把式,买通了各个世家的下人。这才渐渐有了掐算灵验的名声。”
“世家中也不乏见多识广之人。可长须自小便见惯了人情冷暖,察言观色一绝。”
“但凡几句试探,来人神色惊诧,他便多猜上几句,若是来人神情疑惑,他就一个闭眼,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世间种种,不过贪嗔痴恨爱。”
顾臻抬眼,将我细细看了几遍,“有时候不懂,倒也是一种福分。”
前面我都听得明白,唯有最后一句。
“不懂什么?”
我好奇,就听他嗓音清冷,回得绝对,“天机不可泄露。”
“......”
不说就不说。
我看他也很有替人掐算的潜质。
脑中蓦然浮现出顾臻只着中衣,头戴玉冠。乖乖躺在榻上的的模样。
我咧嘴一笑,模样看起来傻兮兮的
果真还是梦中的他更加清冷脱尘。
也不知剥开是什么模样。
“你少想些不该想的。”
顾臻的声音平平淡淡,连眼神也懒得给我一个。
“我可什么都没想!”
我抵死不认,反正他又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骗人。”
顾臻笃定,捧住我的脸颊,凑了上来。
他极为熟练地蹭了蹭我的鼻尖,见我脸红,才满意道:“你在想我。”
“没,没有。”
我向后缩着脖子,否认的没什么底气。
“你就是在想我。”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慌得脚底都开始发汗。
生怕被他听到心里的声音。
“我说没有就没有。”
再往后,我可就要从凳上掉下去了。
可顾臻还在一味地前倾。
那双桃花眼里,全是喜意。
他不退,我也无法在让。
只得伸手扶住他的肩。
他却在此刻直起身子,将我牢牢圈在怀中。
顾臻笑得开心,“那就是我想多了。”
“是你想多了。”我立马附和。
“嗯。”
顾臻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笑着,“是我想你,想的无法入眠。”
他在说什么浑话!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全都涌在了心尖,好似秋日里硕果累累的枝头,不过微风吹拂,便摇摇欲坠。
“你......你不知羞!”
我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用力推他。
毕竟顾臻还是有伤在身的人。
“岁岁。”
“上次只看了伤。”
顾臻轻轻咬着我的耳垂,说得天经地义,“这次要不要看看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