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从小高高在上的自尊心这两天接连受到暴击。
之前是左相——自己的亲爹, 今天是这个原家的姑娘。
她所说的那些心思安雪也不是没有,这些也是安雪和鸢夫人两个人暗地里打的小算盘,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当面被人说出来……更不用说此时的现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旁边还有一堆同样排队等着进宫的官家。
安雪咬了咬下嘴唇, 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那些骑马的人“扬长而去”。
她脸上烧的厉害,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那些马车, 有没有人听到了刚才的话、此时在看她。
做贼心虚,大抵就是如此。
……
“小姐……我们要不要回车上?”安雪的贴身丫鬟小翠轻轻叫道。
这可是宫门口, 边上还停着这么多马车,她家小姐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吧?
“住口。”安雪小声呵斥道。
就算她此时狼狈,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来对她指手画脚。
……
安雪强装镇定地理了理自己的鬓发,朝着自己家左相府家的马车走去。
一共就没两步路, 刚到车门口,马车门前的帘子就被掀开了。
马车里的鸢夫人似乎是有所察觉, 让红杏撩开了帘子。
“雪儿, 怎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前面的情况怎么样?”
“啊……还好。”安雪答道。
“刚才我好像听见马车外面有声音,是你在问话吗?”鸢夫人的表情有些狐疑。
“母亲……你没听到?”
“听不太清,那人怎么说?”
“……母亲,我方才就是问了前面的马车他们等了多久, 和我们等候的时间差不多,所以也问不出来什么,我打算再往前走一走去问问,看看等排到我们要多久。”安雪撒谎的时候表情都没变。
丢人的事情连自己母亲都不知道最好。
……看来方才那姓原的说话声音小,离得如此之近的马车内,母亲都没有听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
除了那些候在马车外的下人们……
哼,那些下人们,就算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将这种话乱传。
……
“好,那你便再去问问。”鸢夫人摆了摆手,想她堂堂左相夫人,还要在这宫门口等这么久,她的耐心早就被消耗殆尽了。
“好的母亲。”安雪应下。
左右旁人也没听见方才那番话,她刚才想干的事情还是要干。
想她平日里一直呆在府中,能有这样的机会也不容易。
安雪理了理自己的衣装,朝着前面走过去。
——这次倒是从另一侧,反正到了那晏府的马车旁还可以绕。
……
晏清绪坐在马上,跟着晏国公府的马车等在队伍里。
他不太喜欢坐马车,总觉得里面有些闷,不如骑马舒服。
今天他的心情有些微妙,上次在宫里参与宫宴选拔,不是没有遇见安姑娘。
炸鸡也吃了,心心念念的永安食铺的各种菜品也到嘴里了,可……安姑娘将他视若无物的态度让他很难受。
虽然他也明白安姑娘现在为何对他这样……
但是晏清绪想得清楚,“自己订婚的对象和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这种概率其实不高,倘若安姑娘并不是和他订婚的对象,他们之间应该是另外一番景象。
不用偶然发生的事件来主导生活,而是用自己的原则,这是晏清绪做事情的方法。
他还是坚持自己喜欢的人要自己追求,而不是一味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定娃娃亲的事情晏清绪阻止不了,若是这门“订亲”事件发生在现在,他绝对会拒绝。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应该被什么“家世”、“门当户对”所限制。
他喜欢的是自己了解的安姑娘。
果敢、细腻、对美食充满热情……
而不是中间牵线人口中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
就是因为晏清绪明白这些,也明白自己要求“退婚”这种补救措施与当初的订婚间隔了这么多年,势必对安姑娘有影响。
偏偏安姑娘现在还是他的心上人。
……
眼下又要进宫,宫宴上肯定还会遇到安姑娘。
届时自己要表现得好一点才是。
可……怎样才能算是“好一点”呢?
晏清绪皱了皱眉头。
少年天才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完全摸不到头绪的谜题。
……
他正想着,就听见身边的闻修小声道。
“少爷,左相府那边来人了。”
左相府?
