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石秘境传承的消失,让等候在外面的不少修士都气氛凝重,情绪焦灼。
眼见着空中的传送隧道由无到有,逐渐稳定,不断有修士自其中被喷吐而出,当即便有相熟的人或势力迎了上去,询问情况。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可知是谁取得的传承?”
“传承是什么可知晓,包不包括这一整个秘境的灵石?”
“所以到底是谁啊,这运气……真是白花费了我大价钱买到的铜片钥匙。”
……
与其他秘境不同,其他秘境是即便秘境内的传承被拿走了,修士们也依旧拥有进入的机会,就好似楼青茗之前进入的陀罗秘境那般;
但灵石秘境,却从始至终都没给一般人开放过进入资格。
它的开放,就是为了传承!
没有传承接受资格、或者想不到相关进入方法的,就是与灵石秘境无缘。
现在灵石秘境的消失,不知触动了多少人的利益,让他们连自家修士收获了多少灵石都来不及关心,就关心起了拿走传承的人选。
可惜对于这个问题,不仅外面的人就连这群刚刚出来的修士也是好奇不已。
所有人在被问到时,都是差不多回答,那就是“不知道”、“不清楚”、“没有线索”。
最多就是有人提出了点微末建议:“看看谁没出来不就知晓了吗?”
“没错,即便得到了秘境传承,也总还有一段需要整理的时间,稍后咱们看看出来的修士中少了谁,就能大概知晓。”
“几位道友所言,甚有道理。”
楚容与自己的几位契约妖修一起,站在御兽门修士的队伍中。
眼见着出来的修士数目越来越多,御兽门之前进入的三位修士也已顺利飞出,但楚容却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在唇角噙着淡淡笑容,仿佛他这次当真是顺便路过一般。
在他身侧,他的契约妖修糜影把玩着肩头的墨色长发,与他传音:“你说若是少宗主不出来,就将你此番带来的肉食中,所有灵兽肉都分给我们的,看来你这次是要栽。”
楚容面色不变,依旧是数年如一日的从容与温和:“着什么急,这可是没到最后呢。”
说罢,他又转头多看了她一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样贪吃?!”
糜影慢条斯理地看了他一眼,就缓缓移开视线。
她这是与是否贪吃可没关系,就像是所有人族都对少宗主这个位置,有着别样的期望一样,他们妖修对镇宗神兽的位置,也拥有无限的畅想。
在知晓邹存竟然将他们心中如此神圣的位置,给称斤论两地卖了,是个妖修都会生气!
至于他们生气的方式,折腾楚容是其一,抢走这位幼犼的饭食是其二,总归双方都要承受他们愤怒的怒气。
正如此说着,糜影就察觉楚容面色一动,看向隧道出口。
她转头,跟着一起看了过去。关于这位少宗主身边妖修的资料,他们早就看过。
他们这些人虽在少宗主大典时,因故没有回去,但该记忆的资料却一点也不少,很快就将这里面的人给挨个对应上了号。
糜影的目光在其中逡巡了一圈,就落向人群中看似不显眼的小女童,刚欲再多观察几眼,就豁然对上对方投注过来的视线。
这般敏锐程度,让糜影不禁微微扬眉。
下一刻,就见依依向她轻轻颔首,与她传音:“没关系,给你挑战的机会。”
糜影:……
糜影当即眯起眼睛,犀利望去,却见依依已经转移视线,看向楚容。
糜影:……
在她身旁,储熹见她面色怪异,传音询问:“是怎么了吗?”
糜影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就舒展开眉宇,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奇特。”
奇特于她竟被人看破了思想,奇特于自己竟被个小矮子挑衅。
但是即便如此,她也希望她能知晓,在他们妖修的世界中,血脉与根脚固然重要,但实力也同样重要。
另一边,已经来到既明一行人身边的楚容,却在眉宇的短暂松缓后,又迅速绷紧。
只是他这种表情上的变化太过细微,除了依依以外,几乎没有人察觉。
“青茗这是怎么了?”楚容眉宇轻蹙,表情担忧,他来到环抱着楼青茗的既明身边后,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地逡巡了一圈后,就落到依依面上。
依依:“少宗主之前受了些伤,故而在秘境内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但之后秘境内部环境大变,灵石乱飞,让少宗主的闭关被迫中断,遭受了反噬。”
不远处,被白幽拎在手里的岳秩目光微闪。
这话说得就有些假,且不提楼青茗契约了这么多的妖修在身边,哪一个都能给她最全面的护持;就算没有他们,光禅语结界这一压箱底的护身手段,楼青茗也不会因区区一环境变迁,而遭受反噬。
但楚容听到这话,却是轻轻颔首:“那你们未免也太不小心,走吧,本尊在前面的鞍明府有一住处,赶紧带她过去疗伤,可别伤了根基。”
“是,多谢楚前辈宽容。”
说罢,楚容就与不远处御兽门的几位修士点了点头,就与糜影一起,带着他们翩然而去。
在他们远去的路上,众人还听到楚容问出他们好奇不已的问题:“对了,秘境内的传承是谁拿走的,你们知道吗?”
