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绪此时和往日里在安雨心里留下的印象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这人一开始给她的印象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之后不过是因为炸鸡的味道才对她另眼相待。
纵使转变,安雨仍旧觉得晏清绪透露的那股“我觉得你家的炸鸡很好吃”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高傲”。
可现在……
这人带着点儿哑嗓说自己疼的样子,怎么想怎么和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晏清绪, 你的面孔还挺多。
安雨一时之间哑然。
她被晏清绪抱在怀里, 把头垂下来正好是晏清绪胸口的位置。
……
他胸前对襟呈现“v”字, 肌肉半露不露。
仔细想想,这还是安雨昨晚给晏清绪“精心装扮”的, 为了从形象上更加贴近西域王子一些。
头上套着麻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两人头上的麻袋被取下来, 依旧是这个姿势。
安雨便……有些尴尬了。
绳索绑得紧,安雨最自然的姿势就是靠在晏清绪的身上。
可若是如此……
她的思维只走偏了一霎,紧接着便被浓重的血腥味吸引。
光线昏暗,安雨皱着眉头端详, 才发现晏清绪身上有伤。
——从颈部到胸口。
安雨忽地响起还没出京城,在那小黑屋里自己要被对方“解决掉”的时候。
晏清绪是直接上去用自己身体挡的吗?
——怪不得, 那声音说什么“快停下”, 饶是对方收了手, 晏清绪身上仍然留下了这样的伤痕……
竟真是拼了命也要保下她吗?安雨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那伤颠簸了一天,伤口处已经不流血了。
晏清绪穿的是红衣,与血液颜色相近,安雨用下巴蹭了一下衣料, 这才发现那材质的感觉变了。
——明显是浸透了血又干掉的样子。
“……痒。”有些闷的低哑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身上的伤好重……你是傻子吗?”安雨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接着这句话泄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情绪的源头是哪里。
可能是因为身处险境、性命堪忧,又或者是因为那几个绑错了人的傻子蛮人,又或许是因为晏清绪那么不管不顾地救她,在身上留下了如此深的伤口,今日整个路上还一声不吭, 连哼一句都没有。
条件如此简陋的情况之下,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命脆弱如纸?
感受到了安雨的怒气,晏清绪却无声地在黑暗中扯开了嘴角。
“别担心,这伤口看上去唬人,实际却不深。”
看这染透衣料的血,还说自己伤的不深,安雨真是不知道在晏清绪的概念里什么样的伤才算是“大伤”了。
“你怎么不说?”
“嘴里被塞上了布,安姑娘,你要我怎么说?”
安雨:“……”
倒是她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不是致命的伤,在下自幼习武,熬得住。”晏清绪的声音在安雨头上响起。
她还能感受到晏清绪胸腔的轻微震动。
安雨沉默了一瞬,闷声道:“伤不致命,失血够致命了。你我在路上一天都未进食,今晚怕是也可能滴水不进。”
她还好,这大个儿的伤员可该怎么办呢。
“……”
“你要是疼的难受,就不用胳膊使劲了。”安雨能感受到,晏清绪怕压到她,垫在她身体下面的胳膊一直在用着力,多少撑着他自己的身体,“我不怕压,你胳膊要是麻了就缓缓。”
也不是到晏清绪是吃什么长大的,这都多长时间了,这胳膊还能使上劲。
不麻吗?
“安姑娘,你……在关心我?”
安雨:“……”
“在下心里欢喜。”
她语气十分无奈:“晏公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先把儿女私情放一放?”
低低的笑声响起,安雨听见晏清绪的声音道:“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说出口,死里逃生,苦中作乐,没什么放不下说不出口的。再不说点儿什么,若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岂不是亏了?”
“……别说丧气话。”
她早该知道,晏清绪这人能落得“毒舌”的评价,口齿和头脑一定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想不到这晏公子在攻人心防上倒是挺会自学成才。
还以为这人不知道人喜欢听什么样的话……现在倒是知道这人会在这种时候让人对他硬不起心肠来。
安雨话是说了,但听完晏清绪的话,倒是不怎么想“针锋相对”了。
更何况这人还是为她受的伤。
“困吗?”安雨听见晏清绪问他。
“……嗯。”
能不困么,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路上就算不受控制地睡下去,也是精神高度紧张的浅眠,一秒做十个梦,累得要死。
难怪现代刑讯中有不让人睡觉的酷刑,这实在是太痛苦了。
“一路上你都没睡着吧,稍有动静便一个激灵清醒了。”
“……你怎么知道?”
