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想法不仅楼青茗有,就连依依也与她差不多。
哪怕她并未与古喜喜相处过,但通过对话以及转述,却早已勾勒出了她的为人与性格。
只能说,鲁缪轩对古喜喜一见钟情,就注定了他的头要去磕到南墙上,就看届时他俩谁会先回头。
不过此时,鉴于双方的修为差距,她们并未将这点挑明言说,只留着以后等古喜喜醒来后,自己对这人进行告知。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叔侄俩情绪才逐渐回落。
他们迅速整理好表情,看向楼青茗两人道:“之前与内侄沟通专注,一时失礼,还请两位小友勿怪。而且,你们也可放心,之前内侄表述的那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
“我们鲁家在小辈的感情纠葛上,从来不会过多干预,楼小友可不用担心我以势压人。”
这句话鲁晨升说得相当诚恳,语气也非常认真,与他方才眼底呈现出的兴奋神色,似全无关联。
但楼青茗闻言,却是展颜笑道:“看前辈说的是哪里话,我们自然是相信您与缪轩前辈的人品。”
这位前辈的人品尚不好说,但是那位鲁缪轩的,却在依依的试探下,得到了他们的一致信任。
鲁缪轩眉宇舒展,温声承诺:“我的人品一向不错,两位小友尽可相信我。”
其实此刻他还有许多话想说,但到底面前的两人与古喜喜关系非同一般,为了减少他未来在追求道侣路上的难度,他还是决定少说少错。
鲁晨升勾起唇角,在心中点头。
能够看到下一辈的幸福,可以说是他近几千年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为了庆祝你此番得到自由,也纪念你终于有了一见钟情的女修,稍后叔父就给你置办桌席面庆贺庆贺。”
鲁缪轩笑意入眼,感激行礼:“是,多谢叔父。”
他也觉得自己否极泰来,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确实值得与叔父分享一番。
鲁晨升:“那除此之外,你之前想与我说的第二件事呢?是什么?”
鲁缪轩怔了一下,而后马上反应过来,开口:“叔父,楼小友他们手中好像有一幅母亲的画像。”
鲁晨升:……
被长期掩埋在心底的珍重之人被突然提及,让鲁晨升的心跳骤然停顿了半拍,而后倏然激动狂跳。
他突然抬头,看向楼青茗与依依两人,眸色深邃:“你们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在问这话时,鲁晨升的威压不自觉地压在两人身上,想要给予两人威慑,让她们尽快吐出真言。
只是可惜,楼青茗早在他向鲁缪轩询问第二件时,就早有先见之明地荡出层层并蒂涟漪,将她们二人紧紧包裹,也因此,面对鲁晨升情绪的骤然失控,她们面上并没有太多变化。
听到鲁晨升的询问,楼青茗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从容抬头,认真问道:“敢问前辈,这个是第三个条件吗?”
鲁晨升被她的话噎了一下,本被热血冲击得有些混沌的脑袋,瞬间清明起来。
他与经历尚浅的鲁缪轩不一样,他经历过倍受追捧的风光,经过所爱陨落的痛苦,也经过千年幽禁的沉寂,他的情绪掌控能力早已今非昔比,对比年轻时候更加地收放自如,沉稳且强悍。
经过诸多苦难与时光洗礼,他现在已不会在面对重要信息时,被怒火轻易影响理智,而是会更加理智地分析得失,不放过其后暗藏的任何蛛丝马迹。
鲁晨升曾经在知晓楼青茗的身份后,就将要与她言说的三个条件一一敲定。
这其中,前两个尚有更改余地,存在的重要性也不是多么迫切,现在用来换自家侄子的自由与康健,他觉得很值。
但第三个条件,却是他所不愿意更改的。
因为除了让楼青茗垂首以外,他很难寻到其他能够帮他办成此事之人。
当然,若是今日楼青茗手中拥有的是自家嫂子生还的讯息,他也并非不能将第三个条件舍弃,但若只是一幅不知真假的画像,他却并不认为值得。
因为他的第三个条件若是办成,他将能拿回属于自家嫂子的更多贴身物品,有且远不止一幅画卷。
鲁晨升眼睫半敛,将自己方才过于激荡的心情沉淀,只是心绪却难免地沉郁起来。
他开口道:“画尚未看过,缪轩也是说好像,现在言说其是否值得第三个条件还为时尚早,不知我们是否可以看看?”
