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姑娘脸色有些沉,但也没着急和佟三姑娘分辨,只说道:“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了,咱们再说别的也没什么用,且先收拾妥当回去吧。”
不等那两个说话,佟大姑娘转头就吩咐了自己的丫鬟去找了佟三姑娘的丫鬟,拿了包裹回来,给佟三姑娘先更衣。天气虽然炎热,但冷水里面泡一遭,更衣的时候佟三姑娘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佟大姑娘也不说话,只转头看佟五姑娘:“今儿的事儿,你回去最好是别和你阿玛说,我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定然是打算回去就告状,让你阿玛将三妹妹给责罚一顿是不是?但是,你先想想祖父祖母吧,他们会让佟家的名声受损吗?”
“你阿玛责罚三妹妹,你虽然是出口气了,但你日后名声怎么办?你还打算不打算说个好人家了?谁家愿意要个刻薄狠辣,对亲生姐妹都要下狠手的妇人?”
五姑娘觉得自己都快冤枉死了:“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是打算推她来着,这不是还没动手的吗?她自己掉下去了,自己掉下去了!和我没关系!”
三姑娘冷嗤了一声,并不做辩解。
大姑娘叹口气:“好好好,不是你,可就算不是你,这事儿也不能宣传,你额娘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你自己不知道吗?咱们府里顾着你阿玛的脸面不说什么,可外面的人会如何议论你额娘生下来的你?会不会说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五姑娘脸色立马就沉下来了:“说我可以,说我娇蛮跋扈,说我狠毒可恶,说我心狠手辣,都行,但是不要牵扯到我额娘,我额娘如何都是长辈,大姐姐自诩规矩得体,这样非议长辈,是你的规矩吗?”
大姑娘假笑:“我知道错了,是我说错了,你额娘什么都好,你额娘出身高贵,你额娘规矩好,你额娘心善,你额娘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儿。”
若非是早已经心存埋怨,打从心底看不起李四儿,觉得是李四儿的存在才拖累了佟家,大姑娘这性子,可真不会在外人面前说什么的。
李四儿就好像是一块儿黑藓,本身佟家是一块儿上好的白玉,温润无暇。可自打李四儿出现,佟家就变成了不上不下的存在,卖不上好价钱,也不甘心亏本卖。
佟大姑娘其实一开始是想和雍亲王府的弘晖阿哥说亲的,虽说她比弘晖阿哥略大一些,可女大三抱金砖,她们满人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可四福晋一早就摆明了态度——她看不上李四儿,绝不和李四儿打交道。
甚至,四福晋还因为怜悯赫舍里氏,对原配所出多加关怀,亲自过问岳兴阿的亲事,又时不时的接了三姑娘去亲王府做客,那会儿大格格就知道,怕是佟家,再不会有姑娘能嫁给弘晖阿哥了。
不光是因为李四儿的存在,还因为别的原因。
她这会儿瞧着五姑娘也觉得不顺眼——真要聪明,就该躲着老三走,仗着李四儿和隆科多,对三姑娘这个亲姐姐不尊重,冷嘲热讽,这也是做的太顺手了,所以这次才被反杀了吧?
她这一番回话略有些阴阳怪气,五姑娘想说什么,却发现反驳不了,气的脸都红了。
三姑娘噗嗤一声笑出来,换完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咱们自家事儿,就不要在别人家里断官司了。我落水了,身体受不住,就打算先回家了,你们若是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就是了。”
大姑娘忙说道:“我送你回去,我已经将生辰礼物给送过去了,眼下告辞也不算什么失礼的事儿。”
送礼物肯定是要亲手送的,送去了肯定是要说几句话的,见过寿星了,给过礼物了,确实是不算是失礼了。
两个人都要走,五姑娘自己也不好留下来了,再者,她不想听别人议论自己,更不想听别人指着她说什么李四儿的女儿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
年幼时候,她是很喜欢跟着李四儿出门的。因为亲娘得阿玛独宠,阿玛几乎是什么都可以答应额娘,所以额娘就算是没名没分的姨娘,在别人家也是能做座上宾的,九成九的人,见了她额娘都要客客气气,心里不管如何,面上都是要夸赞恭维讨好的。
所以,连带着她,也受欢迎,总是被哄着讨好着。
可等她慢慢长大了,祖母就发话不许额娘带着她出门了。反而是让她跟着家里几个姐妹出门玩耍了,她和姐妹们感情并不是很好,所以大多数时候会落单。落单之后,一个人,就会很容易听到一些明面上听不到的东西。
比如,别家的夫人躲在角落里讥笑额娘是出来卖的。
比如,别家的姑娘当面和她拉手,背地里要赶紧用香皂洗手。
时间长了,她也敏感了许多,但凡有人背着她说什么,她总会多想,觉得对方是不是在议论她和她额娘。她知道这样不对,敏感多疑会毁掉一个人,可她控制不住。
所以,她宁愿不呆在人多的地方,她宁愿只在府里躲着。
佟家几个姑娘的离开并没有将事情给画上句号,反而随着她们走人,众人议论的也就更肆无忌惮了些。明面上,大家都是答应了佟大姑娘不往外说,可实际上,一个眼神,一个代称,就能将这事儿给提起来了。
“那个是章佳家的大少爷?听说是文武双全,今儿一看,果然是相貌非凡啊。”
“他哥哥是阿克墩吧?我听说,阿克墩这次立功了,皇上会奖赏他呢。”
“章佳家也就这么几个出息人了。”
不过,大家都是这个年纪的,说着闲话,这话题就引到了那少年身上。
雅尔丹轻轻碰了碰佛拉娜的胳膊:“堂姐,他们都说什么呢?阿克墩又是谁?”
