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阵营,陈穆心里有些没底了。难道还真是他犯了什么事不成?可是他每日除了一日三餐和去后山练剑。连家族门都不出。族中人都视他为无物,也鲜少和他有交集。他又能犯什么事?
陈穆心中纳罕。
而不同以往,一看陈穆进来。几位长老都看了过来。有的眼露欣慰。有的目中似有些不平。但无论如何,都不像是陈穆犯事的样子。
“见过族长,父亲,几位长老叔伯。”
陈穆先行礼。
“穆儿,你来了。”
族长陈天承看到陈穆倒是露出几分和煦之色。招呼了陈穆一声,然后又冲其他人说道。
“好了,此事已定。陈穆也来了。别的话就休要再提。那令牌是秦元忠看在与老二过命的交情上才卖的。真要公平竞争,我们陈家未必拿的下。”
陈天承的话掷地有声。陈穆听的云里雾里。几位长老有的默认,有的不服。但不服的长老只是把头撇过去。也没有再出言。
陈天承问道:“穆儿,你可听说过长山宗?”
陈穆摇头。他整日连门都不出,也无人和他聊天。只听说过宗门。但具体到哪个宗门就不得而知了。
陈天承说道:
“长山宗是我们整个太齐州最有名的名门大宗。也是我们整个太齐州排名第一的大势力。和这样的大势力相比。莫说我们陈家,就是整个平阳城都不值一提。整个太齐州没有人不想进入长山宗的。但长山宗的招人非常严格。非绝顶的天才不收。长山宗传承八百年。而我们平阳城连一个有资格进入的人都没有。”
陈天承先是介绍了长山宗的不凡。然后仿佛重磅一般地说道:
“就在昨天,你父亲为你谋了一个进入长山宗的机缘。”
陈穆心里一惊,忍不住向父亲陈天宏看去。
陈天宏咳了一声,走过来拍了拍陈穆的肩:“穆儿,别有压力。你这次进入长山宗属于特别的机缘,不在正常招收的范围内。对资质修为没有要求。你喜欢剑术。长山宗的剑术在整个太齐州都是第一等的。你去了正好磨练两年。”
陈天宏当日决定送陈穆去长山宗,就没有迟疑,当夜就去找了秦元忠。因为害怕生出事端,所以陈天宏没打算告诉任何人。想要偷偷地将陈穆送走之后再向众人宣布。
谁承想,人算不如天算。事情还是走露了。族中的几位长老认为这是难得的机缘。不应该送资质不好的陈穆进去。应该从家族中选资质最好的。才能给家族带来最大的收益。
从家族的方向考虑,自然如此。但这是陈天宏个人带来的机缘。秦元忠是看在他们生死之交的面子上才卖他个人情将引荐牌卖给他。
陈天宏又怎肯将机会让出来?然而各位长老拿着家族大义逼迫他。又选在祠堂这样的地方争论。
幸好族长陈天承站在他这一边。这才勉强为陈穆保住这个机会。
“哼,虽然是特招。但总也要差不多一点。送一个毫无资质的人进去。只怕长山宗以为我们怠慢宗门。会对我们产生恶劣的影响呢。”
三长老冷漠的声音响起。直接让原本已经缓和了不少的气氛再次僵硬起来。
族长陈天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三长老。之前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这是老二寻来的机缘,理应由陈穆去。你现在再说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陈天承面露威意地说道。
陈天承作为一族之长。自然有身为族长的威严。纵使陈天承平素并不以威压人。然而他真的发怒的时候。族中之人也是莫不畏服。
然而三长老却并不惧怕族长之威。而是继续说道。
“不是我不把族长放在眼里。而是此事关系重大。就这么贸然的决定实在让人愤慨。”
三长老面目严肃:“族长,以及族中的各位,大家都是知道我的。我陈天浩向来把陈家放在第一位。从不徇私。也并不偏袒任何一个后辈。陈穆资质不好。那是他运气不好。不是他的错。我不会因此苛责他。他终究也是我们陈家的子孙。陈天宏无论为他花费多少资源我都没有二话。只是这一次。长山宗的机缘。再给他。就恕我不能成命了。”
“我知道这是陈天宏寻到的机缘。但是扪心自问。陈天宏作为陈家的人。理应也为家族尽一份力。就算是他私人得到的机缘也应该以家族为重。更何是现在,现在我们陈家的状况,你们不是不知道。”
讲到陈家的状况。现场几位高层长老全都有些面色灰暗。
现在陈家的状况可真是不太好啊。原本陈家做为平阳城的三大家族之一。一直和孙家,林家平分秋色。然而最近这两年。孙家发现了新的矿场。林家出了个后起之秀。唯有陈家,一直在原地踏地。
甚至最近孙家和林家有联合之势。企图联手吞并陈家的势力。只是现在他们还都在试探的阶段,暂时没有动真格的。但就算这样。陈家现在在平阳城也有些如履薄冰了。
更可气的是,眼见平阳城的三大家族风云诡谲。下面的二等三等的家族们也跟着不安分。蠢蠢欲动地想要在这场风波中取得一杯羹。更是给陈家的处境雪上加霜。
陈家可以说是用尽了浑身的解数才能继续保持着平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身份。
三长老沉痛地说道:“我们陈家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难道还要讲究各自的私利吗?若是此时再讲个人的机缘。那我们陈家还有什么资格在平阳城立足?”
