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未尽之事
白光拉长，化作一场撕裂虚空的长线，最终没入尽头的漆黑中。
因为体内元素力的透支，商蟠身体落地，半蹲着，喘着沉闷的粗气。
而在对面十米左右的位置。
光元素的点点滴滴逐渐散开，露出里面的黑死殇。
他站在原地，原本身上的黑红铠甲已经布满了裂纹，其中有着光芒逸散而出。
啪！
随即那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如同化蝶前的茧蛹一点点的破碎，露出了其中黑死殇的真容。
金属落地的碎裂声此起彼伏。
商蟠这时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在此刻道：“果然，我之前看见的记忆，是你的。”
面甲一分为二，落在地上化作碎渣。
雪白长发随着身体的摇晃飘扬，紫红的眼眸放大又缩小。
穿着底衣的，露出真容的黑死殇将眼珠锁定在商蟠的身上，最终也是无法再继续稳住身体，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想要活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是无力。
“你为何不杀我.....？”
黑死殇这时一惊，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当我的元素接触到你时候，我就发现，你和数年前的我情况类似，被深渊的污秽力量侵蚀了身体，但你比我严重得多，我猜璃月这几日爆发的疾病，应该是你经过层岩巨渊时所留下的能量导致，你是罪魁祸首，但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病人。”
“至于为什么不杀你，”商蟠自己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因为我从来都不想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黑死殇收拢目光，变得锐利而危险，但再一次尝试移动身体却依然无果。
但商蟠说得没错，她的确被深渊的力量侵蚀了身体，她看着自己葱白的玉手，在不久之前还是一片烂肉和污秽。
身体也早就破破烂烂，就像是在死亡边缘起舞的剑士。。
但现在，一切都迎来了改变，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商蟠”。
黑死殇咬了咬牙。
“你应该杀死我。”
“杀了你又能如何，无非继续加深我和深渊教团的矛盾，况且我们的目的本来就是一直的，我想要找天理，你们也想，只是你们方法错了。”
“所以，我才会说你只是个天真的，生活在温室的人，你根本不明白何为绝望。”
“那些记忆，是你的。”商蟠语气肯定，“的确，那足以称得上是绝望，亲朋好友的离开，而那个在你记忆中关系不错的‘商蟠’想必已经不在了对吧。”
黑死殇将身体的姿势调整为半蹲。
强撑站起来后又瘫了下去。
商蟠则劝解：“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的休息吧，我能赢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虽然这次有些取巧，但真实的战斗不都是如此吗？”
黑死殇没有回答，似乎是放弃一般彻底的不再尝试站起。
只是眼睛重新看过来。
目光灼灼，仿佛利剑。
“黑死殇，或者说...甘雨，我们可以合作，你是教团的零统领，你应该有足够的话语权，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或者十全九美，你们一定要让提瓦特生灵涂炭来达到目的吗？你们一定要把天理曾经的所作所为在这里又重复一遍吗？”
“那你有办法吗？”黑死殇抬起头，“你的循序渐进，又能做到什么呢，时间越长，教团成员体内的诅咒便会越发强大，深渊教团中的每一个人的结局都是必死无疑，他们是活了很久，但每一秒每一分都在经历非人的痛苦，你让他们等，怎么等！我们已经身患绝症，你却让我们看开，呵呵，好个冠冕堂皇的正义，好个提瓦特的教书先生！”
“我来救你们！”商蟠声音拔高。
黑死殇仿佛被触碰到了什么心弦。
“你拿什么救！”她声音也随之拔高，“你的好言好语吗！你明白亲人离开自己无能为力的痛苦吗，你明白爱人死在自己怀抱中，浑身鲜血的可怕吗，你明白我一个人在深渊夹层中苦苦求生，数千年时间活着只为了向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复仇的心情吗！！你不懂，你只是个教书先生，只是个璃月仙人！不是神！你什么都做不到！”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做不到呢？”商蟠目不转睛。
黑死殇咬着牙，忽然泄气般的叹道：“你和他一样天真......那怕前路绝望，也一直保持乐观。”
商蟠知道她说得是另外一个自己，或者说是她的爱人。
只是恰好也叫做商蟠这个名字。
到了现在，出现了一个除了发色几乎和甘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他都不是很惊讶了。
活的越久，越能知道这片提瓦特大陆的奇妙。
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也是不足为奇。
不过面前的黑死殇的确看着比甘雨成熟很多，无论是面容还是身体。
“我之前遇见过一个深渊法师，她叫洛微安。”商蟠忽然开口。
黑死殇低着头，也不知在没在听。
但商蟠也仿佛是自顾自的在讲述一个平凡不起眼的故事。
“那么在你所言的绝望中，她也想要在这片还花繁叶茂的世界到处走走看看，愿意与这个提瓦特世界中的人进行交流，但她依然忠诚，对你们的公主殿下信心满满，乐观且开朗，你得明白，极端的仇恨只会毁灭自己，只会毁掉一切，我是过来人，我们可以合作的。”
商蟠伸出右手，朝着对面的黑死殇摊开了手掌。
她惊讶了，但只是瞬间，黑死殇随后还是以冷笑回复。
