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些兽形虚空物再次进攻而来的时候,夏伊泽第一次主动运转了灵识——之前都是依靠本能在闪躲,灵识笼罩而下的刹那,虚空物的动作落在他眼中竟然是无比缓慢。
这缓慢与之前因为时间流速产生的缓慢不同,后者是客观上的缓慢,是由时间力量影响某一片空间从而达到的效果,而前者则是主观上的变慢,是因为灵识强悍的入微观察力,使得所有动作在夏伊泽眼中都仿佛被放慢了许多倍,实际上内外的时间流速是完全一致的。
夏伊泽嘴角不自禁地勾起,原本在敏捷上他就远超过那些虚空物,现在有了灵识的加持躲避它们的攻击显得更加游刃有余,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感觉,真是……
“爽!”
夏伊泽忍不住大吼出声,甚至还高声笑了几下。
灵识给他带来了太多惊喜,虽然没有直接提升他的实力,却让他各方面都变得更加强大。
眼前的怪物们显然得不到这些讯息,眼前的人类少年在他们看来还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包括他那看似威力不俗的魔法攻击,打在身上不过挠痒痒似的,根本无法对它们构成威胁。
当然,它们简单的脑子也想不到更多的东西了,只知道眼前的人类危险系数较低,可以随便对付。
狮子搏兔,亦需全力,这句话不无道理,但很可惜,这些虚空物并不懂得这个道理。
它们没有立即抹杀掉眼前的小东西,似乎想跟他玩上一玩,而这也会成为它们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夏伊泽灭掉了摘星上的光芒,然后又重新将其点亮。
光芒更加璀璨了,几乎可以闪瞎狗眼。
在灵识的控制下,更加精纯的魔法能量被引动,借助摘星奔涌而出,狂暴之意远超夏伊泽任何一次施展魔法的时候。
朴实无华的魔法箭射出,是最简单的秘术射击,是划破黑暗的亮光,也是刺穿虚空物的利刃。
夏伊泽的目标仍旧是那只承受了他绝大部分攻击的虚空物,但这一次的攻击与以往的都要不同,也使得对方第一次发出哀嚎。
坚韧的皮肤被破开——与至阴力的穿透不同,这是真正的破开,猩红偏黑的血液随着炸碎的肉沫喷洒而出,浇灌在地面上的血水,滋滋声不断响起,血水如沸腾般翻滚。
等到血水平静,属于虚空物的血肉也消失不见,化作庞大血水的一部分。
魔法箭的余威还在虚空物体内流窜,破坏着每一处扫过的肌肤,惨烈的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更是逐渐带上了怒意。
它那只有一根筋的大脑根本想不明白为何前一秒还无比弱小的人类为何突然能对自己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明明是一样的气息,应该没换人才是。
它又如何能够知晓,有了灵识的夏伊泽已经跟之前完全不同了,可能从表面上看看不出什么区别,但经过灵识进一步筛选的魔法,每一滴都远比之前强大,融合在一起更是无法忽视的增强,能有这么大的突破并不意外。
“呵。”
夏伊泽冷哼一声,他自然清楚对方对于他的轻视,既然如此,他也不会让它们失望,绝对会给它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刚才只是最简答的开胃菜,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虽然他明白对方听不懂他说的话,但似乎说出来才能狠狠地把心中那口恶气出出去,况且他说的话,也并不一定就没“人”听到。
如夏伊泽所说,秘术射击的确只是开胃小菜,接下去的精华跃动,才是可怕的开始。
射出的魔法光球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其中气势的变化明眼人都能感受得到。
如果说之前的精华跃动是鞭炮的话,这一次的就是实打实的手榴弹,其中差距绝不止一星半点。
那刚从秘术射击中缓过神来的兽形虚空物,正怒吼着朝夏伊泽挥出利爪,可爪子还在本空,精华跃动已经精准地挂到了它的身上。
这个发光的罩罩兽形虚空物认识,正是不久前给它挠痒痒的玩意,根本伤不到它。
精华跃动它不在乎,可紧跟在其后面的秘术射击就不同了,这东西刚刚才让它吃了大亏,兽形虚空物虽然智商不高,但跟自己小命有关的东西还是分辨的清的。
当然了,但凡它的脑子能多转一个弯,就该想到,那普普通通的魔法箭在不久前也是刮痧的玩具……
不过兽形虚空物显然没有想那么多,它的脑中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前一次是自己大意了,这一次一定不能被这“弱不禁风”的魔法箭伤到。
这样想着,兽形虚空物放弃了准备拍向夏伊泽的爪子,转而将自己身体最坚硬的一部分——脑袋处的独角对准了魔法箭。
很显然,它又忘记了一件事情。
一如之前那套连招般,魔法箭的目标根本不是伤到它本身,而是为了引爆挂在它身上的罩罩。
“boom!”
