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是个很复杂的地方，他的身体又容易被影响，想平静生活不被人察觉异样，他就离不开吃药。
见他突然沉默，厉呈轲看着他的眼睛里不觉带了几分无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找你爸把字签了去医院把腺体割了。”
“说过你怎么不听？”
“……”
余玖：“……”
而且是服用了双倍的药量。
厉呈轲一时不知道该指责还是该关心一下。
虽然是在解释，但他脸上明显有着两种态度：左半边脸上写着过意不去，右半边脸上写着我下次还敢。
厉呈轲恼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药的副作用很大，让你严格控制药量，能不用就尽量不要用？”
他看着余玖不说话。
余玖理亏，眨了眨眼道：“过两天就是月考，我怕会出什么差错。”
用药过量。
余玖道：“说过。”
爸妈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余玖并不了解，他只知道从他记事起，爸妈的关系就非常不好，他们不是大吵大闹，是相敬如冰。
而在外公因为犯罪导致公司破产之后，他妈更是把责任归咎于他爸不肯帮忙，执意离了婚。
他半天不说话，厉呈轲又道：“怎么了？beta当久了，忘了自己分化那回事了？”
余玖顿了下，说：“没有。”
如果这也能忘，他也没必要吃药了。
他还在余玖上过的初中当过校医。
发现厉呈轲和爸爸之间的联系，是初三一次体育课上余玖打篮球蹭破了膝盖，来校医室治疗之后把手机落下了，回来取的时候正听到厉老师正在给他爸汇报他的“病情”。
五年前爸妈离婚之后，余玖就没有再见过爸爸，不是因为他爸不管他了，而是因为他妈不让见。
从那之后，余玖就被禁止了和他爸爸毕南青见面，连姓氏都给他改了。
对厉呈轲，虽然知道他来自己所在的学校任职是被人安排的，但是余玖还是很感谢他。
厉呈轲帮了他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帮他掩盖了信息素。
两年前，余玖在家里分化成了omega，因为信息素和他爸的类似，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刺激到了妈妈余卉，吵闹着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被折腾过几回之后，余玖动了去医院割除腺体的心思，但是由于他未成年，必须要家长签字才能进行手术。
找余卉签字肯定不现实，她精神不定喜怒无常，余玖算不准她知道自己的决定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至于去找毕南青，那更不现实。
如果被妈妈知道他去找了毕南青，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发疯。
后来余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厉呈轲，于是他从上高中开始用药。
“是你自己说只需要应付完高中三年，我才让你用了pvt，可按你现在这样的用法，我很难保证你能撑过高中三年。”
pvt是余玖目前用的药名的英文的缩写，和抑制剂一样，可以遏制alpha和omega的部分生理反应。
但pvt比抑制剂效果更好。
抑制剂只能在alpha或omega出现生理反应的时候采用注射的方式起到抑制的作用。
而pvt是内服的药，药效直接作用于a和o的腺体，ao在用药之后，在药效发挥的时间段内，可以完全掩盖住一切ao的外在特征，既不会释放信息素，也基本不会被外界的信息素影响。
相对的，pvt的弊端也比抑制剂更多。
“pvt很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而且长期使用，会和抗生素一样，你的身体会逐渐产生抗药性，之后一旦出现反弹，你的发情期会比普通的omega更难以控制。”厉呈轲道：“你老实说，你用双倍剂量的药到底是因为要考试为了更保险，还是……普通的剂量已经对你没用了？”
余玖：“……”
一开始使用pvt，余玖只是为了不在家里留下信息素导致妈妈发疯，在用了一次之后，他以beta的身份进入高中，不用再像刚分化时时刻防着别人发现他omega的身份，更不用担心有alpha用信息素对他压制，他尝到了甜头，所以一直用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beta。
药用得越久他越发现，pvt的药效对他来说正在减退。
“看来是没用了。”厉呈轲叹了口气，拿起那只黑色的药瓶在手中转了转，“现在呢，我的建议有两个，一是立即停止用药，你需要去正规医院做一个详细的生理检查。”
这个建议余玖完全不考虑，“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减少用量。”厉呈轲说：“恢复正常剂量的服用，减少和alpha的接触，避免一切有可能导致你发情期的因素。”
余玖想了一下，直接拿出刚刚到手的战利品，拆开信封，数了五张毛爷爷出来，“选第二个。”
厉呈轲：“……”
看着直接递到自己面前的五张红票子，厉呈轲奇怪道：“你……为什么不能转账给我？我没有使用现金的习惯。”
余玖道：“转账我妈会查账。”
如果发现有来历不明的钱去了来历不明的地方，他妈可能会脑补出一场他千里寻父的“白眼狼”的桥段。
“……”
厉呈轲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同情都快溢出来了，“其实你可以不用自己出钱买药，我跟你爸说一声……”
“你如果跟我爸说，我就跟我妈说。”
厉呈轲：“……”
这要是让余妈妈知道他是余爸爸安排在一中学校的，他怕是饭碗不保。
厉呈轲咳了一声，很干脆地接了那几张红票子。
“药我这里现在没有，明天我让人送来，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下。”厉呈轲正色道：“控制药量你必须记住，别不当回事，你得知道pvt这种药贵的原因不是因为它好，而是因为它少，国家严控pvt的产量，是因为它的副作用大，你如果不想你以后的发情期没有可以抑制的药物可用，就控制一下自己，这段时间最好不要上球场，离那些alpha远一点，记住，是所有的alpha。”
“……”
他不提醒倒还好，他最后强调所有的alpha，余玖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愣了一下，“我还有个问题。”
厉呈轲：“什么问题？”
“如果是在用药之后，在药效发挥作用的期间，我有可能会受到alpha信息素的影响吗？”
他这么问，肯定是已经遇到状况了。
厉呈轲道：“你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了？”
余玖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在校门口被翟迟身上的味道吸引并且在被他触碰之后身体出现的异样告诉了厉呈轲。