“这可就难为我们了。”
“我们当时都在全身心挖灵石,哪里有心思去关注这些……”
而被留在原地的虞勉,原是想要独自离开,却见那位御兽宗宗主的契约妖修储熹走了过来,与他开口道:“虞小友若是不介意,可暂到我们在鞍明府的商行休憩,距离少宗主他们将要休憩的位置不远。”
至于为何是商行,而不是驻点,实是因为在无涯小世界这边,御兽门的发展根基尚短,现阶段的目光是继续发展壮大,设立商行、不断回血,尚未到广设驻点的阶段。
听得此言,原本懒洋洋地趴在虞勉肩膀上的关关,当即不动声色抬手,揪了揪虞勉耳侧的碎发。
虞勉温和展颜,轻笑拱手:“多谢前辈相邀,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楚容带着既明一行的行进速度很快,到最后,陶季甚至是被连翘带着,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行进速度。
一经抵达楚容在鞍明府的住处,楚容就将住宅的结界全部升起,检查过宅邸并无任何异常后,方才引着既明几人来到前厅,挥袖,在院内设下一排十数个座位,开口:“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容的面容严肃,气势沉凝,与之前路上的温和完全不一。
他的手在既明怀中的楼青茗面上一拂,就让其现出了原形。
原来既明怀中之人并非楼青茗,而是伪装楼青茗的残波。
察觉伪装被破,残波睁开眼帘看向楚容,好奇询问:“宗主,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楚容无奈:“不才,我身边有一只猫类妖修。”
糜影站在楚容身边,向他们点了点头。
楚容:“而且青茗身上的底牌不少,光是我看不出底细的法器就能数出几件,这些法器都不是能被人轻易伪装出来的。”
且不提那串赤红法珠,也不提那枚藏酒耳钉,就连她头顶上的朱红玉冠,真品与仿品之间都是差距巨大,逃不出熟识之人的眼。
楚容敲敲桌子,看向几人:“所以现在,你们之前具体发生了什么,可以与我说说了吧。”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由依依发言:“宗主可暂且放心,少宗主无事,只是她若出来,就得多花费些时间……”
前厅之外,主动申请留在外面给岳秩护法的陶季则蹲在地上,看着盘膝而坐的岳秩温声询问:“岳道友,你为何还不赶快疗伤?”
岳秩慢吞吞朝□□天翻了个白眼:“因为我突然对你们有些不放心,想要一句承诺。”
陶季唰地一下展开扇子,露出半张脸,笑眯眯道:“放心,在你伤愈前,不会与你‘切磋’。”
岳秩当即舒出一口气,他又多看了陶季一眼,才放心地阖上眼睛。
只是在心中想着,这些修士太能出尔反尔,他完全拿捏不住他们生气的点,简直比他都奇葩。
*
伴随着灵石秘境的关闭,灵石秘境传承已被人取走的消息,在无涯小世界中也不胫而走。
不少修士等在灵石秘境的出口位置,想要见见那位取走灵石秘境传承修士的真容,却一连等了一年、两年,始终没有等到人,这里全无动静。
不是没有人猜测,其人可能早在取得传承的第一瞬间,便跟着其他修士一起离开了灵石秘境,但大多修士都给予了反驳。
不为别的,而是这些修士被传送离开秘境时,那里的灵石飞移也没有停止,而且短时间内,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于是逐渐地,此事就成为了无涯小世界的一个未解之谜,除了少部分修士还坚持地守在灵石秘境的出口位置,剩下的大部分修士都已放弃撤离。
除此之外,无涯小世界内因为此番灵石秘境关闭带来的变化还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各个小家族中专为契约灵石秘境铜片钥匙、而特地封闭培养的修士,也因此临时终止。
不少修士都因此迷茫了人生方向,动摇了人生观与价值观。
更有心态不稳的,甚至在心境上产生裂痕,也不知于今后的道途是否会有妨碍。
靖通城,邓家。
邓媛媛从几位族人的小院内出来,心情比较沉重。
境遇上的变化,与被刻意培养过的价值观改变,都不是一般人能在短时间内承受得来的。
这些最近回来的族人们,虚傲有之,愤恨有之,沉默有之,却无一崩了心态,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所幸现在族内对他们已无甚期许,他们也无需像他们当时那般,肩负那许多压力。
想必心态上的调整,只不过时间问题。
邓媛媛站在枫树之下,想着这些族人们的反应,叹出一口气,她敛眉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前往了邓荃杰院落所在方向。
她过去时,邓荃杰正在院内研磨炼材,那炼材本是坚硬无比的东西,但此刻在他的药杵里,就仿佛酥脆无比,一碾成粉,也是稀奇。
见她进来,他平静抬头,向她颔首示意:“媛姐,请坐。”
说罢,就继续垂首,一边在口中喃喃低语,一边将灵气以特殊方式混入炼材,继续手下的研磨。
直至将这份炼材碾磨完全,他才小心地将东西从药臼内道出,装入瓷瓶,开口道:“媛姐此番过来可是有事?”