这种事儿,佛拉娜倒是不好和妹妹解释,就避重就轻,说了阿克墩:“就是章佳家的长子,前些年中了进士,后来殿试的时候,写的文章被皇上当场看中,一下子就中了榜眼的那个人。”
康熙四十八年的时候,雅尔丹才刚刚出生,实在是没听说过这事儿。
就是佛拉娜,也是后来在乾隆说章佳阿桂的事情的时候,才略微听说了一些阿克墩的事情。
不过,也就是阿克墩,她没听说过阿克墩的亲兄弟们都有什么作为,那么,眼前这个少年是怎么回事儿?好像还挺有名?是她孤陋寡闻了,还是对方伤仲永了?
是她孤陋寡闻的话也就算了,毕竟就算是当皇后的,也不可能是将朝堂上的大臣们全都认识一遍的,毕竟后宫还不能干政呢,乾隆对这方面是更敏感。
若是对方伤仲永的话,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就刚才那短短的一瞬间,她觉得,对方除了身材不错之外,还挺有气势的,而且说走就走,十分果断,说救人也就救人,也有仁心。
等回府之后,章佳氏问起来这生辰宴,佛拉娜就顺口说了这事儿——不是她不守信,她根本没提佟家的事儿,她就直说了那少年的事儿:“额娘可认识他?”
章佳氏立马就笑了:“说起来也是巧了,论起来,你该叫他一声表哥的。”
佛拉娜眨眨眼,有些不太明白。她当然知道那少年和自家额娘是一个姓氏的,但是天底下,同姓氏的人多了去了,光是京城,章佳氏就有几万人了。
要真是亲戚的话,她该是见过的才对,章佳氏得空了就会带她去章佳府上,她根本连听都没听过这少年的名字好不好?就是阿克墩的名字,也还是之前殿试上出名了,被马齐念叨过几句,她才知道。
阿克墩这一支,和章佳氏的母族,那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
“两家多年没什么来往,所以你倒是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章佳氏说着就叹口气:“阿克墩的曾祖父,和你外曾祖父,是堂兄弟,当年因为分家的事儿,两家闹了矛盾,后来,他曾祖父就带着妻子儿女外放了,多年不和京城联系,一直到阿克墩科举,那会儿,也只阿克墩一个人回京了。”
阿克墩自己考好了,佛拉娜的外曾祖父这时候倒是不好意思上门和阿克墩联络了——倒像是看阿克墩出息了,上门攀附的一样。
两家人,一个是心里有怨气不联系,一个是拉不下面子不愿意主动,于是就僵持到这儿了。因为长辈之间的恩怨不好开口说,所以到佛拉娜这些晚辈们跟前的时候,就没人提了,也就导致佛拉娜他们这一辈儿的人,都是不知道自家有这门亲戚的。
再加上佛拉娜现在年纪小,出门的次数也不多,和阿克墩这种已经上朝了的人不一样。在京城没见过面,这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儿——也有那同住在京城,一东一西正好两边的人家,忙起来,多年不见也是寻常的事儿。
不过,自打雍亲王和十三阿哥主持修整过京城的交通,成立了交通部门之后,这种情况倒是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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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开现言
待开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