晏清绪因为这个名字转过头来。
安姑娘就是左相府家的千金,身边有何青瑜这么一个好友,很难搞不清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想到安姑娘为何被迫在城东开店……再加上晏国公府这些年来与左相府的陈年旧怨,他现在很难对左相府的其他人生出什么好感来。
转过头去大略瞥了一眼……
噢,是那个在诗会上见过的女子,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样子,自己的手绢都能随便丢。
那时他还不认识安姑娘,也不知道安姑娘便是左相府的千金,那日听何青瑜介绍,还以为这个女子就是左相府中和他订婚的姑娘。
……
好像是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却又为什么觉得离现在这么遥远。
仔细想来,那段时间里……他和安姑娘认识后相处的也算融洽。
时间上不久,感觉上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这无疑和他再也吃不到城东永安食铺的炸鸡、也没办法与安姑娘如常交往有关。
这左相府的二小姐,倒是和她长姐完全不同。
——不同的在于,和心仪的安姑娘完全是南辕北辙。
方才原家那姑娘和这左相府家的二小姐好像还起了什么摩擦,他常年喜爱骑射,耳聪目明,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大概也能听见些。
那原丫头好像夸了安姑娘为华朝长脸……不错,自然是如此。
如果做出来的菜品能不让那个西边来的偷腥猫人吃就更好了。
——晏清绪没什么肚量地想着。
不过就是不知道原家那丫头说的什么“撬墙角”是什么意思就是了。
别人之间的摩擦,他也不是很关心。
晏清绪又兴致缺缺地扭回了头。
……
安雪走到晏国公府附近的马车旁,眼尖地看见那晏公子身边的书童似乎和他说了些什么,随即那位晏公子听见了书童的话,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的心口一紧——上次在诗会上见过,晏公子是不是会认出来她!
那次诗会虽然……不是一次多么圆满的诗会。
晏公子和何公子没有让她与他们共处一亭,而是让她去了京中姑娘们的亭子……但,那说不定是因为两位公子觉得自己与他们呆在一起,传出去对自己的名声不好呢?
京城之大,能做出像自己那日一般举动的女子应该没有几个,晏公子会不会对她留下些特别的印象?
晏公子虽然平日里说话狠辣、做事情也果断不拖泥带水,说要退婚便干净利索地来府上退了婚。
纵使前一阵儿听说晏公子在醉仙楼中帮安雨的食铺说话……但这偏偏证明了这晏公子一码归一码,做事情有条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安雨就是与他订婚的人?
要是晏公子真的对安雨感兴趣,又怎么会退婚呢?所以就算晏公子去城东吃炸鸡、在醉仙楼替安雨说了话,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人好,一定和安雨那死丫头没有什么关系。
安雪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凭空多出了几分“自豪感”和“把握”。
她自认为哪样都比安雨好,有了“安雨”这个对照物,晏公子说不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
这样浅略地想了一番,只见晏公子瞄了她一眼,便又面无表情的转回去了。
安雪:“……”
她小声问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翠:“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小姐,没有。”小翠看了一遍道。
安雪皱了皱眉头:“我的发簪正吗?”
“正……”
“我的披肩正吗?看上去有没有蹭到些什么?”
“没有,小姐,披肩很正。”
“……”
安雪松了一口气,觉得晏公子转过头去应该不是因为她……大概?
……
她走上前去,摆出了一个自己觉得甜美的笑容唤道:“晏公子。”
马上的公子侧过头看向她。
——如京城传闻中一般好看,这一点安雪上次宫宴上就体会过了。
晏公子生的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却没有一点女气。肩膀宽厚,握着缰绳的手指修长,真是……颇为俊朗。
晏公子挑了挑眉:“找我?”
“是……”
安雪有些羞怯地低下头,轻轻咬了下嘴唇:“晏公子,我们上次在入秋诗会上见过,不知你还有没有印象?”
那时候入秋的风吹过河岸,参会的公子小姐们念的诗句很多都是情意绵绵,那日她穿的……也很好看。
正是人们常说“佳人相遇”的场景。
……
只见晏清绪听完安雪的话,皱了皱眉。
清冷的脸上显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你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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