惊天的爆炸声响起,昏暗的天空甚至炸起一朵蘑菇云,场面一度十分壮观,同时吸引了卡莎与阿克尚的目光。
所有人都看到——前提是他们的视力足够看清楚此地发生的事情——那原本还嚣张至极的兽形虚空物,此刻已经断了独角,碎了利爪,浑身血肉模糊,就连强大的自愈能力也无法恢复这样惨烈的伤势。
若是它有瞳孔,此刻一定被惊骇充斥,它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类小子手上吧。
爆炸产生的撕裂破坏了它的体表,其中大部分能量更是透过之前的旧伤口疯狂涌入体内,并将其彻底绞杀。
纵然有对方愚昧 大意的因素存在,但精华跃动的威力之强也足以震世。
不过有利自然也是有弊的,虽然精华跃动的威力增强了不少,但其消耗的魔法也是呈几何倍增长的。
经过灵识的筛选,夏伊泽体内存储的魔法能量本就缩减了许多,而释放精华跃动所需要的基础魔法量是不变的,一来二去所占的比例自然大了许多。
不过总得来讲夏伊泽还是很满意的,一发精华跃动就灭掉了一只兽形虚空物,这样的战绩放在之前绝对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要是在对付那些人形虚空物时就觉醒了灵识……”
看着眼前散去的烟尘以及地面上被自己轰出的深坑(当然是用灵识看得,不然在血水的覆盖下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夏伊泽脑中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他之所以能从神识觉醒至灵识,正是得益于在至阴空间中的经历,若是没有前几战的失败,他根本不可能去借用至阴之力,自然也不会拥有至阴力以及强大的灵识。
一环接一环,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少了任何一个环节都可能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夏伊泽很快就释然了,就算过去有更好的选择,也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毕竟已经无法改变,未来的方向才是重中之重。
“这家伙……看样子是又有了新的突破。”
卡莎闪躲之余目光不时瞟向夏伊泽所在处,当那声爆炸响起的一刻,她便知道这一战已不需要自己出手了,那小子又变得强大了。
扪心而言,就连卡莎也不得不对夏伊泽产生一股钦佩,排除对方是有意隐藏实力这个可能的话,他这一路来的成长实在是太过惊人。
最开始卡莎不过看中了夏伊泽瞬移的本领,别的方面在她眼中都是不堪一击,但走到这一步,对方带给她的惊喜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至少目前而言,夏伊泽在常规状态下的杀伤力已经超越了她。
她又回头看了看深陷泥沼的阿克尚。
他也在成长,实力比起刚来之时也有不小的提升,虽然幅度没有夏伊泽那么夸张,但卡莎也都看在眼里。
别看阿克尚现在战斗得十分困难,但这更多的是因为他并不擅长这种大规模的混战——单挑或者小规模团战才是他的强势之处,他的钩锁还能在一些特定地形发挥出奇效。
开恩者的神奇能力,更是让阿克尚永远拥有一席之地。
卡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似乎……只有她自己没有任何的突破。
诚然,她每场的战斗表现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那是基于对手的强度给出的不同方案,实际上她的实力一直是一条平稳的直线——除去那股被她自己死死压制的伟力。
仔细一想,这其实很合理,毕竟卡莎在虚空之地生存多年,与虚空物的接触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该提升的地方早已到了瓶颈,想在短时间内突破本就不是一件易事。
可生性要强的卡莎,是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的,在她看来,同行的两人实力不断突破,而自己止步不前,这就是她的无能,无可推辞。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讲道理,但正是这股顽固的执念,支撑着卡莎从小女孩蜕变成虚空女猎手,这样的信念早已深深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她无法接受自己无能的表现,尤其是在看见夏伊泽接二连三爆发出全新力量之后。