邓媛媛观察着他的眉宇,轻松笑道:“此番我来,是要与你告别的,我准备暂时离开族里,出去走走历练,可能会离开很长时间。”
邓荃杰将自己捣炼法器全部收好,又重新在桌上放上各类灵食茶点,方才开口:“这样也好,出去走走也是好事。”
邓媛媛抬头看他,欣慰道:“看到你的心态如此之稳,我也就放心了。”
邓荃杰轻笑一声,他再次抬眼,眼底满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意味深长:“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要就此一蹶不振,可能得经历很长时间,才能走出这段变故与创伤,但从灵石秘境走出来后,又觉得一切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最开始进入灵石秘境时,还顾忌着形象,特意远离了人群,到一个无人能看到他的地方挖掘灵石,这是他始终未能消除的自尊心在作祟。
但是等他被定在原地半年多,最后只剩下三个月去挖掘灵石,这一切就开始变得不重要了。
形象不重要、被人看到不重要、甚至那点子最后的自尊与脸皮,也轻于鸿毛。
在那么紧赶慢赶的三个月后,在他眼中,什么坎儿啊的,磋磨的,都早已看开;什么自傲啊,羞耻心什么的,也早已被丢弃的一干二净。
最后为了达到家族要求的灵石数额,他甚至不顾那些修士的嫌弃与白眼,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捡漏,省却了自己亲自挖掘到灵石矿的时间。
“多经历一些就好了,经历得多了,就能够升华,能够超脱自我。”最后邓荃杰如此说道。
邓媛媛:……
明明是她比他先知晓的真相,经历的磨难,最后却是他比她先行看开、出言教导,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搞笑。
邓媛媛敛下睫羽,咬下了几口茶点,道:“我会的,希望我此行能够有所得,至于那些还没缓和过来心态的小辈,就要劳烦你去照看一番。”
邓荃杰颔首:“放心,之前是我有事要忙,但现在,我却有了让他们能够走出来的崭新方向。”说道这里,他的语气顿了顿,“或许媛姐也有兴趣听听?”
邓媛媛眸光闪了闪,开口:“愿闻其详。”
*
灵石秘境内,楼青茗这次伤势恢复的时间有些长。
由于之前三番两次的受伤,为了在无涯小世界内再少发生些此类意外,楼青茗在清醒过后,又重新入定,准备等伤势完全恢复以后再行离开。
而在她入定期间,闲来无事的佛洄禅书与四谛,则全都展露身形,带着那七只楼青茗在此处继承到的小家伙,一起到皇楼空间内参观。
这次的灵石秘境,可以说是被楼青茗渴望时间最久,同样的,也是她在里面探索时间最短的秘境。
她在这里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闭关养伤了,由依依、既明几个掌控节奏。
但也恰恰是这个让她无甚参与感的秘境,给楼青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达成了她重生以来的初次气怒吐血成就。
佛洄禅书看着已经在皇楼空间内安好家,并且让空间灵气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的三条灵脉,满意颔首:“咱们这次也算是超前完成任务,不仅抓到了灵脉,并且还是一连三只。”
四谛与他站在一处,一边与空间内剩下的几只傀儡,一起分拣灵石,装入储物袋内放好,一边开口:“这也是你们能少数用来自我安慰的东西了。”
佛洄禅书眉梢微扬,轻声笑道:“这有何可算安慰的,不过是潮涨潮落,早已习惯罢了。再说,只要青茗的气运尚佳,财运这种东西,克服也就罢了。”
四谛停下手中挥舞禅杖的挑拣动作,回头看他:“看来你是已有解决办法?”
