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曲悠远浩渺地回荡于房间之内。
周阳坐在沙发上,看着的对面耷拉着脑袋,眼皮沉重,站着也在打盹的少年。
莫切尔·拜伦。
消失了一个星期的少年,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回归。
之所以说他诡异,是因为他身上的恶魔本质消失了。
周阳虽然不是医师,但他灵敏地能够感受到超凡者的超凡力量,这是木削赐予他的能力,同样的,也是一种诅咒。
莫切尔在视线模糊之前,感受到了来自身前那充满好奇及诡异的注视,被惊出一身冷汗。
一种莫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感受过这样的目光,在他极度恐慌的那些日子里。但现在的他,已经摆脱了恐惧,摆脱了超凡。
超凡即是赐予,也是诅咒。
现在的他身心宁静,平凡且平庸,他不知道对面的人此行为何?
“你睡得不是很好?”周阳问:“这些时日,你去了哪里?”
莫切尔无法同时回答这连在一起的两个问题,他决定一个一个的回答:“是的先生,近期我有些失眠,所以精神不太好。这些都是为了星河大学的入学考试,我不见的这些时间里,一直都在图书馆里学习。”
“是吗?”周阳问道。
“是的先生,只是我忘了和爸爸妈妈说了。”他想了想:“图书馆里,应该还留有我的记录。”
周阳笑而不语,沉默片刻之后,他从莫切尔的房间里离开:“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合上房门,拜伦夫妇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周阳看见安娜·拜伦藏在沙发里的左轮手枪不由悄然一笑:“安娜女士,我能和你的丈夫聊两句吗?”
安娜看了看安迪,后者点头过后,就离开了客厅。
“对了。”周阳喊停了安娜:“下次记得换一把枪,左轮杀不死人的。”
喀嚓!
安娜给房门上了锁。
“你说过要过几日再来拜访,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安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抬起空荡的高脚杯:“要来一杯吗?”
“最好不过了。”周阳坐在沙发上,手从腰上拔出一把手枪,放在茶几上。
手枪上的两枚子弹清晰可见,而安迪仿若看不见一般,酒杯递过来。
“这是什么酒?”周阳一饮而尽,举着酒杯问道。
“夜照,这是它的名字。”他摇晃着琉璃酒瓶,酒香从中溢出,一滴滴乳白色的酒液在瓶中回荡。
“那这把枪,叫什么?”安迪指着乌风问道。
“乌风,这是它的名字。”周阳拿起乌风,推开子弹,指着弹匣里的子弹说道。
“至于枪的名字,也许有名字,也许没有名字。”
周阳捏着子弹,这子弹长短不过3cm,里面流动溢彩,有一股超凡力量敛入其中,等待释放。
隐隐似有雷鸣在客厅中回荡,伤口吐出枪火,剑拔弩张。
“好枪。”安迪如是说。
“要看看吗?”周阳把枪往身前一推。
安迪看了看周阳手里攥着的子弹,摇摇头。
周阳收回手枪,填装子弹,继续放在桌子上。
“那么,你想和我谈些什么呢?”安迪问。
“超凡。”周阳紧盯着安迪:“你听说过超凡吗?”
“你指的是基因药剂,那可算不上超凡,是一种残缺。”
“是的,基因药剂是一种残缺,所以他不是超凡。”周阳嘴角上挑:“我指的是另一种超凡。”
周阳的眼睛绽放出诡异的蓝光,安迪在其目光注视下,只觉得头昏脑涨,昏昏欲睡,在他眼里的周阳突然变成了修普诺斯的使者,让世界入眠。
“我指的是这种超凡。”
安迪心跳加速,他摸了摸额头,头顶有枪口抵触而留下的圆形留痕。
要是刚刚周阳动了杀机,他就会死在对方手里。
“我不是很明白。”安迪正襟危坐,强行让自己安静下来,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紧张的气氛中,安迪握紧拳头,即便在面对着拥有手枪的周阳,他也没有想着束手就擒。
“安迪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周阳看着安迪。
他没有感受到超凡力量的延伸,他感受到的只有一股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愤怒,仿佛下一刻,这股愤怒就会吞没了周阳。
这让他开始怀疑,眼前的安迪,真的是那个折翼天使吗?
“这句话从不适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安迪站起身来,止不住愤怒:“你拿着枪,抵在了我的头上,然后问我,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周阳先生,即便是收容所的黑袍人,也需要守规矩,不是吗?”
“安迪先生,何必如此动怒呢?”周阳站起身来,他将乌风收了起来,藏在胸前:“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想你道歉。”
“你既然知道收容所,知道黑袍人,那么有些事,就不该瞒着你。”
“您的儿子,莫切尔·拜伦被天灾污染了。”
好不容易坐下来的安迪,因为周阳的下一句话而又愤怒的站起身来。
“不可能。”他义愤填膺。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黑袍人也是污染者。”周阳示意安迪坐下,但显然后者并不打算听他的。
安迪居高临下地看着周阳。
“你想说什么?”
