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夜色弥漫、到夜色褪.去之间的时间并没有很长。
银霜海的包间中,众位长老与弟子刚刚将血魔兽斩杀完毕,就听到下面晋杭的一句“巨鲨刹趁机害我”,感应到了元婴期的自爆威压。
再然后就是逃离、结束,众人才刚刚反应过来相应讯息,就已尘埃落定。
几位银霜海的长老当即就从包间窗口飞出,落至会场中央。
他们并不在乎场内新鲜出炉的拜师现场,也不在意那枚巽补金丹最终是否被抢走,只是看着那枚倒扣在地上的白瓷大碗,神情严肃且怔然。
邰东耐心地站在原地略等了一会儿,直到印琬道君空闲下来,才上前恭敬行礼,艰涩开口:“道君,晚辈斗胆,敢问您能否能将这枚法器拿开?”
印琬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温婉笑道:“自然可以。”
说罢,她便将手中已然空置下来的海蚌道器还给了“楼青茗”,纤指一绕,将地上的白瓷大碗收起。
大碗起离间,便缩成了茶盏大小,飞回印琬指间,愉悦地滴溜溜打着转儿,就像是一只普通的茶碗一般。
而地面上,原本困囿在大碗内的血肉飞浆则随着大碗的离开,哗啦啦散落一地,鲜红的血液在地面上肆意流淌,浓稠的灵气也亦瞬间在会场内快速蔓延。
如此情景,根本就无法辨认出这堆血肉的原主,是否是晋杭。
邰东用灵气在其中翻搅出一枚储物袋,也顾不上使用清洁咒,直接探入神识,下一刻,便觉眼前不由一黑。
竟当真是晋杭的储物袋!
这时,另一位银霜海长老也从包间内飞了过来,与他沉声道:“我刚刚询问过了魂堂,那边说,晋杭师兄的魂牌刚刚已经碎了。”
邰东:……
邰东深吸一口气,只觉一股怒气在胸腔奔涌,他勃然转身,怒喝:“巨鲨刹,你们谋杀了我银霜海的长老,我晋杭师弟!”
因为过于愤怒,他的声音很大,震怒的余音在整个拍卖会场内部来回震荡,不少修士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望了过来。
沙振海原本正站在不远处与弟子交代着什么,此时闻言,动作非常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大声讽笑:“嘿,邰东道友!你说这是你晋杭师弟,就是你晋杭师弟啊!你叫他一声,看他会不会应啊。”
邰东怒极,回头看他时,双目已然赤红:“沙大头,就这还需要如何证明?!刚才晋杭发出的声音莫非你没听到吗?”
沙振海笑嗤:“当然不算,我还说那是老夫的分.身呢。”
他说这话时,回答的是邰东的疑问,学的却是晋杭的声音。
其表情与态度,怎一个赤.裸裸的嘲讽了得。
怡东捏紧手中的储物袋,也不想再与他胡搅蛮缠,只低头又另取出一枚储物袋,将地上的血肉全部装好后,恨声咬牙:“狡辩之言,无需再提。但此间之事,我们回去之后会如实禀告宗门,让宗门牵头处理。”
只是到时,两宗就恐怕会彻底交恶,巨鲨刹会有什么其他损失,他们就管不了了。
巨鲨刹的长老们听出他的话语含义,却相视一笑,完全不急。
刁濉拿着一把刚刚复刻好的留影石走过来,嘿嘿笑道:“禀告就禀告。这场拍卖会我巨鲨刹从头到尾都有留影石记录,你说我们巨鲨刹杀你宗内晋杭,我还说你们银霜海派人来抢我拍卖行的竞拍物品呢!可不要随便死一个不知名的谁,就要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
“怎么,你们银霜海抢我巨鲨刹的竞拍品,能耐不行,死在阵法之下,还得让我们巨鲨刹赔礼道歉、割地赔款不成?这可真是天降好大一口黑锅,果然不愧是外域第一宗门!”
“你!”
眼见着双方就要吵起来,晋杭身后的一位白衣女修站出,表情淡淡:“刁濉道友,兹事体大。既然道友说此处有留影石记录,不知能否让我们复刻一枚带回?”
刁濉表现坦荡,大方挥手:“自然可以。”
“我们不仅可以让你看,还会让今日拍卖行内的每一位客人看。”
“诸位客人听我一言,今日凡是在会场内的,不过来领取留影石,全部不许出门……”
众人闻言大笑,纷纷出言打趣:
“感情你们金辉拍卖行还有霸王条约,要是不去领你们待怎么办?就不许出门了?”