随后艰难地站了起来。
拿着另外那把璃钢剑。
大概是恢复了些气力，她用剑撑在地面一步步地靠近走来。
“我要取走你的魔神内核，只要得到破格之人，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商蟠的手依然伸着，脸上表情从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
步步靠近的黑死殇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商蟠面前。
眼睛中倒映出那只接纳的手掌。
脑海中闪过曾经记忆，那已经被自己选择性以往的过去，这个时候朝着自己袭击过来。
如果没有那些事情，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平凡的仙人，而不是深渊教团的零统领，黑死殇。
天理所做的一切，必须付出代价。
那怕用自己的命，用整个提瓦特的命来作为赌注！
她高高地举起了剑，眼前的商蟠没有恢复力量，自己这一剑势在必得！
天空传来破空声，岩枪砸地起浪滚滚。
将黑死殇震开了数步距离。
就差一点！
黑死殇用剑撑着身体，不然下一秒她就会重新坐在地上。
商蟠看着眼前的岩武。
“叔叔？”
“看来我过来的很及时。”
摩拉克斯从上方落下。
“我寻着能量的波动找过来的。”
在空间中，摩拉克斯感觉到了某一处爆发出来的元素波动，仿佛像是曾经魔神战争中两位强大魔神的拼死一击般，甚至连空间本身都藏不住那股强大，这才被自己寻了过来。
黑死殇见岩王帝君过来，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命运如此，造化弄人。
或许这商蟠真就是命运眷顾，如此才是次次化险为夷。
收了剑，顺着身体运动直接坐下。
黑死殇等着自己的死期。
但面前的摩拉克斯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随后架其商蟠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未尽之事，未尽之人，我们和深渊教团的结局从来都不会是你死我活，告辞。”摩拉克斯看向黑死殇，说了一段和商蟠略微相似的言辞。
对面两人的身体消失在眼前。
而黑死殇则坐在原地，身边没有了威胁。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端坐调息。
可这次调息不同以往，她对于过去的记忆突然变得尤为清晰。
而那段记忆此刻也浮现而出。
怀中之人气若游丝的说了最后一段话后再无了生息。
这千年时间过去，黑死殇自己都已经有些记不清那段话是什么。
而今日她忽然想起来了。
“循循渐进，忘月记心。”
“然后呢.....”黑死殇自言自语，“我做这些事，从来都没你做得好啊。”
钟离在空间中拨开道路。
一步步的传送，最终离开了层岩巨渊下的神秘空间。
走到层岩巨渊区域的入口处。
商蟠站在了原地。
“今天还真是神奇的一天啊。”他感叹了一声。
而身边的帝君却是回答：“小心些吧。”
“已经够小心了，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凝聚出了七元合一的招式，我还真拿她没办法。”
“你学会将七种元素融合了？”
“消耗也大的吓人，虽然是拼尽全力的一击，但我现在感觉一闭眼就能睡死。”商蟠摆了摆手。
这次出门又是几天时间。
商蟠一个人回到了璃月港，帝君则是从另外的地方回了往生堂。
路上看见千岩军，以及已经恢复了的街道叫卖场景。
他便是露出笑容。
看来即便是没有自己的参与，璃月也可以自己处理很多的事情啊。
于是乎商蟠放下心来，一步步地准备回家去休息。
可好巧不巧半路走过月海亭，正巧撞见了白霜怜。
挺着身子，一步步地走出来。
“你在干什么？”
“我在散步....哎？老师？！”白霜怜很是惊讶，“您没事吧？”
此刻的商蟠浑身衣服破烂，上身更是只有单薄的外衣稍作遮掩。
“还好，就是有点累，璃月的疾病控制住了？”
“多亏甘雨姐啊，找来的新药草，简直就是对症下药，两三天就搞定了。”
商蟠心中先是一阵骄傲。
真亏是甘雨啊，做起事情就是令人放心。
可稍微思考，他又觉得不对劲。
甘雨虽通些许医理，但也不至于到神医的地步，况且璃月港的诸多药草早很久之前都已经登记在册，她从那里找来的新药草。
“什么药？”商蟠的身体都下意识地站直。
白霜怜这时也凑过来，压低声音：“老师，您看，这就是甘雨姐陆陆续续拿回来的几万株药草，她说叫红晶草，可我以前从没听过啊，这几天我大街小巷问遍了，没人知道有这样的草药，我这次来想找甘雨姐，但她闭门不出在工作，我也不好打扰。”
“红晶草？”商蟠一愣，“现在还能找到这玩意儿？”
“甘雨姐找来的。”白霜怜摊开双手，“您认识这药草吗？”
“我当然认识，以前在魔神战场上一抓一大把，无非就是魔神的血液撒进土里，被植物吸收罢了，我只是惊讶现在居然还有。”
“所以这是真的？”
商蟠笑了笑，“甘雨又不会害你们，真亏她还能找到，估计在璃月也就只剩下最后这么一点了，除非再来一次魔神战争，不然这玩意儿肯定是绝种了，不必要记录在册了。”
“算了，算了，这代价太大了，看来甘雨姐没瞒什么事，您和她说得都差不多。”
商蟠憋了一口气，“你倒是关心关心我呀。”
“您能打能跳，不怕，”白霜怜此刻没心没肺，“我先回家了，老师再见拜拜！”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甚至就连商蟠手里的那根草都没有拿走，仿佛就当是送他了。
可商蟠一个仙人要这治病的药草可没用。
“之后给不卜庐吧。”他下意识想到。
随后转了步子，直接走进月海亭中。
那前台一见身着破烂的商蟠，先是惊讶，但只看对方头也不抬的直接走了进去。
隐隐约约的给人一股内敛的冰冷。
很快的，商蟠来来到甘雨的办公室。
推开门，关上门，加隔音禁制，一气呵成。
“甘雨。”
被突然一叫甘雨明显地被吓到。
站起来身体踉跄险些摔了，她立刻稳住身体，双手撑在桌面。
“商蟠，你回来了？怎么衣服破成这样了，等会儿我陪你去买一件新的吧，你也该买衣服了，不过要等我工作先做完，你先.....”
