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我嫁他是因为皇命, 如今愿意却是因为爱他。
他是不是太子, 是不是储君。我倒是没有太过在乎,只要他心中也能真的放下。
“真心?”面前的桃花眼目光灼灼,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只轻轻点了点头。
“岁岁不说话, 看来是在诓我。”
目力过人的顾臻此刻就好似一个睁眼瞎, 非要我说出口才甘心。
就连白玉般的面庞也都愁上加愁,更别提那下垂的嘴角, 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伸手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笑眯眯道, “真心的。”
“真心什么?”顾臻反而来了劲, 非要我说得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见我不肯再说,便一把抓住我的手指抿在口中, 深色的瞳仁里全是我紧张慌乱的身影。
指尖触及柔软的唇舌,铺天盖地的羞怯从脚底一路蔓延上升,将我整个人烧得目瞪口呆。
“你!你不怕被人看到吗?!”
“谁敢?”顾臻说得含含糊糊, 却不忘再威胁一番,“岁岁真心什么?再不说,我可要......”
平日里温柔以对的郎君, 脸上突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直叫人心下一紧。
“顾臻!”
我极小声的怒了他一句, 现在可是在宫里,就算给我十个胆子, 我也不敢像在府中那样大声地直呼其名讳。
“嗯?”顾臻挑眉,张口松开我的手指。
“我, 我是真心与你相守。”这话说完, 我鬓间嗡嗡作响,连眼睛都烧红了。
顾臻听得意犹未尽,非缠着我再说几遍。
“不,不行。”我撇开眼连连拒绝。
顾臻刚刚才上扬的嘴角立马耷拉了下来,什么话也不说,只在我耳边长吁短叹,好似被薄情人负了心。
我眼角抽搐,从不知男子也如此多愁善感,只好哄道:“顾哥哥。”
他不理我,只把叹气声又重了几分。
反正在他面前丢脸已不是一两次了,我垫脚用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委委屈屈道:“不是我不愿意,只不过再说几遍的话,我又要流鼻血了。”
叹气声戛然而止,那双桃花眼再望向我时满是欣喜,与我亲昵地蹭了蹭鼻尖,说得理直气壮,“那就先记在账上,等过几日一次性还我。”
我听得不甚明白,也没敢再继续追问。眼瞧他心情愉悦,赶紧转了话头。
“其实你若不做太子,倒是可以写写话本子。”
“话本子?”顾臻挑眉,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惊讶,渐渐又变做了恍然大悟。
想起那本被他大改特改的《推夫》,我面上一红,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写那种正经的话本子,不是......不是早前你在启元殿读给我听的,不对,我的意思是你改编后的那种。”
解释了半天,反倒越说越乱。我期期艾艾的瞧着他,以顾臻的聪颖,必然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岁岁的意思我懂,不过此事还需经历过才写得出。”他极为正派的颔首。
四下无人,只有一株古树撑着光秃秃的树枝与我们立在一处。
顾臻含笑,压低了声音,“岁岁,我找钦天监算过,五天后便是吉日。”
他的手指在我腰间收紧,语气欢快,“到时候我的伤也就好的差不多,小书斋里的那几沓书册,合该是有用武之地的时候了。”
“而且父皇允我之后在府邸调养半月。”顾臻眼神满是向往,狠狠在我额上啄了几口,“我想岁岁以后便不用担心手累这一问题。”
不用担心?
我很是怀疑地瞧了眼兴致勃勃的顾臻。
平日里他说话算数,从不作假。可自从互诉衷肠以后,这些天他在床榻之间说的话,往往都是哄我。
不过现在不是夜里,更不是那一方床幔遮挡的榻。他说得真诚,我便姑且放下疑心,跟着点了点头,“那就好。”
明明是顺着他说的,也不知又怎么惹恼了这反复无常的郎君。
只见顾臻脸色一沉,在我脸蛋上轻轻咬了两下,不解气道:“不理你了!”
一路回府,他都堵着气。
说是不理我,手指又牵的紧,生怕我跑了。
老早就在府邸门前候着的管事哆哆嗦嗦,瞧瞧面色不佳的顾臻,再望望一头雾水的我,仍是斟酌的开了口,“回禀太子、太子妃,孙氏四人的去处已安排妥当。”
“安排?去哪?”我疑惑,这四人如今都有伤在身,此时安排她们的去处,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顾臻冷冷哼了一声,牵着我一路走回房里。见我还拿着管事递上的安排细则认真研读,更是接连又咳了几声。
我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指着孙氏闺名旁的边疆二字不解道:“这四人之中,尤以孙氏性子稳重细致,怎得不送她去都察院?”
