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一走近, 紫水国使节团座位上侧的蒙面女子立马也跟着瞧了过来。
不出意外, 那应当就是南元公主。
大大的杏眼中全是脉脉情深,直愣愣地瞧着顾臻,似是欢喜异常。
“大哥,嫂嫂总共就喝了一杯。”顾易嘟嘟囔囔, 很是不屑地上下打量了我半晌, “一杯就醉成这样,这可与我无关啊!”
“还在胡扯!”
顾臻冷下脸, 白了还要多话的顾易几眼,“如今你嫂嫂醉酒需要人陪, 父皇还有半刻才会到场, 你还不去应付场面?!”
“啊?大哥, 这不好吧?!”
顾臻刚刚好迷瞪的眼立马清醒,哀求道:“大哥, 你就饶了我。要不我替你陪着大嫂,绝对好生伺候着!”
顾臻走近我,轻轻摸了摸我的发髻, 与还在讲价的顾易微微一笑,“你说什么?”
“......”
“咳,我身为二皇子, 理应为父皇、大哥解忧。大哥, 弟弟这就去与那些使节好好畅聊一番, 你切莫担忧。”
“你只管好生陪着嫂嫂,剩下的有我!”
“大哥, 哎呦!好好好,弟弟这就起身!”
顾易揉了揉被顾臻暗自踢了一脚的小腿, 面上一冷, 十足的严肃,他这么一过去,那些刚刚才松了口气的使节,全都又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毕竟,这位在战场上可是能手刃敌军首级的存在。
“哪里难受?”
顾臻瞧了眼顾易的背影,坐在我身边软了语气,“今晚宴会极为重要,你务必要在场才好。”
“岁岁?”
见我不说话,顾臻更慌,连忙改口道:“你要是难受的紧,我这就送你回去。”
手被顾臻握着,我拽住他起身的意图,“为什么不说?”
“......岁岁,我是男子。骤然见到心爱女子与他人发丝披散时,自是会在意。可是我也信你,信你绝不会像他们说得那样。”
顾臻与我看得认真,“昨晚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怕......”
他红了脸,就连相握的手都火烧火燎起来,“怕我把持不住,伤你太过。今晚是你作为太子妃出席的第一个晚宴,我想牵着你的手,将你介绍给所有人。”
伤到我?!
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不过,我现在问得却不是此事。
“哦,那你为什么不与我相认。”
想来应是我刚刚问得不清楚,顾臻才会错了意。我睁圆了眼,可怜巴巴的瞧着他,“当时不是说好了要找我玩吗?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出现。”
头顶的呼吸一窒,顾臻以手轻轻挡住我的目光,叹了又叹,“傻岁岁,当时我让许知平送了信出去,可他......他却寻错了人家。等我亲自出去找你的时候,已经听闻你被爹禁足。”
“所以!”
我掰开他的手指,透过指缝与他对视道,“所以,你是故意挑了我的画像,想看看我能不能认出你?”
“是故意,却不仅仅是想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
顾臻弯了眉眼,竟是比酒更醉人。
“你说喜欢我,岁岁。”他的声音带着蛊惑,更染了笑意,“所以,我也喜欢你。”
“娶你。”
顾臻与我十指交握,“因为念念不忘,更因为你是林岁岁。”
“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注意你的消息。”
他替我斟了一杯热茶,“若不是你前年说不喜欢太子那自傲的模样。我也不会心灰意冷,答应了与李莹儿的婚事。”
惨了,这些年我说过不少关于太子的狠话。
眼角一抽,再也没了刚刚旖旎的那劲。
只尴尬的瞥开眼,很是苍白道:“那都是年少无知,随口说说罢了。”
“原本以为,我们就要这样擦身而过。还好是知平提醒了我,有些事若是不主动,也许后悔的就是一辈子。”
顾臻捏了捏我的手心,笑道:“我不想后悔,所以明知你不愿意,还是请旨求父皇将你指婚与我。”
明明玉琼殿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已。明明他声音低沉。
可我却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而且,我早说过,如今我想吃的糖水,只有你。”
他这话的确早就说过,我猛地忆起早前的事,后知后觉的稍与他拉开些距离,微微恼道:“你!你不知羞!”
顾臻笑而不语,那神情看着着实有些令人不爽。
偏偏他还要来招惹我,握住我的手将我往怀里带了带,笑眯眯道:“岁岁再这样主动,为夫我怕是等不到四日后的吉时了。”
“哄--”
我只觉得自己脸皮都要烧穿了,就连手指都开始微微发抖。
“岁岁这么害羞,想来心绪波动极大。”
顾臻憋了笑,继续逗着我,“看来之前的习惯习惯,果真是个好习惯。有益于岁岁。”
“才不是!”