“不来领,就压着你们在这里看完一遍再走!不,得多看几遍,一遍不够!”
“哈哈哈哈,刁濉你这老家伙!”
“那也太浪费时间,我们还是领走几枚回去再看。”
……
很快就有一群拍卖行修士走出,一字排开在会场一角复刻留影石。
既明抱着三花去领了几枚,回来给大家一人一枚地分开。
他询问“楼青茗”:“方才那海蚌,你是什么时候换的?”
“楼青茗”此时正在摆弄刚刚到手的海蚌道器,心情愉悦,闻言随口与他传音解释:“就在晋杭扔出去之后,半途劫的持,以假乱真,顺便帮正品更改一下轨迹。”
既明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得不说,瀚银确实很强。
那贝壳法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掉包,现场这许多人中,竟然除了印琬道君,或许再加上一个与乖宝有契约联系的楼青茗,谁也没有发觉。
“楼青茗”得意挑眉:“我早就与你们说过,论变幻能力,没人能比得过我。”
那动作除了“她”,就没人能做得那般无缝衔接。
“那她最后拿走的是什么?”
“哦,那个啊,是我以前在醉梦海捡到的海蚌壳。为了对这枚道器表示敬意,我特意换成了最漂亮的一枚,她也没亏。”
既明:……
就这也算不亏?!
他估计雍微发现以后都得呕血。
在两人不远处,楼青茗与楚容原是看到乖宝出事,才飞出了包间。但之后事情在转瞬之间被瀚银转圜后,就没了他们出手的必要。
此时他们看着不远处瞬间变得没心没肺,正用尾巴卷着白幽一起到处捡血魔兽尸身吃的乖宝,松下一口气之余,也不由感觉好笑。
“走吧,咱们也跟着一起去凑凑热闹。”
“行,一起过去瞅瞅。”
等两人跟着场内修士一起领完留影石,就在会场一角先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留影石内是从巽补金丹的出售开始录制,到夜色褪.去、印琬道君出言收徒结束。
其角度选得正好,将整个拍卖大厅都囊括了下来,虽有夜色笼罩,但基本的景象却能看得分明。
看完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好笑道:“没错,巨鲨刹确实没有多做什么。”
就是眼见着巽补金丹要被抢走,启动了一下阵法而已。
这前后不过数息,谁也没对那位黑斗篷修士动手,他就自己突然要自爆。
“看来这次巨鲨刹算无遗策,这锅应该扣不到他们头上。”
“九转罗刹阵啊,也不知那晋杭体内是有什么毒,才会落到最后元婴自爆的结果。”
印琬在给方才所有下场相帮的修士都发完东西、帮雪明沙还完因果后,就身形一动,来到了身披斗篷的楼青茗身边。
楼青茗与楚容当即停下交谈,向对方行礼:“印琬道君。”
印琬轻笑一声,反手在三人周身布好隔音结界:“这位小友,本君有些公事想要与你们相商。”
楼青茗压低声线:“道君但说无妨?”
印琬:“我易筋坊欲租借一下令宗的魔界空间介质点,与你的灵宠饕餮,不知可否?”
楼青茗与楚容:……
楼青茗迟疑了一瞬,有礼开口:“不知道君是如何认出我来的?”
身份既被认出,便没有否认的必要,弄清楚缘由才是要紧。
印琬眉宇舒展,温声笑语:“我曾经在关情岭时,见过少宗主。”
楼青茗颔首。
“当时我就注意到,少宗主指间的那枚白刺玫戒指内有造化道的痕迹,而我修的便是造化之道。”
楼青茗:……
很好很强大,这个理由还真是让她无话可说,当然也有她并不是将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交给瀚银师叔的锅。
“是晚辈疏忽了,让前辈见笑。”
印琬笑盈盈看她:“以你如今的年龄,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就已然很好了,不知我刚才提出的租借?”