三长老严肃地看向在此的几位长老,族长,陈天宏。最近将目光放在了陈穆的身上。在陈穆的身上定了很长时间,沉声说道:
“族长说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觉得并不准确。既然是共识。也该问问陈穆自己的意愿。”
说着,三长老深深地看向陈穆。
“陈穆,你怎么说?你父亲和大伯一意要把这个天大的机缘用在你身上。你可愿意为家族做奉献?”
三长老这话可谓诛心。拿这话问陈穆。显然是将陈穆绑到了一个道德至高点上。若他同意放弃就失去了这个机会。若他不同意则是心中只有自己没有家族的自私自利之人。
陈穆平静地看向三长老。刚要说话。
“够了。”
还未等陈穆开口。就直接被一声怒喝打断了。
族长陈天承勃然而发道:“三长老,你张口家族,闭口家族。难道你当真以为我身为陈家的族长会为了自己的侄子而枉顾家族的利益吗?”陈天承掷地有声:“不是我偏要陈穆去,而是这长山宗唯有陈穆能去!”
众人全都看向陈天承。
“你们当长山宗是什么?天下至善之地吗?是个人就能得到长山宗的机缘?你们也不想想,这机缘有没有命拿?”
陈天承哂道:“你们可曾想过。以这种走后门的方式进了长山宗。会受到多大的排挤、针对、挑衅。我们陈家最出色的子弟,到了长山宗也不过是垫底中的垫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被称为废物。他们进了长山宗,有几个能忍受周围所有人的白眼?有几个能忍受其他人的挑拨?每年长山宗死多少人?在那样的地方,陨落何其容易。”
陈天承心酸一笑:“我难道不知道陈家的危机吗?现在我们陈家,不是指望出一个武力值高的子弟。一个武力值高的子弟并不能力挽狂澜。而是需要一个能在长山宗活下来的子弟。只有在长山宗活下来。我们才能打着他的名号,去借长山宗的威势。否则,一切都是枉谈。而要在长山宗活下来。重要的不是资质,不是修为。而是心性。能忍常人不能忍的心性。能经的起风霜打磨,经的起世人冷眼的心性。试问,这样的心性。我们整个家族的后辈,除了陈穆。还能有谁?”
说完这一大段话,陈天承仿佛一下子泄了气般,委顿下来。
所有的长老全都惊呆了。他们这才明白族长的心机。长山宗的危机。
他们以前竟只被长山宗的好处迷惑,完全忘记了还有危机一层。现在光是想一想,就只觉浑身的冷汗。
众位长老猛地看向陈穆。发现陈穆听了族长的一番话,竟然还是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众位长老将他从头打量到脚,陈穆也仿佛无事人一样。任由人打量,没有半点的不自在。
众长老俱是一惊,他们这才发现。原来长久的不公竟不知何时将陈穆打磨成了一个如此沉稳的人。不说别的。单凭他听了族长的一番言论而不产生怨怼之情。就已经超过这些在场的长老了。要知道,方才族长的一番话,可是说让他拿命去拼啊。
“之前是我狭隘了。”三长老终于承认:“这长山宗,确实非陈穆莫属。”
三长老服输,陈天宏反倒有些打怵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给陈穆铺的路有可能将陈穆送进火坑里。
“族长。”陈天宏想要说些什么。
陈天承摆摆手,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如今我们陈家的情况,必须送陈穆去长山宗。这不止是为他,也是为了家族。”
说着,陈天承吩咐道:“长山宗的事儿终究是引人觊觎,为免夜长梦多。三长老和天宏去找秦元忠,让他们连夜启程。其他人像往常一样行事,不要在外露出端倪。”
众位长老依命行事。陆续离去。
陈天宏还想再说,却思来想去,无可奈何。之前他一力促成陈穆去长山宗。现在却心中忐忑。在反悔和不反悔中徘徊。一方面他依然认为长山宗是陈穆的一条出路。一方面又担心陈穆的安全。
最终,陈天宏只能又看了陈穆一眼,准备先去找秦元忠。
“父亲。”
直到这时,陈穆终于开口。
陈穆转身,看向陈天宏,说道:“我会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