楼青茗神识多看了丹田内的岚骨丹鼎一眼,面色似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将画卷掏出。
“就是这幅画,前辈但看无妨。”
这幅画就是一开始楼青茗绘制的那幅,里面的岚骨虽然漂亮、让人移不开眼,但整体气质却是端庄、温婉的,与岚骨的本性完全不搭,仿若两人。
但对于时刻将爱人放在心间,时常拿出来缅怀回忆的鲁晨升而言,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的身份,确是他的嫂子无疑。
他的嫂子,乌岚,也是被他当年一时犹豫,而彻底错过的女子。
“画技确实不错,但人却不确定,不知这幅画小友可有售卖的打算?”
鲁晨升的心中激动,但面上却依旧慢条斯理,说着砍价必备的先头话语。
岚骨丹鼎内,岚骨听到这里却是鼻子都快被气歪了,她重重地哼出一声,也没了再听的兴致,半倚在身后的雕花宽椅上,就把玩起了指甲,怔怔地发起呆来。
桌面上,依依将右手手指再度蜷起:他在骗你,他认出了岚骨,他想砍价。
楼青茗眸光微闪,摇头:“很抱歉,前辈,这幅画于我们而言,有不少意义,我们并不想卖。”
鲁晨升:“当真不想卖?听闻你们最近在搜集一些炼材与灵材,我手头的收藏不少,如果你能在这幅画外,再给我添加些获得此画的地点与画手讯息,我也并非不可拿出几样稀有炼材。”
楼青茗:……这个说法倒是豪富。
毕竟这幅画的意义再如何珍贵,也是一幅画而已,但她们这群人最近在城内搜集的炼材,是莫辞给岚骨开出的修复单子,搜集的灵材,则是极意圣灵丹的所需。
无论哪一样,都极度稀少与昂贵,价值并非一幅画能够比拟。
于表面上看来,这桩交易是楼青茗占了便宜,但对于了解真实情况的几人而言,却是各有各的衡量。
楼青茗斟酌过后,惋惜摇头:“当真不想卖,因为这幅画并非单张,而是一套,若非必要,晚辈并不想拆离,可能得拒绝前辈的好意。”
鲁晨升眸光微动,也跟着起了些兴致:“竟是一套?都是这画中女子?不知道我是否能够看看。”
楼青茗并无异议,她直接伸手在储物袋上轻抚,便又另外掏出来六幅。
鲁缪轩见到这里,也不由惊奇:“共有七幅?!你们从哪里弄到的这么多?!”
楼青茗但笑不语,没有回答。
事实上,若非她发现对方消息的时间太晚,他与她约定的时间又过于紧张,她还能给他们画出个十七幅、二十七幅。
现在她手头这些笔触貌似精致的对镜梳妆图、春日午睡图、美人榻上阅书图……是在接到对方的讯息后,依依让她趁机赶工绘制的。
其中场景、动作与服装,都是由岚骨亲自设计,直到她过来赴约前,才将它们刚刚赶完。
而看岚骨当时的表情,她似乎在这些画卷背景设计中,还隐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心机,只是她暂且不知是环境、动作、还是其他,无法判断。
此时一将画卷拿出,她的目光就牢牢落在鲁晨升身上,不放过他的丝毫神态变化。
但是可惜,她的目光再利,也无法从对方并无表情的神态中判断出分毫,所幸她余光一撇,看到了依依又重新端起茶盏的动作,又放下心来。
也罢,她看不出来无妨,只要依依看出来了即可。
这样想着,她神识又往丹田内看了一眼,就发现岚骨前辈已经从之前的期待,变成了面无表情,让她再度看向鲁晨升时,目光都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就是装过头的下场。
不仅她没看出来,就连岚骨前辈本人也压根没有看出来。
鲁晨升稍微花费了些时间,将面前的画卷全部看完,他心情之激动,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掩饰的地步。