边疆苦顿,她伤的最重,若是此时前往,多半是要吃些苦头的。
顾臻皱眉,问得奇怪,“岁岁便如此在意孙氏?”
我更加疑惑,“她是为救我才伤成这样,对于救命恩人,我不该上心一些?”
“你只当她是救命恩人?”顾臻握住我的手,掌心湿润,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倒也不全是。”我低下头,不敢看顾臻的眼睛。
与我相握的手顿时凉了下来。
“还有什么?”顾臻声音微微发颤,几乎是咬着牙问道。
事到如今,与他我也不该再瞒。
房内的婢子都被清了出去。
顾臻在我身边坐的笔直,好似是在学堂里听学的童子,眼神专注。
我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按理说,她救我一命,我是该大度点。”
“可是,你比我的命还重要。我着实舍不得......”
想起孙氏病中绣出的荷包,我不知该怎么往下说。
顾臻眼中发亮,却还强装镇定反问道:“岁岁当真认为我比你的命还重要?”
“嗯,很重要。而且早前说什么为国为民都是虚的,我只是想尽快结局这件事,好让你安安心心过生辰。”
我越说越声低,所以今日父皇说要赏林家,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一切都只是误打误撞。
我多少斤两,多少手段,早在夜探翠微酒楼就清清楚楚了。
不然我也不能心怀愧疚,亲自替孙氏上药。
“那岁岁舍不得又是何意?”顾臻软了语气,与我凑近些,细细追问道。
“孙氏倾心于你。”我万分为难的说出这六个字。
偏偏顾臻没懂,接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
我愤愤白了他一眼,小声地呸道:“我怕是不能大度到与他人共事一夫。”
“不过,以孙氏之才,去边疆着实可惜。”
眼看顾臻要笑,我急忙又补上一句,“小气归小气,我爱才之心还是有的!”
“是是是,岁岁公私分明。”顾臻捏了捏我的手指,微微叹道:“去边疆是孙氏自己的意思。她也的的确确是个痴心人。”
听这意思,他对于孙氏的情意是明白的。
“你都知道了?!”
我拂开他的手,恼道:“那你还在这逗我作甚?”
“你呀,叫我说什么好。我所知道的与你知晓的,并非同一件事。”
顾臻失笑,转而庆幸道:“若是不逗你又怎得知道你那小小的心尖上只有我一人?”
“......”
我着实被他这善于抓重点的话术堵得无言,半晌才捶了他一下,正正经经道,“如今姚黄与云音关在一处等候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堂会审,府邸中的四房美妾也都散去了其他地方。那李莹儿呢?”
顾臻垂眸,在我掌心轻轻写了个狱字。
“她已经由魏良送去了京都衙门,想来爹已经立案受理。”
我紧紧盯住他,生怕漏过顾臻的每一丝神情。
那可是与他青梅竹马,还差一点成婚的女子。我不信他心中完全没有波澜。
就是云音入狱,我听了都不是滋味。
“你若难受,不必强忍着。”我反握住他的手,努力劝道。
顾臻摇头,“难受不至于,但还是有些唏嘘。”
这种心情我经历过,故而跟着颔首附和了几句。
谁料顾臻抬眼将我瞧了瞧,面上的神色却更是伤感的紧。
冬日的夜来得早。
晚膳顾臻用得不多,自我提起李莹儿,他就一直眉头不展。
现在与我一同躺在榻上,面上还是一副淡淡的忧愁,偶尔瞥我几眼,也是眉目失意。
“不如,你把心里的郁结都与我说说,也许就能好过些。”
我不太确定的建议着。
顾臻闭上眼,声线极为脆弱,“岁岁,你能不能抱抱我。”
过往他都是直接上手,今日突然含蓄,更让我心疼。
手臂从他腋下穿出,顾臻的脸埋在我怀中,叫我看不见他的神色。
“岁岁,你真的都不会醋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极不开心。
烛火照得房内一片明亮,亦如我的心境。
毕竟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
我轻轻拍了拍在他的后背,直白道:“其实听闻云音入狱,我也难受来着。”
“难受?”
顾臻的声音变了味,连带着手指也不老实,“我与岁岁不同,对于李莹儿我自问只有相识之谊,可岁岁你,却是真的动过心。”
他蓦然睁开眼,起了疑,“今日父皇说要赏赐林家,岁岁犹豫可是打算在父皇面前替他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