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莫善脸上的警惕，沈亦然突然苦涩一笑。
“你不信我的话么？”
他低下头，一双黑曜石般纯净的眸子，郑重的凝着那只白色的骨灰罐。
“我是学医的，所以很敬重生命，就算我想救我父亲和妹妹，但也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这话，如一把利剑，瞬间戳进了莫善心口。
她有些难过的叹了口气，连忙伸手去接沈亦然捧着的骨灰罐，“对不起，我刚才失言了。”
认识沈亦然这么长时间，他还真一次都没有骗过自己。
这个男人，最大的错误，就是生在了沈家，有一个无恶不作的父亲，和一个心肠歹毒的妹妹。
但他们是他们，和善良的沈亦然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刚才的话，真的是诛了沈亦然的心啊！
沈亦然叹了口气，眼底的眸光一如往昔般澄澈，干净。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的亲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而我不但不能为你分忧，还要厚颜无耻的来求你放过他们。”
见他还是开口了，莫善征了征，轻声问道，“所以你还是要求我放过你爸爸和你妹妹对吗？”
沈亦然惭愧的低下头去，喃喃的道，“我爸爸年级大了，经不起折腾，要是你觉得气不过，我可以代替他受罚。”
莫善扫一眼他那条还打着石膏的腿，于心不忍的说道，“还是算了，你再招陆唳洐，另外一条腿也别想要了。”
陆唳洐都快恨死沈亦然了，要是让他代替沈良臣去受过，那家伙估计又该借机报复。
“那你……”
闻言，沈亦然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莫善被他一双征征期盼的眸子看的有些纠结，叹了口气，好一会儿才幽幽的道，“你爸爸左腿被打了一枪，理论上来讲，他和陆唳洐的仇怨已经了了，等下我让人把他从雾隐山庄带出来，你送去医院就行。”
见状，沈亦然不觉暗暗松了口气。
莫善既然开口了，那爸爸就一定有救了。
“那姗姗呢？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想了想，沈亦然又不放心的问道。
“你妹妹我让她在我妈坟前跪着呢，一天一夜，跪足了时辰，我自然会放了她。”
对沈亦珊，莫善并没有选择妥协。
有些事可以原谅，有些事不能。
沈亦珊动她可以，但动她妈妈，就是她的底线。
这次要不是看在沈亦然的面子上，沈亦珊估计都未必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闻言，沈亦然不觉长叹了一口气，眼底有挥之不去的哀伤。
“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所以做了很多的错事，这其中，就有我的责任，身为她的哥哥，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她的罪，我替她受过。”
说着，沈亦然便扶着轮椅，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腿上还打着石膏，站起来的时候，会扯动骨头，所以，仅只是站了几秒钟，他的额头上就有细细密密的冷汗冒了出来。
莫善惊讶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我给你妈妈跪，我去赎罪！”
沈亦然缓了缓力气，单手扶着轮椅，突然对着雾隐山庄的方向，就要下跪。
莫善心头一沉，连忙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放回了轮椅上。
“你是你，她是她，你何必为了她伤了自己？”
望着沈亦然那纠结的脸，莫善不觉叹息道。
这沈亦然最大的优点，就是善良，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
“她总是我妹妹，我做哥哥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苦。”
沈亦然为难的叹了口气，眼底的哀伤，浓的化不开。
莫善看着心头难受，不觉将脸转向一边。
“我可以放了你妹妹。”
顿一顿，她咬着嘴唇对沈亦然又说道，“不过，从此以后，我欠你的，就两清了。”
所谓的两清，就是从此以后，二人再无瓜葛，只是路人。
她是欠了沈亦然的人情不假，但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这次放了沈亦珊，若是不把话说清楚，以后，沈亦珊只会变本加厉的来对付她。
真到了那一天，她希望沈亦然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沈亦然暗暗的握紧轮椅扶手，望着莫善那张决绝的脸。
好一会儿后，他慢慢低下头去，道，“好……”
见他答应了，莫善抱着母亲的骨灰盒，转身向别墅内走去。
转身的同时，天边一抹金色的光芒，突然穿透这浓浓的雾气，将整个幽暗的天空照亮。
阳光一出，雾气随即散去。
莫善走了十几步，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抹沉稳内敛的黑色身影。
她征了征，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那是陆唳洐。
他坐在轮椅上，像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而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沈亦然不过数百米之遥。
若不是有雾气遮着，就这点距离，她不可能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犹豫了片刻，莫善抱着母亲的骨灰缓缓走到陆唳洐的面前。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被发现了，那只能直面面对了。
“你怎么来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莫善便随口问道。
陆唳洐抬头，眉目深情的看着她，“来接我老婆回家。”
一句“来接我老婆回家”，竟然听的莫善呆住。
好一会儿后，她低头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谢谢你。”
不管他心里有没有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还说出如此体贴动情的话，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天亮了，我先推你回去。”
莫善将骨灰交到旁边高城的手中，继而推着陆唳洐的轮椅，慢慢向雾隐山庄走去。
临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身后的沈亦然一眼。
沈亦然还站在轮椅旁，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虽然有雾气隔着，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如星星般璀璨的双眸，却不知道为什么看的格外分明。
“沈良臣的腿失血太多，要不先送医院吧？”
一边推着陆唳洐向回走，莫善一边小心翼翼的同他说道。
陆唳洐没有回头，只目光幽深的看着前方，“可以。”
见他点头了，莫善又趁机说道，“还有沈亦珊，我把她整的也差不多了，等她再跪一个时辰，就可以让她走了。”
“我听说，你是打算让沈亦珊跪上一天一夜的，怎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见她连沈亦珊也要放，陆唳洐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冷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