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皇族的规矩, 公主与驸马拜堂之后,驸马静坐洞房,静候佳音。而公主重返喜筵, 馈送亲友,直至席散, 以此彰显“公主在外酬酢,驸马在内奉侍”的礼数。
华瑶十分看重今日的人情交际。但她惯会用甜言蜜语哄骗谢云潇:“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久等的。”
时值夏末初秋,天光澄澈如水,盛妆浓饰的宫女们手提花灯,分列道路两侧。
华瑶与谢云潇携手并行,走进兴庆宫的佛台殿。他们在此处参拜天地神佛,并向高阳皇族的先祖请愿。
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的婚礼皆在天宫帝阙的宗庙举行,而华瑶只能把她的驸马带进一座佛台殿。
殿中陈设简素,华瑶炷香虔诚, 暗暗许下愿心:诸佛菩萨, 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和驸马长生受福,早登皇位。
离开佛台殿之后, 华瑶与谢云潇一同去了正殿。
正殿最是金碧辉煌。太后高居上位, 谢家长辈分坐下方。皇帝与皇后并未出席。不过华瑶见到太后便觉心满意足。她先前还有点担心太后不会露面。
华瑶对着长辈行了拜礼。又因她是金枝玉叶,谢家长辈受完她的拜礼,全都站起身来, 拱手回礼。
而后,华瑶与谢云潇夫妻交拜, 大礼既成,阖宫上下锣鼓喧天, 花炮齐鸣。礼官们毕恭毕敬地走在前方引路,华瑶牵着谢云潇进入洞房。
洞房位于兴庆宫的寝殿之内,布置得十分齐整。鸳鸯红锦的床褥、镶金嵌玉的花烛、雕刻鸾凤的银屏玉栏、悬于帐顶的夜明珠……处处昭示皇族的骄奢。
华瑶和谢云潇坐到了床沿。
礼官立在一旁,念诵祝词。
借着宽大袖摆的掩护,华瑶偷偷地玩起了谢云潇的手指。她挑拨他的指尖,搔挠他的指端,揉抚他的骨节,直到他狠狠按住她的手腕。
恰在此时,祝词已毕,礼官叩拜告退。
富丽堂皇的新婚洞房里,华瑶不便久留。她该走了。但她有点好奇谢云潇今日的装束,伸手就要掀开红巾,谢云潇却道:“这不合礼法。”
“确实,”华瑶说,“不过,我有办法。”
华瑶把红巾撩起一个角,自己钻了进去,在谢云潇的唇角上亲了又亲,接连赞叹道:“你好香啊。”
谢云潇仍是一言不发,似乎与她生份了不少。
他们一个月没有见面,难道他对她的感情变淡了吗?那也没关系。他已经是四公主的驸马了,无论华瑶对他做什么,他都不能拒绝。
华瑶把他的衣领往下扯,眼见他的锁骨光洁如玉,弧度分外惹人垂涎,她就小小地吮了一口。他终于忍无可忍道:“殿下,您可否快去快回?”