其实于易筋坊而言,若能借到空间介质点,那么最后的空间通道斩断请本宗的太上长老出手也可。
但凡事都有万一,所以那只小饕餮的邀请与坐镇,就成为必然。
楼青茗与楚容对视了一眼,笑:“能得道君相借,自然是我们宗门之幸,不过其中的租金,我们还得好好商谈。”
*
“楼青茗”在将留影石内的影像全部看完后,也不由感觉好笑。
不过现在,“她”却是对巨鲨刹非要给他们一人发一枚留影石才允许离开的做法,有些了解。
宣扬他们宗门无罪有理是其一,顺便帮在场的大家解个毒便是其二。
“她”转身从既明手中又取出两枚,给那边正挨个窗口钻来钻去、寻找血魔兽的乖宝与白幽送了过去。
一个个认真叮嘱:“都拿着好好闻一闻,闻完了再收起。”
等“她”重新回到御兽宗弟子身边,就见虞勉也从人群中取了留影石出来,向“她”走来。
“妹妹,咱们之前商议好的,一起出去聚聚?”
“楼青茗”眉梢一动,虽然“她”感觉两家宗门租住的院落距离不远,没必要单独出去,但既然对方提出来了,“她”也没有反驳。
只是道:“好,兄长决定。”
说罢,“她”对身后的陶季几人道,“那我先离开一下,你们之后跟着既明和白幽两位前辈一起离开。”
陶季颔首:“知道了,小师妹放心。”
其他人也道:“我们会跟紧两位前辈,不会有事。”
虞勉等他们聊完,开口:“我看白幽前辈那边尚且在忙,不请既明前辈也一起去吗?”
既明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给怀中的三花撸了几下毛:“若是少阁主不嫌弃。”
虞勉笑意盈面:“自然不会嫌弃。”
*
等楼青茗两人与印琬道君商量好租借介质点与饕餮的基本条件后,“楼青茗”与既明早就跟着虞勉一起离场。
两人看了眼不远处正帮着乖宝检查是否有血魔兽疏漏的御兽宗弟子们,便也打算转身离开。
却不想正当此之际,就听到乖宝在三层的一个窗口外大喊:“啊?这包间是怎么回事啊?!好像是被人封了,进不去也出不来!”
巨鲨刹的修士闻言,马上就有人上前检查。
“确实是阵法,而且是高阶阵法。”
“等阶有些高,等我去寻一下太上长老。”
会场中心,印琬正在看护着自己未来徒弟的灵根修补,闻言眉宇稍抬了抬,开口:“都让开。”
窗口外的修士当即就逃也般地狼狈飞窜,下一刻,众人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袭来的强大灵光,那窗外的阵壁直被轰成点点残光。
楼青茗与楚容停下动作,回身看去。
就见到一群相貌分外眼熟的修士自内踏出,直至最后,一位身姿颀长的温雅男修自其中露面。
“多谢道君出手。”
楼青茗与楚容豁然瞪大眼睛。
那声音,那样貌,分明就是虞勉本人!
沙振海带人进去检查过一番后,神色也有些不好看:“你们自进入开始,就一直这样了?”
虞勉摇头:“不是一开始,是自进入这处包间的三天后。”
那陡然窜出的阵壁,不仅限制了他们的进出,还配有绝地阵,让他们无法使用任何传音玉简。
就连想用竞价玉简发个高价拍下物品,引人过来查看,都发不出去音。
众人:……
沙振海挠了挠头,又有些想骂骂咧咧。
他就说无影阁好歹也是内域的一等宗门,怎么自从过来以后,就全程在这里看着,连个秘境钥匙都没有出声抢拍?!
他之前还说人家抠呢,却不想根本就是自家地盘上出了失误,让人家在这里无事可做地干看了十五天。
“实在是抱歉,是我们的疏忽。”
虞勉无奈摇头:“无碍,只是原先还想拍下几样东西的……”最后却变成了干瞪眼,省下了钱。
“而且这阵法挺坚固,反正之前那位前辈自爆时,我们一整个房间的同门都没有逃走的想法。”
逃也逃不出去,还不若等着看对方自爆的威力够不够大,帮他们将那困阵炸开,当时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最后那场自爆被人阻止,他还感觉挺惋惜。
这样说着,他便取出了传音玉简,给楼青茗传送讯息。
而跟着乖宝过来一起找血魔兽的御兽宗弟子们,这时也着了急:“若你是少阁主,那刚才约我们少宗主一起出去的那位‘无影阁少阁主’是谁?”