佛洄禅书就笑:“确有一计。原本老夫还想着,此番青茗既能收获三条灵脉,那就以一条灵脉为代价,将古喜喜送走,如此也有交易的可能与空间,却未想到,这位煜娴竟是在捆绑销售。
“既如此,那就只能去想其他办法,比如说,即将获得依依九千九百九十万极品灵晶的邹存。”
四谛:……
“看来作为你们的宗主,这位邹小友也是受苦了。”
佛洄禅书看他一眼,嗤笑出声:“也不算什么受不受苦,只是御兽宗啊,既然选择了青茗做少宗主,并与其气运相连,那么财运上得大起大落,就是迟早的事。
“总归也不会破产,大家咬咬牙也就过去了,而且古喜喜的根脚与血脉无一不精,于宗门而言虽有弊端,但益处也无法替代。”
四谛短暂地琢磨了一会儿,而后继续板着脸挥动禅杖,进行着灵石、灵晶的分类挑拣:“没错,总归御兽宗以后也是要被青茗接管的,现在不过为她提前败个家,也无甚要紧。”
佛洄禅书敛下睫羽,自鼻尖哼出一声笑音:“你这家伙。”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话从四谛口中吐出,就似变了味儿,让他哪哪都不舒坦。
“我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
四谛面无表情:“谁又不是呢?”
之前煜娴在给楼青茗留下的传承内容中,小甲、小乙、与小丙就是那三条灵脉,它们已经产生了灵智,并且能够简单化形,就是之前的穿山甲形态。
大子、大丑、和大寅,则是三只抱肋雪,是修真界极其稀少的一种伪装类灵植,它们需要灵气生长,却自主吸收灵气困难,大都是与生灵签订伴生契约,它们给生灵提供气息伪装,生灵需要定期给它们供给灵气,供给他们生长。
而这三只抱肋雪则很显然地,是与小甲、小乙、与小丙签订的契约,帮助它们更好地伪装成穿山甲外形,不被修士轻易探知与发现。
莫辞:“抱肋雪形似薄纱,身形缥缈,性格和善,但无论在修真界还是仙界,都存世量极少,与修士契约者,更是少数。
“因为它们的最佳伴生契约时间,只有其刚刚诞生的一年,超过这个时间,大多都自主枯萎,无法存活,更遑论是遇见。
“只能说,这位煜娴也是位人才,这样稀少的东西都能被其遇见。”
这三只抱肋雪都被三条灵脉契约,但煜娴在那枚朱红圆珠内,还给楼青茗留下了一枚封存玉盒,里面封存了一枚抱肋雪的种子,也算是给楼青茗这个后来人的少数几个安慰。
一旁的傀儡听到这里,不由叹息:“所以主人此番的收获中,如果没有古喜喜那就完美了。”
佛洄禅书表情微顿了一下,而后轻笑一声。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啊。”
说罢,他单手背在身后,双足在周遭的灵石矿山上不停轻点,身姿飘逸地来到皇楼空间的出口,脚下微一用力,身形便若离弦之箭般,轻而易举地窜入出口漩涡。
不过眨眼间,他便现身到了外界,出现在了楼青茗的身边。
此时外界的楼青茗尚在入定中,根据佛洄禅书的感应,想必不用多久,大概最近楼青茗就能伤势痊愈,清醒过来。
此时盘膝于地的楼青茗,面色早已脱离了之前的苍白似纸,逐渐有了红润的颜色,气息平和,灵气凝实,天边即将落地的夕阳,映衬得她眼角的两抹醉红越发昳丽妩媚。
之前由她祭炼过的朱红圆珠,在被祭炼成功后,便直接窜入她的额心位置,钻入其皮下血肉,只在她额心留下一点依稀可见的浅粉,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大出来。
佛洄禅书的目光只在楼青茗身上逗留了数息,便抬脚步出了其周遭的防御结界,身形一动,来到了正在玩耍的古喜喜身边。
对上那双不忿的视线,佛洄禅书勾起唇角,阴柔精致的面上,绽开仿若浸润了佛辉的盎然笑意。
他俯下.身子,看向它轻笑开口:“喜喜,老夫再与你打一个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