这里的画卷总共七幅,画面中所绘制的,都是岚骨的真实面容,而且几乎所有的画面中,乌岚都是以妇人发髻打扮。
这就说明,这些是在她不得不嫁给他那个死鬼兄长以后,才留下的画作。
再观察其中一张梳妆台上的妆品摆放、铜镜款式,初步判断时间应是后期,因为其中有许多,都是他为她打造的样式,有他为她养成的习惯。
就连那张春日午睡图中,乌岚所穿的法衣,也是他曾为了贺她的生辰之礼,特意为她定制亲炼。那件法衣的真品,现还躺在他的储物戒中,被他日日拿出来摩挲,珍藏怀念,又如何会认错、分不清?!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情越是激荡,为了达成目的,就越需苦苦压抑。
他平静抬头,扬眉看她:“还是之前那个条件,小友卖吗?说实话,你们正在搜集的那些炼材与灵材,我确有不少。”
岚骨坐在锁链的栏网前,闻言直接撇过了头,表示了自己的嫌弃与拒绝之意。
楼青茗自然不会违背她的想法,痛快摇头:“很抱歉,这个只是拿出来给前辈欣赏的,但这几幅画却是我偶然所得,分外珍惜,不想外售。”
鲁晨升颔首,表示能够理解。
下一刻,他就取出一枚留影石,对着桌上的七张画卷迅速地记录一番,又将留影石重新收起:“既然小友不肯割爱,那我就只能以此法将之日日放在身边欣赏,小友应该不会介意吧。”
说是询问,但他的动作却非常之快,楼青茗她们还没反应过来,他那边的录制动作就已经结束,压根没给她们留下拒绝的时间。
鲁晨升的这一番动作,不仅让楼青茗与依依差点看呆,就连坐在丹鼎内的岚骨,也被惊得瞪大眼睛。
毕竟谁又能想到,刚才还将高人风范保持得入木三分,突然间就撕掉了脸皮,表现出了他不要脸的一面,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岚骨看着外面见楼青茗没有反对,又另拿出一枚留影石、准备再录一份详细版本的黑衣男修,恍惚中,那些早已被她遗忘的部分画面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虽然这次她想起的画面不多,却一时让她看着外面之人的目光更加惊奇。
外面,楼青茗在短暂的惊讶后,讯速绷住了脸色。
她瞟了眼对方手中的留影石,又看了眼丹田内岚骨的表情,不过须臾,面上又重新挂上笑意。
“既然前辈欣赏,那就随便录制就行。”一边说着,她一边貌似不经意地补充,“也不隐瞒前辈,晚辈这是因为有位师兄,他在人物绘制上还颇有心得,才想着将这些拿回去送给对方,作为此番出来历练的特产,也并非故意驳斥前辈的好意。”
“我那位师兄对书画一道向来在行,更擅分析各类美女骨相,进行延展绘画,想必这份礼物定会让他欢喜,不埋没它的价值。”
这样说着,她便伸手,想要将桌上的画卷再次收起,但是她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楼青茗抬头,就对上鲁晨升幽深的眼神,发现他的面色瞬间难看。
因为楼青茗的这番话语,鲁晨升甚至感觉心间的怒火差点逸出体外,灼灼燃烧,昭示自己的怒气与存在感。
他会生气,不仅是因为楼青茗想将这些画像送给一位男修,更是因为她对这些画像处理上的轻慢。
他捧在心尖尖上的、求而不得的爱人画像,在别人口中,竟是可以随意赠送、不受多少重视的东西,这如何能让他心喜?!
他的发丝上甚至有火星子乱蹦,威势低沉,几乎下一刻就要将积郁在胸腔的怒火发泄而出。
却在此时,在他身形后移、避免身上的火星子烧到桌上的七幅画卷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一件事,让他原本愤怒的心情瞬间停摆.
