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乎放晴了。
四方城被直接移动了将近几十里之外的城南。
十几万的百姓死几万,更多的则是谁都叫不上名字的大周将士,这里一夜之间从繁华鼎盛的城池化为了乱葬岗,石首遍地,鲜血淋漓。
整个天地都充满了腥臭的味道。
孙晓慢慢地走过了整条已经破烂不堪的街道,身后的四个人背着厚重的棺材,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正是那翠姐。
走到了一片还算是较好的空地上,孙晓看到了不远处的方意欢,她两眼无神蹲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目光散落。
“小姐,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咱几个也知道如今你再也拿不出来一分银两,这次便不收你的费用了,老爷和夫人的棺椁就放在这里,您看想什么别的办法吧,我们几个也得找下家了。”其中一个抬着棺椁的人说道。
“我这里还有!”翠姐有些恼怒得说道,她从怀中拿出最后的一锭银子,这是她的嫁妆。
“翠姐,留些银子过活吧,你们两个弱女子,这世道也不好混。”另一个打下手的伙计说道,“前路未知,这最后的活命钱我们也不好意思拿了。”
说罢几个人转身就走,任凭翠姐说什么,他们也没有回头。
孙晓神情落寞,她没有管身后的棺椁而是走到不远处方意欢所在的地方,此时她身上也没有任何大小姐的做派了,所以的一摊,便坐到了地上,靠在方意欢的身边。
“听说叔叔死前你就在身边。”孙晓轻声道,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
方意欢没有说话。
“我回去的时候,爹和娘互相拥抱在一起,下半身却不知所踪了。”孙晓说道。
方意欢仍然没有说话,但是她抻开了手臂,将孙晓搂在了怀中。
二人,再无一滴眼泪。
“我要留下来。”过了半晌,方意欢忽然说道。
“做什么?”孙晓道。
“我加入了公输家,公输木先生欲收我为闭关底子。”方意欢道,她转头看过来,“先生让我重建四方城,你要留下来吗?”
“重建?”
“按照永宁公主的原话来说,这里已经不属于大周,也不属于魔族了,四方城会成为一个全新的城。”方意欢说道,“我想……将这里建立起来,做公输家的人,做四方城的城主。”
“我陪你。”孙晓说道。
……
“他怎么样?”
当一个黢黑的小胖子出现在云夜身边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不过随后经过辨认确认了对方是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你们认识啊?”
小黑胖子正是王岳,此时他只剩下孤身一人了,管家老周和自己的二姐二姐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在四方城之中,所以王岳才会第一时间跑来看苏南秋的生死,他关切的看着云夜将自己的兄弟从城墙里面抠了下来,转头问道,“你们认识啊?”
“认识啊。”云夜说道,“我答应过他的母亲照顾他,不让他死了。”
“哦……”王岳感叹道,“我们是结拜兄弟。”
云夜打量了王岳一下,没有说话。
三道金符已经将苏南秋的气息稳住了,云夜认真的审视苏南秋身体的时候,已经大概明白了他经历了什么,云夜一遍审视一遍惊叹这一切的一切,似乎发生在面前这个孩子身上的事情有太多的不可思议,她虽然有一万个不相信,可是事实就明白在面前,不由得她不信。
“嗯……”
苏南秋闷哼了一声,他的气息也在苏醒的这一刻恢复了最平静的时刻。
“喝点水。”云夜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水囊,递给了苏南秋。
大口大口得直到将整个水囊里面的水喝光,苏南秋这才缓过了神,他迟疑得看着面前的云夜,喃喃了片刻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很意外吗?”云夜心中暗喜。
“没想过你会回来。”苏南秋长出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金符卫已经荡然无存了,所谓的金卫也根本不会再回来了,纯阳开出的价码恐怕已经足够让剩下的几个人义无反顾的留在纯阳山上去将自己散修的名头正式改成名门正派。
只是他确实没有想过云夜会再次出现。
云夜笑道,“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不会失信,我一定会将你完好无损的带回应天府。”
苏南秋温柔得笑了笑,以表谢意,“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为什么?”云夜问道。
“我还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去处理,这一次多谢你了,到这里便可以结束了,以后的路我自己走吧。”苏南秋说道。
“不行。”云夜皱眉道,“以你的实力,想要行走江湖,还差了许多。”
苏南秋没有回答这句话,反而是和一旁站着的小黑胖子说道,“义兄,你受苦了。”
“无妨无妨,看着百姓还有如此甚多,我受点苦没什么事的。”王岳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苏南秋问道。
“哎,这件事情也说来话长了。”王岳道,“如若是义弟你想要回到应天府的话,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帮忙,如今你若是决定不回去,那我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义兄但说无妨。”苏南秋和王岳已经算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他有事情,自己当然是当仁不让。
“父亲并没有消息,若是你能回应天府的途中路过一次京都城,可否帮我探寻一下父亲的下落?”王岳问道。
“没问题。”苏南秋说道,“我并非是不想回应天府,只是这个时候天下都不知道我是否还活着,在没有威胁的情况之下,他们很可能将我的父母放回去,所以现在我不便出面。”
二人面面相觑,只是点了点头,双方都知道苏南秋说的是最为正经的事情,也可能是解决苏南秋父母事最为简单的办法,索性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陪伴在苏南秋的身边,一言不发的等待着,似乎在等待日落。
苏南秋平静的看着天,这个天地他惆然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