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少女哭起来宛如梨花带雨,本就白皙通透的面容透出漂亮的绯色,美得像是一块明玉。
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捏着绢帕,指甲上染了漂亮的丹蔻,一举一动都娇贵矜持,与他东宫里那些胡姬全然不同。
许是这些天夜以继日地处理朝政令他心烦气躁,也或许是因美人的容貌而心猿意马,元承甚至没有深思,就一口应承下来:“允了。”
他说完,心底涌出些微懊悔。
裴道珠狡猾多端,放任她离开幽兰苑,真的可以吗?
焉知会不会中了她的圈套?
他正想反悔,裴道珠已经笑盈盈地站起身来,用汉人的礼节朝他福了一礼:“从前挺瞧不起殿下的,如今殿下这番心胸,倒是令我刮目相看。”
元承:“……”
反悔的话,似乎都说不出口了。
中元节很快就到了。
裴道珠梳妆打扮时,听见窗外两个小宫女议论:“我听说陛下的病情愈发严重,昨夜吐血了大半宿,如今已是人事不知了!”
“天呐,怪不得今日正殿那边,人人神色惶惶!若是陛下就此驾崩,那咱们殿下就该继位了……东宫里面,就数咱们幽兰苑的这位姑娘最得殿下宠爱,你说殿下会不会立她为后?”
“……”
两个小宫女越说越离谱。
裴道珠紧紧握着象牙梳子。
若是元承继位,凭他的雷霆手段,定然比他的父皇强上许多。
那么和南方的战争,也会在他的率领下很快开始吧?
元承,萧衡,穆王爷,北国皇族……
裴道珠想着其中的关联,娇艳的小脸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必须赶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把这个二十多年前的秘密告诉萧衡!
裴道珠放下梳子,起身走出了寝屋。
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幽兰苑。
东宫的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迎面而来的几位姬妾,也同记忆里一样。
许是被元承警告过,冯姬只是趾高气昂地瞪她一眼,没敢为难她,就带着其他姐妹扬长而去。
裴道珠跟着离开东宫,越往紫宸殿方向走,越能遇见更多的高僧和各式各样的彩色经幡。
她正看得热闹,冷不丁被一名小宫女拦住。
小宫女笑嘻嘻的:“我家公主请姑娘进一步说话。”
她是元栩栩的心腹。
裴道珠会意,立刻随她去御花园见元栩栩。
抱厦里,各种逃跑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元栩栩一把拽住裴道珠,兴奋道:“这是僧袍,快换上!我特意准备了两顶略大些的僧帽,咱们把头发藏在僧帽里,混在其他和尚里面离开皇宫,定然不会被发现!”
裴道珠乔装打扮好,随元栩栩从抱厦跳窗离开,只把元承留给她的那些宫女丢在前门。
出宫的时候,意外地顺利。
直到坐上离开洛阳的马车,裴道珠才知道为何会如此顺利。
元栩栩的心腹侍卫策马追上她们,来不及顾忌裴道珠也在场,压低声音在车窗边道:“陛下驾崩了!”
裴道珠猛然抬起头。
她从未见过这位老皇帝,可他却是元栩栩的生身父亲。
他走得这样匆忙,元栩栩甚至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她安慰一般,轻轻握住元栩栩的手。
元栩栩的面容笼罩在马车的阴影里,叫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不知过了多久,元栩栩埋首在裴道珠的怀里:“裴姐姐……”
裴道珠轻抚着她的脑袋:“都是我不好,让你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哈哈哈哈哈哈!”
裴道珠话还没说完,元栩栩忽然纵声大笑。
她得意地抬起眼帘:“我对他根本没有感情,他死不死,与我何干?!我是皇兄亲自带大的,那个老头只想用我笼络权臣,我才不喜欢他呢!”
她脸上确实毫无伤感之色。
裴道珠沉默。
她竟忘了,洛阳的皇族一向心性残忍,对亲情看的极淡薄。
“不过——”元栩栩面色微沉,“他死了,皇兄定然要找我去守灵,咱们得快些离开洛阳才好!”
就在马车驶向城郊时,宫中。
老皇帝的遗体,安静地躺在龙床上。
殿外跪着乌压压的文武百官,皆都掩面哭泣。
元承面无表情地坐在殿内:“找不到元栩栩和裴道珠?”
侍从惊恐地跪倒在地:“公主一向贪玩,许是上哪里玩去了也未可知……至于裴姑娘,也许,也许是和公主殿下在一起!”
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