鲁晨升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几幅画卷,半晌陡然抬起头,看向楼青茗与依依两人,眸底思绪奔涌:“两位小友好像瞒了我不少事。”
这些画卷上,哪怕每幅看起来都存在得时日不短,但以他的眼力却能明显看出,它们都有着被做旧的痕迹。
并且他大胆猜测,这个时间距离现在,恐怕只有很近的时间。
一瞬间,鲁晨升感觉自己的心跳缺失了数拍,各类危险的想法划过脑海,但最终都被他按捺了下去。
他平声开口:“这些画卷都是最近几天画的吧,做旧做得很好,但是距离真正的行家,却还有些距离。”
依依面色微沉,她仔细观看着他的表情,放在膝上的小手交叠:不用信,他诈你的,但是这些画卷中确实存有破绽,被他发现,慎重回答。
楼青茗弯起唇角,笑道:“是不是最近几天画的,晚辈还真不好说,但它们确实是我最近得到的无疑。”
依依颔首:“确实,在此之前,我们也不知这些画卷竟是套本。”
在收到这位前辈的见面讯息前,这世上压根就不存在套本,故而她的话说得没毛病。
鲁晨升敲敲桌面,开口:“我可以给你一朵丧魂花,换你这里的全部画卷,再加上它们作画者的消息。”
丧魂花的品阶之高,可以说是楼青茗搜集的那些灵材中,非常难搜集且稀有的一种,错过这个村,就非常不好找类似的店了。
楼青茗眸光微闪,静静地等待着她丹田内岚骨的反应,没有马上做答。
鲁晨升却是因为突然看到希望,连遮掩都已经懒得去遮掩,果断在其上再度加码:“若你不满意,我还可以再往上添加一株月竹草。”
无论是丧魂花、还是月竹草,都是楼青茗正在收集的极意圣灵丹的主要灵材,鲁晨升开出来的价格,可以说是完全超出了这些画卷的本身价值,上翻了数千、数万倍还不止。
但鲁晨升却觉得自己此举值得。
无论这背后之人设下此局,是当真有乌兰魂魄的线索,还是针对他设下的陷阱,他都愿意踏下去亲自看看。
而此时,鲁缪轩也跟着将这桌上的画卷全部翻完。
在最开始翻阅时,他心中还是存疑的,但等翻阅到最后,他心中的那点疑惑就烟消云散:“没错,这个确实是我母亲。楼小友,事关家母,我们探问心切,还望你们能给我们透露出一二分讯息,就像是我叔父说的那样,我们愿意拿东西换,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鲁晨升坐在一侧,没有反驳,表达着对鲁缪轩话语的赞成。
楼青茗眸光闪了闪,看着鲁晨升的神色不由好笑,她在心中对佛洄禅书道:“这位前辈也是当真绷得住,若非鲁缪轩说出,他好像全程都不打算承认自己认出了画像中的岚骨。”
佛洄禅书也笑:“这也与咱们无甚关系,总归岚骨生的是他的气,又不是你的,继续往下演就是。”
楼青茗想想也是,只在面上现出些许犹豫之色后,叹息:“倒并非晚辈不想给两位前辈坦白这些画卷的来源,而是此事我曾率先答应了对方保密,若要吐露,可能需要询问一下对方的意见。”
鲁晨升:“那就劳烦小友,可以询问一番。”
楼青茗:……
她恭敬颔首,当场取出传音玉简,给楼青蔚发送讯息。
自然,她询问的内容与画卷无关,只是问他,丧魂花与月竹草他收集过了没,免得她这边收集重了。
在此期间,楼青茗一边捏着玉简,一边给岚骨丹鼎内传音询问:“岚骨前辈,您考虑得如何了?”
岚骨漂亮的眼内似有璀璨流光闪过,半晌她取出手镜,用脂粉在上面写道:“不急。”
楼青茗当即了解,等楼青蔚将消息发来后,楼青茗阅读过后,就将玉简收起:“对方说,寻到画卷的地点、与绘画人的身份都过于隐秘,他需要思考一段时间。”
鲁晨升多看了楼青茗一眼,直觉这个过于精明的丫头应该还有隐瞒,但对方既没有一口回绝,便是尚有回旋的余地。
于是他指着面前的七幅画卷,询问:“那这些画卷可能售给我们?”
楼青茗:“既前辈已确定其为亲眷,那晚辈也不好再说什么,您只管拿走就是。“
鲁晨升颔首,斟酌过后,还是在桌面上给她留下了一枚玉盒:“也不白拿小友东西。至于剩下画卷来源的讯息,我希望尽快得到小友的答复。
“一经得到答案,我之前答应你的两种灵材会现场交付,决不食言。”
楼青茗笑得眉眼眯起:“自然。”
鲁晨升起身,在带着鲁缪轩离开之前,他又多看了楼青茗一眼,思忖过后开口:“对了,还忘记告诉小友我的姓名,我叫鲁晨升,还望小友记下。”
原先,他与楼青茗之间只有三个条件的关联,他认为对方没必要知晓自己的姓名,因为条件一经完成,联系就会断。
但是现在,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种感觉,或许对方与他的联系会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楼青茗眼底现出些许惊讶之色,却又很快收敛,展颜笑道:“晚辈记下了。”
一直到双方分别,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对第三个条件进行讨论。
一直到她们重新回到暂居的小院,依依方才开口:“那位叫做鲁晨升的前辈,最近可能会过来对我们多加打扰。”
“哦?依依前辈是觉得,他看出什么了吗?”
