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从寨门行到这处院落,他就被至少五批人马拦截,因此才会拖慢了脚步。
当沈东海看到来人是洛卿泽时,一直紧绷着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了些。
他一脸关切地急声问:“玉罗可与你一同回来了?”
洛卿泽摇头,“我将她留在半路,自己独自回来的。”
沈东海听到小妹无事,才长长舒了口气。
洛卿泽面露疑色急声问:“师兄,官府这次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他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都没想通。
官府虽然也曾多次派兵过来围剿,但实际上,每次都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次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无法动摇寨子的根基。
而且,他们每年都会给周边府城官员上贡大量金银,年年如此,按说不该听不到一点风声才对。
这次却给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可称得上致命打击。
沈东海深深叹了口气,“这祸端应是由东皇草引起的!”
洛卿泽更加不解,“他们怎会知道,东皇草在我们手里?”
沈东海冷声笑道:“一定是寨子里出了内奸。”
正在两人交谈时,里侧的暗门忽然被推开,一十三、四岁的清瘦少年走到两人跟前,他一看到洛卿泽,就忙对沈东海说:“爹,爷一直在等师叔。”
沈东海又匆匆望了眼窗外,急道:“卿泽,你快去吧,老人家清醒时一直念叨着你呢。”
洛卿泽闻言点了点头,跟在少年身后便向那道暗门走去。
才一打开暗门,断断续续的咳喘声便传入他的耳内。
室内只点着根快燃到尽头的白蜡,推门间使得本就微弱的烛光不住地摇曳,这令本就不大的空间更显压抑。
洛卿泽轻声走至最里侧的一张榻前,双膝跪地恭敬行了一礼,“师父,您感觉身子如何了?”
榻上正躺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听到爱徒在唤自己,便微微睁开酸胀的眼。
他想坐起身,却因久卧病榻身子虚弱,几番尝试皆无法坐起。
洛卿泽连忙起身,将老者扶着又在床上躺好,并叮嘱道:“您万不可移动身子,要好好休养才是。”
沈封两眼看向这个他一生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也不禁老泪纵横。
他知道,自己已走到油尽灯枯之时了。
他颤巍巍向爱徒伸出消瘦得如同竹节的手,声音颤抖道:“卿泽,为师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
说着,他对站在一旁的少年道:“生儿,你先出去。”
少年犹豫了下,还是几步退到门外。
只剩师徒两人时,老者才声音颤抖地问:“卿泽,珠子可带回来了?”
洛卿泽马上将取珠不成的事说了一遍,随后又如实回道:“徒儿带着那姑娘本已行至漠渠,可听闻寨中有难,便独自匆匆赶回来了。”
沈封听后捂嘴一阵剧烈的咳嗽,似乎连肺叶都要被咳出来似的。
半晌,在洛卿泽泛着莹莹绿光的掌心轻抚下,咳声才慢慢停住。
只是沈封浑浊的眼中露出丝失望,轻轻叹了口气才道:“看来都是天意……”
洛卿泽神色一僵,急道:“老人家,您这话徒儿听不懂。”
沈封喘了几大口气,才声音虚弱道:“为师知道你心地仁慈,不忍对那女娃下杀手,但她体内那颗回魂珠,应是为师最后活下来的希望了。”
说完,又一阵剧烈的咳嗽。
洛卿泽闻言身子轻颤,他没料想事态会如此严重。
实际上,沈封将回魂珠放入方梓灵体内后,一直都想取回,但人海茫茫却再也没找到当年那个女娃。
直到前几日,洛卿泽忽然在弄山村察觉方家上空出现的异动。
后在沈玉罗指认下,才知道方梓灵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女娃。
他不想枉杀人命才未出手。
思绪回转,他又忙催动真气为沈封护住心脉。
只是当他调转灵力时,额头鬓角瞬间冷汗岑岑。
刚刚为了闯入这处院落,他已消耗了不少体力。
再加上昨晚旧疾复发,在催动真气时,心口又是一阵阵揪痛。
他清楚,以他此时的状况根本无力挡住来犯者,枯木寨被破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就在他竭力稳住身子,为沈封注入真气时,对方将他的手推开,轻声道:“卿泽,不要耗费所剩不多的灵力了。”
说着,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向洛卿泽,并嘱咐道:“等为师去了后,会将魂魄附于这颗药丸之内,到时你将药丸让那女娃服下,为师便能借身还魂了……”
洛卿泽吃惊地问:“难道里面是那棵东皇草?”
沈封微微点了下头,不住叮嘱:“切记,越快让那女娃将药丸服下,成功的几率越高。”
洛卿泽听到后,眸中不由得闪过丝迟疑,只是一想到六年前的往事,他还是恭敬地接过了瓷瓶。
六年前,沈封将只剩一口气,记忆全失的洛卿泽从山坳中捡到。
随后就被其带回了枯木寨,并悉心帮他调养身子。
用了整整三年,沈封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精力,才帮他将身体恢复如初。
也正因此,沈封才会落下一身病痛。
如果没有恩师,也必没有他的今日。
门外少年很久都没听到沈封的声音,便红着两眼直冲进去,随后,里面便传来少年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
当方梓灵等人望到远处那片波光粼粼的湖面时,早已过了晌午。
方梓灵还要向前走,手臂就被杜九一把抓住。
他摇摇头,低声道:“那边有人,我们先等等。”
方梓灵这才发现,在他们一里之外的山坡下,竟有数条身影正不住晃动着。
林木同不禁问:“小九,你看到没,那儿还有一台轿子。”
“嗯,你们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没等林木同搭话,杜九就朝那个方向弯着腰走过去。
“你这孩子怎还那么莽撞!舅不跟着你哪儿能放心?”
说着,林木同疾走几步追上了杜九。
方梓灵见两人越走越远,也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借着茂密树丛的掩护,尽量将脚步声放轻,慢慢向人声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