“对方在临走之前,还特意让带上了既明师叔,总不会修为比既明师叔还高吧。”
虞勉敛眉,掩住眼底的冷色:“反正肯定不是我,只是不知对方的身份,以及目的。”
发完讯息,他便将手放在腰间的白色熏球上,想要点燃,直接寻踪。
却不想他刚一动作,脑海中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传音:“别点了,一点我就露皮了。”
她今日好容易将明医者的身份与御兽宗少宗主分开,若再被这么一点,那之前的半个多月就成白忙活了。
虞勉:……
“我刚刚已经通知了那边,兄长勿急,一切等我回去以后再说。”
随后,虞勉就见到那位他一直犹豫身份是否是他义妹的“明医者”转身向外跑去。
虞勉:……
一个假义兄,带着一个假义妹出去,这操作,很可以。
御兽宗的弟子见他动作顿住,焦急询问:“少阁主,怎么了?问清楚我家少宗主现在哪里了吗?”
虞勉:“她说她已经知晓了,等回去再细议。”
*
另一边,“虞勉”的“楼青茗”相约来到了食肆,要好包间后,两人暂且没有进入正题。
在等待餐食的功夫,“虞勉”看着乖巧站既明旁边认真啄米的三花,眸光微动,开口:“三花真乖,妹妹你的神兽缘真好。”
无论是刚才的那只小饕餮,还是现在这只被他关注的无相锦鸡,都不是一般修士能够契约得到的,由此可见楼青茗的缘法。
“楼青茗”则想了想自家少宗主那一身诡异的气运与财运,颔首赞同:“确实。不过这般的运气有利也有弊,端看各人看法,反正我财运确实不大好。”
也因此,一般人都承受不了楼青茗那每天漏财的巨大压力。
“虞勉”闻言就笑:“这才几只?!你若养不起,兄长帮你养。”
说着,他便在三花身上轻抚了两下,满足地眯起眼睛,心跳飞起。
下一刻,就听“楼青茗”道:“其他两只就算了,只乖宝这一只,兄长愿意分担,可以尽情投喂,我不介意。”
另外两只?
“虞勉”的眼帘一颤,抬眉浅笑:“还有那只小金卷?它鸟呢?”
“楼青茗”随意回应:“还在歇着呢,别看那小家伙才刚出壳没多久,但之前和乖宝打的那一架,却一点也不落下风。现在乖宝在外面,它却是不愿意出来的。”
“虞勉”手指缩紧:“现在乖宝不在这里,何不放它出来?”
“不用了,它不在我这里,我将它暂时寄托在一位放心的前辈身边。”
贺楼凤君?
几乎一瞬间,“虞勉”的脑海中便晃过这个名字。
除了贺楼凤君之外,又有谁才能算得上楼青茗值得信任的前辈?!
“虞勉”想想曾经贺楼凤君发的那句心魔誓言,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三花身上收回,对三花的心思一下子又有些淡了。
虞芳海之前送过来的资料都是垃圾,他仔细地绕着找了大半年,都没寻到一个神鸟血脉。
现在刚准备将心思再次放回三花身上,就又有了新的线索。
贺楼凤君曾说,此界还有比三花身上神鸟血脉更加纯粹的存在,楼青茗资料中的那只小卷毛鸟,他确实没有见过。
眸光微闪间,店员已经过来将两人点的酒菜上齐。
等人出去,“虞勉”就启动了房间的禁制,先是询问:“不知义妹需要那壮腰丹药有何用?为何会要四十粒这样多?”
“楼青茗”敲敲桌子,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与他坦白:“是之前你给喂药的那位前辈想要购买,数量也可能不止四十粒,以后会要更多,不知兄长能否为妹妹引荐?”
所谓源头交易,哪怕虞勉足够可信,这中间隔着一个人也稍显麻烦,还不如与那人直接面谈。
“哦?”“虞勉”挑眉,“可是那位前辈提出了什么交易?平常时候可不见你这般尽心尽力。”
“楼青茗”就笑:“确实,对方提出的交易数额还挺大,让我心动不已。”
“虞勉”眉梢舒展。
他反手自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瓷瓶递给“楼青茗”:“这些是我之前要到的,数量不多,只有四粒,义妹不要嫌弃。”
“楼青茗”将东西接过大概看了看,欢喜道:“已经很不错了,多谢兄长。”
“虞勉”勾唇,又取出一枚传音玉符放在桌上:“这是炼药人的联系方式,妹妹可与对方单独沟通。”
说话间,他便感受到了自己在无影阁包间设下的结界被人击碎,唇畔笑意不由扩大。
“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开,妹妹将你的传音玉简给我,我可为你转交。”
“楼青茗”怔了一下,还是旁边的既明反应迅速,取出一枚楼青茗的备用玉简递过去。
等“虞勉”将东西拿到手,他又伸手撸了一把三花,笑语:“那么,回头联系。”
说罢,他就在身后划开一道虚空裂缝,直接踏入其中消失不见。
“楼青茗”、既明:……
恰在此时,两人储物袋中的传音玉简疯狂震动。
他们保持着震惊的表情,甫一探入神识,就听到楼青茗焦急的声音:
“那个虞勉是假的,你们小心应对,还有,保护好我的鸡!”