依依:“可能吧。我之前就觉得他在那几幅画卷中判断中的讯息有些多,可能会在将画卷拿到手后,又发现了什么也不好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岚骨前辈消息的在意程度,远超我之前的预想,甚至已经有些过分的偏执。所以他可能不会在外面一直等待下去,大概率会亲自过来守着咱们一起等,也不一定。”
楼青茗颔首,表示理解:“若当真如此,那也随便他,反正最终做决定的也不是我,端看岚骨前辈的想法。”
依依赞同颔首,她顿了顿,又询问她道:“鲁晨升,少宗主之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楼青茗在听到对方报出这个姓名时,表情明显有些奇怪。
楼青茗颔首:“确实。”
依依认真看她。
楼青茗:“我在接任御兽宗的少宗主后,就去背过许多宗门的资料,这其中自然包括咱们内域的一等宗门,无影阁的。”
依依点头,继续聆听。
楼青茗:“在我义兄身体经脉受混火所扰、不得不离宗历练的前夕,无影阁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那就是柴自翔的师祖在思过崖的地牢内,不知为何突然受袭,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内伤,并且,那位袭击他们的悟道者也随之逃跑,不见踪影。
“当时,无影阁还特意向各大宗门发出过追捕令,只是那位逃出的被关押修士却是位悟道者,像是这种修为的,一经离开无影阁这个固定范围,便若鱼入大海,消失无踪,而之后此事果然没再有后续,也并未听说过那人被捕的消息。
“而那位逃走的悟道者姓名,便叫鲁晨升。”
依依此时也反应过来,恍然开口:“那还真是好巧。”
楼青茗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勾起:“原先我没往这个方向思考,现在想来,我与他遇到的时间,正在这件事发生了没多久,只能说,确实是缘分。”
这样说着,她的神思一时恍惚,想起曾经她在晋阶金丹前,所经历的那个小心魔劫。
在那个幻境中,她拜入的是无影阁,但是在那里,她依旧拥有筑基期时进入陀罗秘境的机遇。
当时她怀疑,是否只是幻境的画面与随便出现的机缘,但现在想来,莫不是彼时的她,曾经与在地牢内的鲁晨升还有交流,从他手中以另外一种方式获得了这份机缘?!
楼青茗很认真地循着这个方向往后想了想,半晌轻嗤:“也是我着相了。”
她现实中的事都还没想明白,哪里去有功夫去琢磨什么心魔与幻境?!
这样想着,她便迅速地将自己方才升起的这点可笑想法抛到脑后。
恰逢此时依依开口:“既是如此,那少宗主觉得,他之前分外不愿意更改的第三个条件,是否会与无影阁有关?”
楼青茗摇头:“不好说,指不定会是他原定的第二个条件,也说不好呢。”
这样想着,她就与依依回到房间,升起隔绝阵壁,将岚骨丹鼎取了出来,询问:“前辈,您现在见到了人,有想起什么更多的内容吗?”
殷红色的丹鼎在短暂地寂静后,左右轻轻摇晃,似在回答,也似是欢喜。
依依不是很理解,她看向楼青茗,就见楼青茗的面色随之怪异,她关切问道:“岚骨前辈在说什么?”
楼青茗看着岚骨空间内,岚骨正翘着唇角,欢欣地在水镜上落下一长串字迹,开口:“岚骨前辈说,那位鲁晨升前辈应该是个器师,并且还是个非常厉害的器师。”
佛洄禅书:“哟嚯,这么说,茗茗的本命法器是要有着落了?!”
楼青茗想起之前莫辞给她整理出的、岚骨修复所需的清单炼材,轻声呢喃:“岚骨前辈的治疗与炼材收集,看来也不用假他人之手了。”
依依:“指不定还能对少宗主的炼器进行指导?”
楼青茗摩挲了下下巴,半晌开口:“你们说,等他将岚骨前辈修复好后,会将她抢回去吗?”