“我为追查莫切尔的污染而来,但我留下盯梢的外勤发现你的儿子莫切尔的失踪,所以我们找上门来。”
安迪点点头。
“你们说,莫切尔杀了人,我让人查过了你们的身份以及磐石街的监控,莫切尔没有在下城区出现过,而你们也不是正经的警察……”
周阳听到这话,不由莞尔:“你有这个能力调查上下城区的监控,我们也有这个能力。”
“我可以认真的告诉你,莫切尔的失踪,可不是什么应对星河大学入学考试而在图书馆学习不知年,他的的确确消失了,就在这里……”
这一刻,周阳看向莫切尔的房间。
“接着说!”安迪·拜伦的话让周阳回过神来。
“他失踪了,被人藏了起来。”周阳若有所思地一边说一边思考:“而他回来了,他的天灾本质却消失了。”
“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安迪·拜伦问。
“这代表有人能够分离本质,让人能够从污染恢复正常。”周阳一字一句地说:“安迪先生,你既然知道收容所,就应该知道天灾和污染。”
“若是能知道这其中的奥秘,我想我们以后面对天灾会轻松很多。”
普通人一旦被天灾污染,要么成为超凡者,要么在污染中死亡,没有其他的路。
收容所在应对天灾时,无法避免普通人受到污染,而一旦受到污染,就会在收容所的引导下,成为超凡者,同时,也会成为收容所中的黑袍人。
而莫切尔成为超凡之后又恢复正常。
这一点,对于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这意味着还有别的路。
一条可以让人恢复正常的路。
超凡者,也会堕落沦为天灾。
没有人愿意成为天灾。
“所以我想请求,带走莫切尔。”
安迪没有说话,而安娜却夺门而出,大声说道:“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我的儿子。”
还没等周阳开口,安娜就被安迪的目光逼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们需要考虑,也需要考虑莫切尔自己的意愿。”安迪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收容所的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其重要程度,不是他们答应与否就能决定的事。
“我等你们的消息。”周阳站起身来。
安迪将他送到了门口。
周阳回头与安迪告别,同时目光落在莫切尔的房里。
安迪只当他是在想分离本质的事情。
而周阳的脑海里,回荡着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莫切尔的失踪,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连莱特兄弟也查不出任何消息来,监控,黑白两道都查不出消息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莫切尔从来没有消失过。”
“安迪先生。”周阳喊了一声。
安迪回头的瞬间,就看见周阳从腰间拔出手枪,“嘭”的一声响起,子弹从枪膛中加速射出。
而安迪神色剧变,他站立的地方,如同玻璃破碎一般响起哗啦啦的声响。
周阳看见了从安迪身上掉落的一块水晶项链。
而这一瞬间,裸露出安迪残缺的手臂,以及他那阴翳的脸。
“bingo!”周阳莞尔一笑:“终于找到你了。”
落在地上的只是普通的子弹,瞄准的也只是右胸。
可吃过一次亏的安迪,不,折翼天使,他不敢去赌周阳用的不是乌风。
他记起来了,乌风被周阳藏在了左胸。
“你怎么发现的?”安迪问。
“思维的误区而已。”周阳笑了笑:“如果莫切尔不是失踪了,只是被人藏起来了,藏在了不会有人怀疑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是莫切尔自己家里。
哪里会有比这里还要安全的地方?
“而且,哪一天,我感受到了一股超凡力量。虽然我曾有过自我怀疑。”
“但更多的是,我愿意放手去赌一把,就和你刚刚做的一样。”
“而且,我赌赢了。”
“若是赌输了,你现在就应该在盘城纠察处的监狱里了。”安迪蹲下身来,捡起地下的破碎的水晶项链:“可惜了我的禁忌物。”
“我本来就是一个囚徒。”周阳看着安迪手里的项链说:“那个就是将莫切尔和你的本质及超凡力量隐藏起来的禁忌物吧?”
周阳从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禁忌物。
人能够被折翼天使的超凡力量欺诈视觉而无法观察,但天灾及超凡者的本质和超凡力量不会,所以需要借助禁忌物来隐藏。
因为没有见过,所以周阳第一时间没有往这里想。
“是的!”安迪说道。
看着一脸心疼的安迪,周阳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咧着嘴:“如果我刚刚就开枪了,你说会怎样?”
安迪摸了摸头上枪口的留痕,笑了笑:“你会死!”
“是吗?”周阳笑了笑:“就没有其他的路了吗?”
“你说呢?”
安迪与周阳沉默地盯着对方。
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就要拔枪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