华瑶轻言细语道:“好的,心肝,你且稍等,我待会儿就回来。”
谢云潇明知她在说谎,仍然与她十指相扣:“我会一直等你。”
华瑶又亲了他几下,再用红巾把他遮住。眼不见,嘴不馋,也就不惦念了。
她转身离去,奔赴筵席。
这一路上,她忽地记起,截止今日,她和谢云潇相识整整三年。
三年前,他们在京城赏玩灯市的那一夜,谢云潇也戴着面具。华瑶辨不清他的神情,猜不到他的心思。怎知三年以后,他们竟然成了一对新婚夫妻?世间缘法相逢,兜来转去,送迎际会,当真妙不可言。
*
华瑶回归筵席之际,太后早已摆驾回宫。
华瑶周旋于公卿王侯间,与众人谈笑风生。她借着谢云潇的身份,与谢家攀上交情;又凭着金玉遐的出身,结交了京城金家的旁系分支。
最后,她没有忘记淑妃的母族朴家。她特意找到朴家长辈,刚与他们交谈几句,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表妹。”
筵席即将散场,华瑶正欲拜别长辈。就在此时,她见到了朴月梭。
天已入夜,高大宽敞的宫殿之内,梁柱上悬挂着红彩丝鸾,地板上摆饰着红纱宫灯,朴月梭穿着一件白底红纹的锦袍,倒像是另一位新郎官。
朴月梭风姿俊逸,博学多才,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乃是当之无愧的“京城第一公子”。
他比华瑶年长四岁,算是华瑶青梅竹马的玩伴。
多年前,华瑶岁数尚小,淑妃便开始为华瑶的将来做打算,要为华瑶甄选一位十全十美的驸马。
淑妃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侄子身上。她经常宣召侄子进宫,命令侄子担任公主的伴读。
华瑶和朴月梭岁数相仿,兴趣相投。他们一起抚琴下棋、吟诗作画、煮茶调香,整日形影不离。
华瑶为了让淑妃高兴,也曾对朴月梭讲过“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进门”之类的话。
那一年,华瑶十二岁,朴月梭十六岁。
华瑶没皮没脸,朴月梭已知羞耻。
朴月梭和华瑶互换了信物。他送了她一枚玉佩,她还给他一支玉钗。
现如今,朴月梭正当二十二岁,尚未成家,身边也无奴婢伺候,仅有几个跟了他许多年的小厮。他等到了华瑶成年,也等到了她的婚讯。
他从袖中取出那一支发钗,又说:“此处人多口杂,殿下请与我来。”
礼官颂唱,鼓乐停歇,筵席已散,华瑶盯着朴月梭,忽然又有了新的顾虑。
虽然她和谢云潇成亲了,但是,皇族并不希望她和谢云潇过于恩爱。她首先是父皇的一枚棋子,其次是高阳家的公主,最后才能有自己的私事。
朴月梭是送上门来的契机。
华瑶可以趁势坐实这桩奸情,好让父皇知道,她无意与谢家结党营私,更不可能对谢云潇一往情深。她见色忘义,难成大器。
思及此,华瑶道:“我们去潭边假山吧。”
她为了走个过场,步履极快,朴月梭与她一路无话。
夏夜万籁俱寂,清潭深约丈许,波光粼粼。华瑶静立在假山之侧,看也不看朴月梭,自顾自地说:“表哥,自从我们上次见面……”
她记不清他们多久没见,随便说道:“此去经年,难慰相思。”
她听见朴月梭清浅的笑声在夜色中荡开:“表妹,我与你自幼相识,清楚你的性子。你实在无心于我,作甚要讲这些酸话?相思之苦,你不尝也罢。”
他坐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谢公子门第高贵,兼有文韬武略……”
“哎,”华瑶打断他的话,“你又何苦,讲这些酸话?”