一口气喝光杯中放温的茶水,我低下头不情不愿道,“我体内的丸药,应是解了。”
“就在你进石屋的那一瞬间,云音他......他放过了我。”
想起那一刻的苦涩,我叹了口气,“我......我想。”
“你想见他?”顾臻皱眉,“他也算个可怜人,既然他肯放过你,等明日我安排你与他见上一面。”
“岁岁。”顾臻打量着我,说得严肃,“明日见过他后,就不要再想起他,好吗?”
“他对你虽然心软,对于那些无辜之人却是心狠手辣。云音......”
顾臻面色低落。
“他注定听不到爆竹辞旧迎新的声响了,你再惦着他,只会更加伤感。”
“已经判了吗?这么急?”我惊诧,还以为云音至少要等明年开春才会行刑,没想到这么快。
“嗯。他将所有罪名都扛上了身,一心求死。朝中官员也纷纷上奏,要求严惩。”
顾臻无奈道:“或许你明天见了他,此事还有转机。”
“那他娘呢?”我追问道。
云音对自己母亲又爱又恨,他真的忍心放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孟氏?
“那位夫人,在听闻密道塌陷的一瞬间,就彻底疯了。”
顾臻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但那双桃花眼里却满盛着同情,“母后到底顾念手足一场,将旧时的孟家府邸派人重新打理了一番,又遣了几个厚道的宫婢近身伺候着。那位老夫人如今只当自己是还未出嫁的孟家大小姐,整日里无忧无虑。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只是可怜了云音。”
“只是可怜了云音。”
我与他同时叹息出声,半晌谁也没有再开口。
云音这一生,为了母亲,为了恩人,唯独没有为了自己。
我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本想靠在顾臻怀里缓缓心神,可如今不是独处,玉琼殿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我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太子妃的模样才是。
“傻岁岁。你什么模样,太子妃便是什么模样。莫要让那些刻板的名词生生框住了自己。”
他倒是挺放得开,手臂一敞,与我轻轻点头示意。
这一下满座宾客的喧哗声立马消失,大家虽未直接上眼瞧,可那一个个打量过来的余光与眼角,都是注意得紧。
我若钻进他怀里,那是于礼不合。
若是不进去,顾臻脸面又该置于何地。
“岁岁?”
顾臻那厮更是故意将我的闺名唤得格外的情深意切。就连不远处顾易的面皮上都忍不住抖了几抖,更别提与他面对面的我。
坐在紫水国使节身边的南元公主眼睛都红了,委委屈屈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顾易就更受不住,侧身挡住南元公主的目光,与我努了努嘴。
“殿......”我那装模作样的柔媚声还未完全喊出,就被顾臻一个眼神杀了回来。
“夫君。”
我老老实实地扑进他怀里,周围停滞的声响一刹那又重新恢复,好似刚刚无事发生一样。
顾臻得意地捏了捏我的腰,“你看吧,就算他们有微词,也得给我忍着。所以岁岁,你就做你自己。”
不得不说,顾臻在某些事情上的想法总是出人意料。
但是,我却很欣慰。至少他懂得怎样安抚我的不安,也会努力去做。
“南元哭了。”
我伏在他怀里,幽幽提醒道,“我看二弟虽然不太懂情,但是对南元还是有些怜惜之心的。若是以后他回想起南元为你哭泣的这一幕,我看是要狠狠吃一波醋的。”
“与我何干。”顾臻回得理直气壮,我愣了半晌,呐呐道:“要不是你做了让南元误会的事,她又怎么会芳心暗许?”
顾臻挑眉,很不服气,“岁岁这话说得无理,当初救人的是二弟,安抚人的也是二弟,我不过就是在旁边站着,哪里来的误会?”
“还是说。”他神神秘秘的凑近我的耳边,极为开怀道:“我的岁岁醋了?”
醋你个大头鬼啊!
我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外出也不遮面,这不是存心让旁的姑娘心神不宁么?!”
比起胡搅蛮缠,我从没怕过。
顾臻更乐,“那等回去后,岁岁就把我藏在床榻上,谁也不见,怎么样?”
“......”
我果然还是低估了顾臻的脸皮,气不顺地哼了一声,“谁要把你藏在床榻上,既然二弟有意于南元,你还是去找你的沈姑娘好了。”
“沈姑娘?”顾臻叹了口气,“岁岁可是指沈明月?”
一提起她,顾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心里更醋的慌,从他怀里脱开身,顾臻刚要解释。一声悠长的内官通禀直达在场的每个人,“陛下与皇后娘娘亲临,诸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