两人噌地一下站起。
瀚银当即变回男身,崩溃询问:“刚才那个虞勉是假的?!真的是假的?!是哪个?!之前资料中想抢她鸡那位?”
既明马上将桌上还在没心没肺啄米的三花抓起:“是辛弈尘,那棵蚀骨玄桑!”
他回忆着虞勉刚才的全程反应,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之前想抓三花,之后你们说及金卷,他又改变了主意。”
瀚银再次抓狂:“他是个假的,我竟然全程没有看出来?!我刚才说漏嘴了多少?!我接受不了!”
等楼青茗与楚容循着契约感应开到食肆包间,就看到正严严实实抱着三花的既明,与正崩溃抱头的瀚银。
楼青茗略喘了几口气,询问:“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说的,你们和我们好好说说。”
瀚银现在已经崩溃到不想说话,由既明全程冷静回顾解说。
全部听完后,楼青茗与楚容不由眉心一皱。
金卷暴露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而且,“瀚银你大意了,不仅暴露了金卷,还暴露了咱们对这场交易的重视与迫切性。”
“对方很可能会因此,与我们直接原地要价,看来这场交易应该没有成功的可能。”
两人感慨一声后,心情都难得的比较平静。
与仉晓烽之间的交易,第一次要告吹时,她们还有些惋惜;现在第二次要告吹,她们竟是已有些习惯。
“你们全程一点都没有怀疑?”
既明与瀚银:……
既明是太信任瀚银这个行家,瀚银是太过信任自己。
瀚银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处,半耷拉着眼皮,气鼓鼓地没有说话。
他觉得自己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刚才在拍卖会场时,他徒手换海蚌,表现得有多么的高光,现在就有多么的挫败,好像被一棍子打回了原形。
他恨恨咬牙,半晌突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契约者:“不!我没有输!不仅是我没发现他,他也没有发现我!”
刚才既明已经将对方的身份与他详细讲说了一遍,故而现在瀚银在短暂地萎靡后,又重新恢复了斗志。
“就这还是比我高出一个大境界呢,这都没有发现,果然还是我的幻化能力比较厉害!”瀚银眯起眼睛,开始缓言自得。
楼青茗抽了抽嘴角,不想理会这位前辈的奇异攀比心。
下一刻,就听瀚银补充:“至于金卷的安危,少宗主你不用怕。我还能变,我能变成金卷的模样,天天跟在你身边。”
众人:……
楼青茗:“还是算了吧,瀚银师叔。”
楚容:“对方比你高出一个大境界呢,真惹恼了对方,小心他将你劈了当柴烧。”
*
金辉拍卖行内。
等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沙振海姿势闲适地坐在一把奢华的宽背椅上,又将那留影石内的内容从头看到尾,纳罕感慨:“老刁头,我怎么觉得我之前狡辩的那些话,也很有道理呢。”
“哪些?”
“就是你看这留影石内的人,蒙着脸、一句话、最后还将身子爆得只剩下血肉渣渣,有什么办法能证明这就是晋杭?”
刁濉:……
他不由好笑:“这若不是晋杭,那晋杭他人呢?玩金蝉脱壳?银霜海那边可是说,他放在宗门的魂牌都碎了。”
沙振海轻啧:“谁知道呢?反正最后就剩下那么一团血肉,还都被银霜海收走了,连验证都验证不了。”
请君入瓮的主意,他们打得光明正大,就这晋杭都能如此轻易踩雷,实在怨不得他们多想。
此时,那位在高台上主持拍卖的红衣女修霓裳笑道:“即便那不是晋杭,此举也代表他已抛弃了银霜海长老、与金虹老祖之子的身份。既如此,即便他以后再出现,那咱们还怕他个球?!”