“把手伸出来。”
甘雨脸色明显一白。
然后将右手伸出。
“大白天你又想做什么。”
“另外一只手。”商蟠语气正经。
甘雨抿了抿嘴。
将左手臂也伸了出来。
商蟠轻轻握住，将她的黑丝手套取下，将手臂上的黑丝服装轻轻上移动。
只看上面有着一层淡淡的血粉之色，明显刚愈合不久。
“解释一下？”
“我....我.....没事。”
最终甘雨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商蟠紧紧咬着牙。
将那红晶草拿了出来。
甘雨一愣。
“红晶草，的确是植物吸收了魔神血液才能生长的独特植物，但魔神血液中蕴含的能量根本不可能治愈疾病，反而是直接会让人暴毙。”
“但仙麟一族的血......却不是如此，仙麟至，福泽万物，甘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甘雨挣脱商蟠。
“救人。”
“几万株.....你不要命了是吗？”
“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休息几天就好了。”
商蟠音调变高。
“你刚才都要站不稳了，你看看你现在脸色！你和我说你没事？！”
而他会如此气愤原因还有一个。
那就是甘雨的这样行为会给她带来危险。
仙麟一族如今只剩下甘雨这一脉，究其原因就是他们这福泽万物的血脉！
曾经魔神战争时期，就拿阿斯莫德来说，死在他手中的仙麟一族没有上千也有数百！
其他暴戾凶狠的魔神更是见之如见至宝，一旦将其击杀，必然是分其血肉，吞其骸骨。
这就是魔神战争战败仙麟的结局，甚至连全尸都留不下来！
甘雨在璃月港不常见人，也没有多少民众知晓其仙麟一族的仙人身份，倘若暴露出去，以后甘雨外出那要面临的危险将是彻底的未知。
永远不要小看某些人的**和手段。
正面打不过，暗算之类的总是防不胜防！
“我真的没事，商蟠，别担心。”
“你这怎么可能没事，先别工作了和我回家。”
可甘雨却甩开商蟠的手臂。
“我要是现在突然回去休息，那才是真正地露出破绽，你别担心了，等会儿我陪你买衣服。”
“你分不清轻重吗？还买什么衣服？”商蟠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之前看见的黑死殇记忆画面，“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他仿佛突然领悟了些她所言的绝望之感。
如果甘雨出事，如果她死在了自己怀里......
该死，不能想，不能想！
可商蟠这般自我安慰的动作却被甘雨敌视。
“都说了没事，你倒听进去我的话啊！”甘雨咬着牙，“如果疾病继续扩散，如果之后发生传染问题那将会是灾难，你离开这几天大家都很累，我只是想尽一些力而已，不会影响我的，我有仙人血脉，这点伤害对我而言没有问题的！”
“可你......”
“商蟠，”甘雨直呼其名，声音哽咽，“你劝我自私点，那你呢，以前你就总喜欢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这次离开我猜也是九死一生对吗？”
商蟠哑巴。
“还有三年前的魔神入侵，那次你更过分！一声不吭地死掉了，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何尝不是和你一样的想法？”
甘雨眼泪滴落，“你说这是你的责任，我知道，我理解，但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璃月是我们的家，我想保护它，有问题吗？”
“没...没有。”
甘雨用手指擦了擦面颊。
“请出去吧，我没事，我要工作了。”
“甘雨，我....”
“请出去。”
商蟠半空的手掌卡住。
“抱歉，对不起.....我只是....很自私的，不想失去你罢了。”
他解开了禁制，推开门，关上门。
而甘雨听见那一步三停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对，我们都很自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