她必须冲破瓶颈,迎来全新的自己。
第二皮肤之下,卡莎的瞳孔逐渐被紫色浸染,不是单纯的紫色,而是一圈一圈,逐渐加深宛若年轮般的紫色,除去最外面的一点眼白,内里都是这样的紫色轮环。
当最中心的轮环渐渐形成,浓郁的紫色近乎成了黑色,若是仔细观察,便能透过瞳孔看见其中旋转的锁链。
这就是卡莎用来封印体内那股反叛力量的东西,一旦锁链断裂,她将失去一部分对身体的掌控,她的脑中会出现第二个意识,一个远比她残暴凶狠的意识,它会释放自己体内那股庞大的邪恶力量,将挡在身前的所有东西毁掉。
她一直在压制着那股意识,十年来一直如此,用锁链牢牢地禁锢着它,一旦它重获新生,虽然卡莎依旧有着身体的主导权,但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行为会不会受到它的干扰,一旦出现差池,那绝对是卡莎不愿看到的画面。
而现在,这股意识再次蠢蠢欲动了。
它感受到了卡莎心中的执念,看到了她对于实力的渴望,于是它又探出了脑袋,并抛出了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橄榄枝。
卡莎的思维开始混乱,这样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到来,每一次来的时候,她都得分出极大的精力进行压制,才能保持自己的清醒。
可千不该万不该,此时的卡莎正面对着数只兽形虚空物的围攻。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安静地下来?
那股邪恶的意识愈来愈嚣张,它在狂笑,它在动摇卡莎的心神。
卡莎一边极力对抗着这股意识,一边尽可能躲避着虚空物的攻击。
但她的身法速度相比之前已经慢了太多,久而久之,身上已经挂了数次彩,鲜红的血液渗出第二皮肤,一滴滴淌进脚下的血水之中。
“嚯…嚯…哈…哈…”、
瞳孔伸出的锁链剧烈摇晃着,卡莎眼前甚至出现幻觉。
她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地奔跑着。
跑着跑着,她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绊倒,疼痛感让小女孩哭了出来,也让卡莎猛地惊醒。
可短暂的失神,已然酿成了大错,虚空物的肉掌已经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嗯…”
一声闷哼过后,卡莎的身子被远远打飞,落在地上时血水都溅起几米高。
强烈的疼痛让她本就混乱的思维愈加迷糊,大脑不断传达出昏沉的指令,双眼几乎就要看不见眼前的景象。
然后,卡莎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准确说,是像极了十年前的自己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意识附着在那时候的自己身上,听着自己与小女孩的交流。
“听我说,”我告诉小女孩,“我要你听好,时间不多了。”
她探过头,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
“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喜欢她,浅笑在我脸上绽开,距离上一次笑容,仿佛已经过了……永远。
“这个不行,”我一边说,一边示意她握着的箭,她拿在手里的姿势像是握着一杆长矛。
虚空把我从家人身边掳走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我当时什么都不懂,但是其他人,他们太不小心了。
祭品、牲礼、贡物——随便你怎么叫吧,反正都是行不通的——它们无法满足虚空,它不是神,绝不会满足于献礼和祷告,它要的只有吞噬一切。
“你想杀了它吗?想要毁灭它吗?”我问她。
她点了点头。
“那就要饿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