其他人相视一眼,也纷纷笑道:“对,无所谓!就算这不是晋杭、晋杭还活着又能怎样?!咱们不惧他,最多就是以后小心一些。”
“我现在倒是雍微小丫头现在如何了。将昭枚身上遭受的全部给她还上一遍,不知她现在可还好?”
之前那九转罗刹阵内升腾而起的红雾里,可是有不少有意思的毒素。
这其中就有一味,是他们巨鲨刹内珍藏的一位深海大妖之毒,无色无味,挥发快速,任何法器、阵壁都无法抵挡。
相信在场有不少修士都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会带着弟子在原地多等一会儿,就为了在领取留影石时,将身上的毒素彻底解除。
半晌,刁濉笑道:“管她好不好,先让她受上一段时间的折磨,等之后,咱们再出手钝刀子慢磨。”
他们巨鲨刹的妖修,可最是一群心眼儿小的货!
惹了一个,就得对上一窝。
金辉拍卖行的拍卖会彻底结束后,随着修士们的相继散去,关于这场拍卖的最后热况也随之被飞快宣扬。
晋杭陨落、雍微可能是夜魔、巽补金丹归处、印琬道君收徒……这一桩桩一件件,显然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修士们经久不衰的热谈。
尤其是还有留影石辅证的前提下,更是一时掀起了复刻留影石售卖的热潮,让津辉城内八卦四起。
在这所有讯息中,最受人关注的,还是晋杭与雍微这对师徒。
在银霜海修士的盖棺定论下,晋杭的身份已亡。
既然他已经陨落,那么晋杭在他生命的最终时刻,拼了命一般地为雍微去抢巽补金丹,就更加值得大家的揣度。
“晋杭阵师此人,不论他为人如何,在外面的名声又是如何地遭受非议。但仅凭此举,便知他是真心想要做一位好师傅,可惜他并未有一个好徒弟。”
“雍微啊,曾经的天才阵师,没想到一旦堕.落起来,竟然这般快。”
“嗐,现在大家都能确定了吗?最后现身的那位夜魔就是雍微?”
“你想想那粉猪!”
“……好吧,寻宝猪,也确是雍微的灵宠无疑。”
“而且,并不是每一位混血夜魔都能够那般娴熟都使用魔族能力。只能说,雍微既能使用,她体内的血脉纯度就绝对不低。”
……
在津辉城内的修士兴奋讨论时,事件的主角早已趁着夜色离开了津辉城。
只是雍微才刚刚离开津辉城不久,就察觉到手中的海蚌道器触感有些不对。
雍微迟疑地停下动作,选了一处密林拐身钻入,在其内开辟好洞府并设好禁制后,才将手中的海蚌举至跟前。
璀璨中带着流光,碰触后似有风声。
漂亮是漂亮,但这枚海蚌无论怎样看,都只是一枚普通海蚌,没有之前道器专属的内敛深沉。
雍微眸底的幽紫因为愤怒,再也遮掩不住,彻底绽放而出。
她五指稍微一用力,手中的海蚌就全部碎成齑粉。
雍微:……
她看着齑粉中显露的丹药,将之捻起,原本深沉的表情不由地开始扭曲,一字一顿:“养气丹?”
就这样一枚专为世俗界凡人延年益寿的低阶丹药,就替换走了她的黄阶巽补金丹?!
还有她的海蚌道器!
雍微咬牙,眸光快速流转:“被掉包了?什么时候?”
而后那枚海蚌道器在空中接连的两次抛掷动作,便重新在脑海中回放。
原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竟会是这中结果,雍微面色青白变换,难看非常。
“啊!!!”
她在被布置了禁制与静音阵法的临时洞府内,尽情咆哮发泄,发泄着自己的怒气与不甘。
巽补金丹啊,失去了这一次,下一次还能否再次遇到就真的难说。
她疯狂地捶打着地面。
没有希望时,她还能勉强安慰自己,自己还有体质;但有了希望、却与之失之交臂,这中感觉,让她心中百中情绪一起奔涌,梗在喉中。
“巨鲨刹!一定是巨鲨刹!”雍微眸色暗沉,狠厉咬字。
就那高台上的小丫头资质绝艳、足够让人惋惜吗?
她在灵根被损之前,资质也非常不错,更有天纵之才,她又何其惋惜?
为什么就没人来看看她?!