依依:……哪怕不是很想承认,但根据方才她从那位前辈脸上读到的表情,却觉得很有可能。
“到时应该会考虑到岚骨前辈的意思。”
岚骨丹鼎左右摇晃:那必须考虑她的意思,她不愿意,那就谁都抢不走她!
莫辞:“只要师姐不愿意,那辞就有办法让它不被抢走。”
眼见着大家已经开始讨论起预防手段,楼青茗不由好笑:“这件事还太远,咱们慢慢来,还是先顾好眼前。”
*
另外一边,鲁晨升在带着鲁缪轩回到他的住处,将为侄子庆贺的席面摆好,就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刚到手的几幅画卷。
鲁缪轩对于他将自己完全丢到一边自喝自乐完全没有意见,反正在老鲁家,只要涉及到感情,这样的场面就非常常见。
因为已经许久没有进过食,鲁缪轩哪怕因为修为与体质原因,并未感觉到饿,此刻也是难得欣喜,大快朵颐。
至于一旁的鲁晨升,他则在将这七幅画重新看过后,终于在其中发现了自己之前未曾发现过的一处盲点。
比如说梳妆图内,从乌岚背影方向,在裙裾中半露出的绣鞋侧面,比如说,在悬枝赏花图中,在枝头露出的一个绣鞋尖尖。
在这两幅图中,绣鞋的露出部分不是很多,但凑在一起,却能明显看出,她在这两幅图中所穿的绣鞋。分明就是一双。
这个发现,让鲁晨升的呼吸不由急促,之前因为太过不太可能、而被他强自压下的猜测,再度翻滚起来,让他的心兴奋雀跃。
他想,他之前的想法确实太过浅薄了。
发现侄子安然无危、身体健康、且还寻到了个没有多少冤仇复杂身份的女修,并非他最近几千年最为欣喜的事;
只有乌岚,只有这个一直被他放在心间不能稍离、也不能稍碰,一经碰触就鲜血淋漓的女人重新拥有存活的可能,才是最让他欣喜不过的事。
那双绣鞋宝器,是他在她陨落之前,赠予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之后数日,当他去其他城池会友时,就接到了她的死讯,所有与她有关的传音玉简全部失效,再也没有讯息能成功发出,至此他与她阴阳两隔。
这般重要的礼物,他如何会忘记?!
但如果她还存活在世,她又为何不来找自己?!
可是又被人或事绊住,或也像缪轩之前那般,正在痛苦中挣扎,等待着自己的救援?!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鲁晨升就发现自己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焦灼,他只来得及与鲁缪轩知会一声,便消失在了原地。
正坐在院中一饱口腹之欲的鲁缪轩:……
他看着眼前剩下的大半席面,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离席。
鲁家人一旦为情发起疯来,可不好哄,他还是晚些去,先让依依那些小家伙们顶一顶。
不过看叔父之前的表情,是又有与他娘有关的新讯息了?!
但是灵魂玉简已碎,灵魂灯盏已灭,再好的消息恐怕也不会好过她存活在世了。
*
鲁晨升过去楼青茗他们暂居的小院时,楼青茗正在待客。
冉冰刚给他们带来了两粒星罗聚魄丹,楼青茗正将乖宝与金卷从冰棺内放出,给它们一人喂食一粒丹药。
眼见着两粒丹药甫一进入它们口中,就迅速转化为药力进入它们的识海,帮它们修复灵魂,进入入定状态,她们皆松出一口气。
冉冰见楼青茗给它们布好了防御结界,开口:“这两枚丹药只是补偿,这次我们族地的危机能被解决,楼小友居功不少,不知此番的报酬,楼小友有什么需要的,我们会根据你的想法,来调整此番的报酬。”
对此,楼青茗也没有客气,她直接将自己最近准备的两枚玉简递了过去:“这是我正在搜集的灵材与炼材,玉简上的数量有些多,自是远超此次报酬的价值。
“所以我就想着,劳烦贵族从这两枚玉简中,各选出十五种你们觉得等价的灵材或炼材,作为此事的报酬即可。若实在没有,也无需勉强,可用其他东西补上。”
这项报酬倒并非她信口开河,而是就她在九方族地内做的事,也确实值得这个价格。
冉冰探入神识大概看了一眼,颔首:“可以,没问题。”
说罢,她又略作斟酌,询问,“不知那处上下颠倒图腾的进出方法,楼小友可有售卖的打算?!当然,还有那处万木炼魂阵的,我们也想要一份。”
楼青茗眉梢扬起:“那报酬。”
冉冰:“在这两份玉简的数字报酬中,各自加五。”
楼青茗眉宇舒展:“可以,成交。”
达成一致交易后,剩下的就是冉家那边去搜集完相应的东西,她最后将方法交给他们就行。
说完正事,楼青茗才询问起其他:“桥暖前辈最近如何了?”