他握着那支发钗:“因为我尝过了相思之苦,表妹。”
他背对着她,似在赏月:“你今天很美。”
华瑶客气道:“多谢夸赞,你也挺美的。”
“**一刻值千金,请您先回去吧,”朴月梭把发钗收入袖中,“诸多叨扰,不求不忮,惟愿殿下海涵。”
华瑶挥了挥手,他拉住了她的衣袖。
朴月梭与华瑶共处的那段日子里,淑妃圣宠不衰,朴家蒸蒸日上,华瑶活泼率真又可近可爱,朴月梭颇受内阁次辅的器重。
然而造化弄人,淑妃已死,朴家衰败,内阁次辅一手兴起了昭宁十九年的朴家文字狱一案。朴月梭的诸多幻梦,逐一破灭,直至今夜,华瑶与谢云潇喜结良缘,朴月梭还想再讲几句话,又怕耽搁了华瑶的佳期良辰。
朴月梭自嘲道:“过去休思,未来莫想,见前一念俱忘。”
华瑶道:“表哥,你现在任职于翰林院,前程似锦,朴家上下都靠你振兴,我祝你诸事顺利。”
“我心里头,总好像是缺了一块,”朴月梭指着他的胸口,“你越是温文有礼,我越是枯寂无喜。”
华瑶不无感慨道:“哎,我明白,你有心病。要不你去看看大夫?吃点药,试试针灸,化解胸中郁结。”
朴月梭哑然失笑。
灯火阑珊,流萤斜飞,朴月梭记起多年前的某个夏夜,华瑶和他在御花园里捉了两三只流萤,放入晶莹剔透的琉璃瓶里。他在瓶身上刻写他们二人的名字,未曾考虑过“流萤一闪而逝”的寓意。
他缓缓站起身,与华瑶告别。
华瑶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戌时已过,华瑶不紧不慢地走回寝殿,远远望见殿内花烛通明,亮如白昼。
路旁的花草繁盛,绿影幽微,华瑶随手折下一支茉莉,再飞快地跑进殿门。
谢云潇早已摘下了红巾。他正在灯下细品一杯花茶,此花名为“玉壁雪蕊”,价值千金,华瑶送过他好几盒。茶水已凉,他还在等她。
“久等了!”华瑶欢快地喊道,“我回来了!”
殿内诸般光影浮动,华瑶递给谢云潇一支茉莉:“今夜你我大婚,我仔细挑选了茉莉花……送给你,茉莉的谐音,‘莫离’。从今往后,我只盼着与你长长久久在一起,相偎相依,莫弃莫离。”
谢云潇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华瑶拉起他的手,与他一同去往床榻。
谢云潇不急不缓地放下纱帐,华瑶在枕边摆了两颗夜明珠。
他们二人都是第一次经历情爱之事。华瑶不愿受制于人。她把谢云潇推倒在床上,嘱咐道:“你不许动。”
谢云潇平静地问:“我不动,你打算做什么?”
夜明珠的浅辉映入他的双目,愈显得流光溢彩。他等不到她的回答,就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按在他的衣带上:“你不是说过,要扒光我吗?请你动手。”
华瑶凝视他半晌,莫名地口干舌燥。
她跑下床去,喝了一杯水,又回到床上,慢慢地扯开他的衣带。喜服的色泽经由玫瑰染成,丹红如砂,炽烈如火,衬得他的肤质更胜无瑕美玉。
华瑶伏在他的身上,小心翼翼地轻抚他。他低声道:“用力点。”
华瑶却说:“洞房花烛夜,我应该好好待你。如果我太用力,你会很疼的。所以,我一定要温柔地爱抚你。”
谢云潇自言自语道:“洞房花烛夜,一生仅有一次,何必这般折磨我。”
他上半身的衣袍全然散落,尽显肌理分明的胸膛。华瑶不知道怎么哄他,就从他的锁骨往下亲吻,先是吸啜,后是含吮。他的呼吸渐急,她更是使劲,忽听一阵裂帛声响,原来是他扯碎了喜服。
华瑶震惊道:“你的衣服……”
她还没说完,谢云潇坐起身来。他一手将她抱进怀里,一边亲吻她的嘴唇,一边褪尽她的衣衫。
华瑶起初还想推拒,可是她太热了,衣服也确实穿不住了,姑且容忍谢云潇以下犯上。
这一回轮到谢云潇从她的锁骨往下吻。他在她的心口停留了很长一段时辰,大约是在报复她先前对他的种种亵玩。她抓着他的手指,命令道:“不许碰我,我心里痒。”
“等一等,”谢云潇轻吻她的耳尖,“先解馋,再解痒。”
华瑶质问他:“难道你什么都懂吗?”
谢云潇道:“只看了几本书。”他往她的手心塞了一颗夜明珠。她攥着珠子,照亮他的脖颈、锁骨、以及胸膛,仔细观赏他的肌理,忍不住将他扒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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