强烈的不甘与怒气冲刷,让她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一直佯装的镇定在这一刻终于被撕扯开来。
“粉巧……”
“师父……”
泪水在不知觉间开始弥漫,她紧紧咬着唇.瓣,不知觉间便被升腾而出的雾气迷花了视线。
“哎。”一声微不可查的喟叹在空中响起。
雍微身子一僵,迅速抽出武器横在胸.前,抬头。
下一刻,就看到原本被她用夜色浸染了的漆黑洞府中,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人。
雍微瞪大眼睛,唇角不由自主颤了颤,神情有一瞬间的惊喜与狼狈。
“师、师父。”她喏喏开口。
此时出现在洞府内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晋杭本人。
只不过现在的晋杭与之前在外界呈现出来的面貌略有不同,不仅更加苍白与疲惫,也更加的年长苍老。
晋杭的资质一直不俗,因为他筑基时间比较早的缘故,他在外定格的相貌年龄也一直比较年轻。
只是在收雍微为徒后,晋杭一次为了救她,受到了罗刹王族的惩戒,自那之后,他体内便一直含有罗刹毒素,从未消退。
这些年,因为这中毒素的折磨,他的面容逐渐由年轻的稚嫩,转为中年人的沧桑。
为了遮掩,晋杭在外一直维持着较为年轻的相貌,也从未向外说起过自己受伤。
但是,只有雍微知晓,他每日每夜都在为她承受着什么。
她快速眨掉了眼底的泪花,飞扑上去,想要将人抱住。
却又在站在晋杭身前不足一步时,艰难地停下脚步,她看着眼前的男子,鼻头一酸,又有泪水流下。
“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
今夜过去,不仅她将成为修仙界众人的笑柄与谈资,就连师父的名声之下,也会遭到蒙羞。
晋杭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息:“想什么呢,不过一枚丹药而已。”
“之前你赌气,走得比较急,但实际上,为师一直在为你想办法,并且现在已经有了线索。”
雍微眼神一亮:“当真?”
晋杭点头:“自然为真。”
他像两人以往相处时那般,取出一面蒲团放在地上,盘膝其上,等看雍微也在对面坐好了,便开口与她解说现今修真界中尚存有巽补金丹的几处宗门与世家。
说着说着,洞府内原本被雍微浸染开的夜色又逐渐消退,恢复了阵纹自带的明亮。
在这中朦胧的光线下,雍微的眼神不由迷离。
半晌,她低声开口:“师父,您这次脱离了银霜海,是不是要回怒海、给罗刹王族认错解毒了?”
晋杭垂下眉宇,没有应声。
雍微缓缓俯身,将头放在他的腿上,轻声央求:“师父别怕,我陪你一起去,这可是您当初为我受下的。”
晋杭垂下眸子:“此事待过后再提,不对,你身体怎么了?”
他感受着腿上明显有些不正常的温度,忽地一下抓过她手腕,探知她的身体状况:“你这身体……不对,是刚才在拍卖行!巨鲨刹!”
说罢,晋杭当即起身,就要离开,却被雍微一把抱住小腿。
晋杭低头,神情严肃:“雍微,你放手!我出去给你找人!”
雍微手下抓得更紧,低声吐了一个不,她缓缓抬头,眼底一片紫光之余,还有兴奋、黑沉与癫狂:“算算时间,师父您肯定也中毒了!”
“徒儿不想要别人,就想要师父!”
*
虞勉自从带着无影阁弟子回去后,就一直在御兽宗的小院等待楼青茗的归来。
他不知道那个冒充他身份的人是谁,但对方这中做法本身,就定有所图。
也因此,即便楼青茗在离开前安抚过他了,他仍是焦急不已。
等楼青茗回来后,他当先注意到了她的面色,发现其虽有不愉,却并未有什么强压着的愤怒与伤心之类,便先松出一口气。
看来并没有太大损失,那就还在接受范围。
他询问楼青茗:“那人冒充我寻你,都是为了何事?”
楼青茗轻咳一声,先与他传音纠正:“确切地说,不是寻我,而是寻另一个假扮的我。”
虞勉颔首。
楼青茗:“我寻他是为买药,他寻我应是为了抢鸡,现在改成了抢鸟。”
虞勉皱眉:“什么药?妹妹你想从我身上买什么药,我看看我这里是否有。”
楼青茗:“补肾壮阳的药,兄长你有吗?”
虞勉:……
“你想买来给谁用?妹妹,听兄长一句劝,直接找一个腰好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