冉冰:“闇涡咒的诅咒没那么容易解,可能得多费些功夫。所幸桥暖前辈撤离得及时,也有道器空间可躲,否则这次若是一般修士进去,还真的是凶多吉少。不过现在总体状况尚可,比我们预想得好上太多。”
楼青茗思忖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对诅咒类的知识了解得着实匮乏,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在听闻有人到访后,与依依一起出门将人送离。
冉冰在离开院落大门时,与那位等在门口的黑衣修士对视了一眼,心下不由拧眉。
此人的面貌她自是没有见过的,但他的表情却是非一般的急切,让人不由升起好奇之心,与探究的欲.望。
“这位前辈是你们的同门或者亲友?”
依依往那边看了一眼,面色平淡:“并非,是过来询问他陨落亲友线索的,我们之前曾有过短暂的交集。”
冉冰缓缓点头:“哦,竟是这样。”
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只可惜这些都是别人的**,不能轻易探问,否则她还真准备留在这里从头听到尾。
这样想着,她又捏了捏手中的玉简,与依依告辞后,迅速往族人们居住的地方飞驰而去,去与他们传递交易敲定的好消息。
鲁晨升在踏入院落后,院中的结界便再次升起。
再次看到楼青茗这些小辈,鲁晨升也没了绕弯子的心思,他直接开口:“那个绘画人的身份,你们什么时候能够告知我?”
楼青茗诧异看他,请他在院中落座:“前辈缘何这般着急?咱们不是才刚分开没多长时间吗?”
鲁晨升:“画中人脚上穿的,是她陨落前我刚送给她没几日的绣鞋,正常而言,她那个时间是不会有心情留下这许多画像。而小友的那些画卷,也都并非时间久远之物,是刚刚画出没多久的,还望小友理解我刚刚发现这线索后的急迫心情。”
楼青茗起身亲自给对方斟上茶水,恍然安抚:“既是如此,那我现在就再发消息过去催一催。”
一边说着,她便一边取出传音玉简,顺口询问,“前辈与您嫂子关系真好,您现在是认为,您嫂子尚存活在世是吗?”
鲁晨升听着她的问话,眸光微动,端起茶盏,静静地看着里面自己的倒影。
微风吹过,拂过他的发丝,将里面自己的影像吹得破碎,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他眸色幽深,先是回道:“也不一定是存活,她自从陨落后,我就没有寻到她的魂魄,哪怕零星半点。所以我怀疑,她的灵魂要么破碎被毁,要么存在世间。”
楼青茗颔首,正欲接话,却又听对面貌似专心端量灵茶的男修继续开口,“另外,她并非我嫂子,而是我内子,是我命定的道侣。”
他在说这话时,言语平静,表情也没有多少变化,就好像在私下里已经说过千百万遍一般,从眼神到表情,都是非一般的沉稳。
而听到他这般石破天惊的话语后,院内的楼青茗与依依两人还好,能够勉强维持住表情,只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但在房内远远聆听的白幽几人,却是禁不住瞪大眼睛,低呼出声。
“这样就承认了?这承认得也太过顺利。”
“我之前还一直想着,是不是鲁缪轩的生父与这位前辈长得太像,岚骨前辈记错了呢。”
“看来岚骨前辈那半残缺的记忆没有出错。”
丹鼎空间内,岚骨眉眼抬起,一眨不眨地看向外界神态坚毅、眉宇间微泄出沉痛忧思的男修。
她之前对这个记忆中的裙下之臣很有兴趣,但在知晓他实际是自己亡夫的弟弟后,又对自己的身份生出迟疑,只想躲在楼青茗的丹田内,直到她将自己的身份全部捋清为止。
现在听到外面鲁晨升的话,她直觉不是很信,于是眯起眼睛,在手镜上写下几个字,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