“我们如此之近,安姑娘动一下我自然能感觉到。”
“你说我一路上都没睡着,那你想必也是,否则为何知道我醒了会动一下?”
“是。”晏清绪承认了,随后道:“疼,让在下十分清醒。”
安雨:“……”
这人到底是想让她放心还是想让她担心?
前脚说自己没事儿,中间来了个“苦中作乐”,现在又委委屈屈喊起痛来。
男人心,海底针呗。
自然——“委委屈屈”是安雨自己脑补的。
她觉得这个形容词真是十分贴切了,这个嘴上说自己没事,又老提自己的伤口疼的晏清绪,像极了那种摇着尾巴非让主人摸摸自己的小狗勾。
终于逮到了主人看过来的机会,便自以为不动声色地“撒娇”。
也不管场合是不是合适。
她无语,打算逆着毛搞一把:“疼点儿好,能保持警惕。”
晏清绪:“……”
……
“安姑娘,我的伤口好像流血了。”
“你说的是哪里?”
“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
“没有流血,你多心了,我看着呢,今天一天过去已经结痂了。”
“……我说的不是胸口,感觉错了我的背上好像也有伤。”
“那就爱莫能助了,晏公子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被绑在一起,我也动不了。”
“……”
晏清绪沉默了。
安雨却悄悄笑了一下,她似乎体会到了方才晏清绪说的。
如今这个处境之下真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反而抛却了一切顾虑。
什么店铺、什么以后,那都不是现在想的。
放空一切在险境里斗嘴,倒是还挺有意思。
……
两人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
安雨告诉了晏清绪自己背后似乎是有一根木棍。
她想不到利用的方法,说不定晏清绪有办法。
这人胳膊如此强壮,应当是个练家子儿,说不定有什么“解题”新思路。
“安姑娘能感觉到那木棍的头儿在何处么?”晏清绪问。
“我试试,你配合一下我。”
“好。”
两人一起移动,安雨用背部感知。
“啊,好像找到了。”
“嗯,我也感觉到了。”
晏清绪的手臂在安雨背后,也有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帮助,那木棍的一头是尖头。
就像是劈开来的柴火,一头的木材被另外一块柴火带走,这块儿就只剩下了个尖儿。
“有点儿脆。”
“慢慢来,安姑娘往这边挪挪,我看能不能隔着麻袋抓住它。”
有了尖头儿,用这木头划破麻袋再磨开两人手上的绳子就变得有了可能。
“好。”
安雨道。
……
现在两个人有的是耐心,她听见“沙沙沙”摩擦的声音,是晏清绪开始行动了。
良久。
“好了。”
“打开麻袋了?”
安雨有些惊喜,没想到这木棍这么有用。
“不是,磨开了一个小口。”晏清绪道。
“那……”
“足够了,能让这尖头儿进来,便能磨上绑住我们的绳子。”
“好。”
安雨看不到背后的情况,现在这情形就只能靠晏清绪了。
一时间,耳边不断地响起了“沙沙”声。仔细听,周边的水声也进入了耳中。
似乎船已经开动了,整个屋子连同两人都晃晃悠悠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晏清绪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一路上都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睡过去的安雨现在的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
摩擦声停了。
安雨闭着眼,努力提出最后一丝清醒问道:“绳子磨开啦?”
“不是……安姑娘,你闻到了吗?”
“……什么?”安雨想睁开眼睛,但是此时的眼皮如千斤重,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好像……有点……香?”
晏清绪听她这声音叹了一口气:“是香,这是……迷药的味道。”
手里的动作不是他想停的,而是他发现手上的动作不受控制的迟缓下来——连思考的速度也是。
“唉……”他长叹了一声。
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晏清绪努力抱着安雨翻动身体,将两个人被绑在一起的“整体”努力翻侧。他们还是面对面,不过不是一上一下,而是一左一右侧躺在地上。
这样的话——
他晕过去之后应该就不会压到安姑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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