厉呈轲沉吟道：“你说的是那个在校门口对你动手动脚的人吧？”
“……”
动手动脚？什么时候？
余玖有些莫名。
厉呈轲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没事少看点书多上上网，之前和转学生一起出校门的是你吧？”
关于余玖和翟迟在校门口短暂的交锋，有人拍到了翟迟发现余玖额头上的伤伸手查看被余玖用力拍开的照片，论坛上因为几张照片已经开战了。
【翟迟干什么对我男神动手动脚？他看不出来余玖都不待见他吗？】
【翟迟哪里动手动脚？明明是余玖自己和翟迟越靠越近，都贴上去了。】
【余玖这是什么意思？欲擒故纵？又当又立？】
【他们两个在校外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差点打起来了？】
【这发展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了……】
【……】
余玖还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的举动还会引起这么多的猜测。
他看完帖子把厉呈轲的手机还给他，“是我，我们没吵架。”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也没打架。”
厉呈轲：“……”
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余玖：“那个转学生，你认识？”
余玖无声默认。
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肯定不一般。
不然余玖怎么会在明知道自己不能和alpha多接触的情况下和那人一起出校门，还靠的那么近。
可他问起的时候，余玖的反应有些意料之外，“小时候认识，回国之后就没见过了。”
厉呈轲道：“那你回国之后，你们没联系？”
“我回国之前去找过他。”余玖刚说了一句，突然苦笑了一下，“但他那会儿不在家，我打电话他也没接，后来……后来我就跟我妈回了国，我妈怕我偷偷联系我爸，没收了我的手机，回国后过了三个月才重新给我买了手机。”
所以可能翟迟事后给他回过电话，但他已经接不到了。
厉呈轲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轻咳了一声道：“你之前的那个问题，用了药之后被影响，也不是没有可能，药也不是万能的，更不用说你现在还有了抗药性，如果是遇到基因强大的alpha或者是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非常高的alpha，被影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话题转得有点生硬，但不妨碍余玖抓住重点，他皱眉道：“那……被影响了怎么办？”
“也好办。”厉呈轲说：“要么搞定那个alpha，和他建立信息素上的联系，通过临时标记稳定你的信息素。”
“……”
和翟迟建立信息素上的联系？
余玖脱口道：“这怎么可能？他……他和我，不是那种关系。”
“所以叫你搞定他啊。”厉呈轲看热闹不嫌事大。
余玖皱眉想了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果断摇头：“不可能。”
让翟迟知道他信息素不稳定就已经很难堪了，还要他请人帮忙解决？余玖自认开不了这个口。
“那就只能远离那个alpha了。”厉呈轲摊手道：“离得越远越好，你可千万别想着再加大剂量用药，后果很严重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如果你不听，那我只能请你爸来送你去医院了。”
“……”
从校医室出来，余玖两手空空，他觉得格外的没有安全感。
可是要控制用药，这点儿不适应还只是开始而已。
他从校医室离开，余玖转道去了趟高三的教学楼，把战利品的一半给了程远超，回教室的时候没遇上班主任赵昀，但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他从楼道口上来，在他们一班教室外的走廊上，贴近围墙地方站着一个人，身形高挑，普普通通的一身校服被他穿出了竞赛球队的队服一样，特别的有仪式感。
一班教室里还有人朝外探头频频张望，低声说着“好像很帅诶”“好帅啊”之类的话。
余玖带着疑惑喊了一句：“翟迟？”
那人闻声转过头，一张极具杀伤力的俊脸，果然是翟迟。
余玖迈步走过去，“你怎么上来了？”
十班的教学楼在楼下。
翟迟看到余玖过来，展颜笑了笑，直接抬手把手里的塑料袋递过去，“去买了点儿东西。”
余玖下意识伸手接过来。
翟迟道：“记得把伤口清理好了再上药，我先回去了。”
“……”
他笑着和余玖错身而过。
余玖一脸懵逼看着他出现，又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下楼。
等翟迟消失在了楼梯间，他才低头拉开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消毒用的碘伏，酒精，几袋棉签，还有创可贴和一些外用的药。
翟迟上来一趟……是给他送药的？
余玖觉得心里好像有一根绷紧的弦，被人轻轻拨了一下。
楼下十班教室，翟迟刚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同桌道：“那个……翟迟，周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翟迟道：“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男生欲言又止，他意有所指地往教室后面瞟了一眼。
翟迟转头，正好对上许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轻笑了一下。
看来是他晚自习时间不待在教室，楼上楼下的窜被人打了小报告了。
他对同桌的男生说了声“谢谢”，转身去了教师办公室。
十班的班主任周亚是个比较严肃的男beta，听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备课。
翟迟见他没应，直接走向周亚的办公桌。
人已经到了跟前，周亚依旧没有抬头。
翟迟没耐心跟他玩“冷暴力”的游戏，直接道：“老师，叫我来有事吗？”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学生都开口了，再不搭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听说你晚自习的时间去了一班的教室。”周亚缓缓抬头：“怎么？有转去一班的意向？”
……
药是规定的时间规定的用量，现在规定的时间没到药却空了，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抬头看向厉呈轲。
厉呈轲是一中的校医，但他不仅仅是一中的校医。
余玖心说他听了，但是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