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金良肯定点头:“确有阵法。”
虽说阵纹足够隐匿,但却在神识微刺请帖之上的“启”字时,有一圈阵纹在粼粼荡漾。
他手持测阵盘,还在用神识穿刺法判断阵眼位置,楼青茗已经伸出纤白的手指,轻拂过请帖最下方隐云痕左侧的小点。
瞬间,请帖上阵纹波荡,几行大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悉闻楼道友已至苍安江城,诚邀楼道友明日卯时,至城南万俟别院参加阵师探讨。
万俟安伯敬上。”
陶季看着那请帖上的张扬字迹,撇了撇嘴:“没有礼貌。”
说是敬上,但纵观这张请帖,唯有这个“敬”字写得最张狂无忌,肆意挑衅。
仅从这一字上,就能看出送帖人的不怀好意。
陈奇皱了皱眉:“这是来请吃饭,还是邀人斗法?”
楼青茗瞥他一眼:天真!
翁笑摇头:“应该是想来探探虚实,了解一下小师妹的真实实力。”
楼青茗静静拧眉:还是天真!
在她旁边,弓金良脑海中快速闪过刚才楼青茗拂过请帖上点,根据自己方才神识穿刺所展现出来的阵纹波段,推测阵法的原形。
天隐阵,加玄风小阵,以及小爆杀阵。
虽说都是属于炼气期阵师能够了解到的阵法,但这三个阵法相互嵌套起来,却已足够让一位筑基期阵师在稍一放松之际,被炸成重伤。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楼青茗:“这些原因都有。不过我想,他们应该还抱有如果能在皇楼阵师遗址开启前,就将楼师妹弄伤的打算。因为既然人已经弄伤了,那么也就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内域的阵师和修者,在他们外域的阵师遗址中占便宜了。”
楼青茗唇角绷直:“都是天真!”
她的神识和酒韵反复在这张请帖上扫视,最终,她伸出自己细嫩的手指,戳向拜托最上面的一枚浅青色隐云痕。
细腻的灵气戳中其上隐秘的的第二处阵眼。
顿时,请帖上面的字迹再次一变。
只是这次上面的字迹变动并没有很大,只是变动两个字。
一个是请帖上面代表时辰的卯时,变更成了午时;另一个,则是最下面的“敬”字。
由原先张扬
狂放的不尊敬写法,变成了恭恭谨谨的一个字体。
楼青茗唇角微弯。
在阵师一道上,实力,永远是最好的通行证。
陈奇瞪大眼睛:“我去!这群王八羔子心眼都这么多的吗?!不过是一枚请帖,还能玩出这么多花样?!”
翁笑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按照原本的时间去赴宴,那么迎接他们的就是空茫一片,他们得在原地静等他们三个时辰,才能等到来客?!
弓金良眯起眼睛,心中扼腕。
刚才他因在专注分析最开始的阵法结构,所以并未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不过如果给他以时间,他也可以发现。
陶季这时却对这张请帖有了兴趣,上前询问:“小师妹,这请帖上面,还有隐藏的阵法吗?”
楼青茗用酒韵将这张请帖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点头:“确实还有。”
阵狐峰众人瞪大眼睛,纷纷伸手:“别!”
“楼师妹你先别解开,让我们研究研究先。”
“对对对,我们先解解试试,楼师妹你先休息,先休息。”
连续两个阵法,大家的反应速度都没有跟上来,心中仿若被这群外域修士们揍了一拳,却又无法还手,气闷到不已。
现在听闻竟还有一个阵法,纷纷撸起袖子,准备上手亲自接下这群不怀好意的外域弟子递来的鸿门宴。
楼青茗并无不可,将请帖递给身边最靠谱的弓金良,道:“那我先去吃点东西,稍后过来。”
阵狐峰弟子纷纷点头,一门心思的抓紧时间,扑在那张鸿门宴的请帖上。
楼青茗坐在外面的石桌上,掏出两只烤灵鸡,与阮媚一人一只啃得痛快。
既然来到了外域,她当然要尝试尝试外域的烤灵鸡与内域的有什么不一样,现在尝来:“滋味不错,好似放了什么外域特有的香料,与之前吃过的烤鸡味道很不相同。”
阮媚忙着啃鸡,腾不出嘴巴,跟着大力点头
此时,陶季缓步走了过来,他纤细的眉梢松松笼着,看着她担忧道:“小师妹,你不担心吗?”
楼青茗大气摆手,歪头安慰:“四师兄,你可以对我更有信心一点,我不会让三师兄丢掉脸面的。”
陶季:……为什么他感觉,他
想说的和小师妹回答的,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照他说,乌雁峰上要属脸皮最厚的,非三师兄莫属,就连二师兄都要略逊上一筹。
谁关心三师兄会不会丢脸面。
脸面这东西,估计就连三师兄自己都不在意。
这时翁笑和陈奇也走了过来,翁笑看向楼青茗认真道:“小师妹你别怕,如果真有危险咱们就撤,反正脸面这东西又不值钱,还是生命更重要一点。”
陶季在旁边递过来一枚“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楼青茗放下手中的烤灵鸡,看着几位师兄笑得自信且张扬:“但是于我而言,师兄的脸面也同样很重要,三师兄你放心,这般手段的挑衅,我不会输,遗址历练也不会出岔子。你的脸面,我是绝对不会给你丢的。”
男修家家,虽说为修行、为资源、为结交朋友习惯了没皮没脸,但既然现在他是她的三师兄,那她就会将他吹出去的牛皮一点点补全,丢出去的脸皮一张张贴回。
总归是她楼青茗的师兄,他们完全可以活得更加肆意。
这种感觉,是她上一世一辈子都被一群师姐、师妹们环绕,好容易师父收了一位师弟,还被她被扒拉回窝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楼青茗转头,重新审视了一遍身旁的三位师兄,再次点头。
确实完全不一样。
从储物袋中又取出几只烤灵鸡,楼青茗大方邀请:“师兄们都先过来吃只灵鸡垫垫肚子,无需烦忧,有我呢。”
月色迷蒙,晚风萧索。
师兄妹四人捧着鸡,喝着酒,在楼青茗刻意的气氛调动下,很快就将方才心底的那丝担忧暂且压下,说起外域这边的风土人情,以及宗门趣事。
而院落的另外一角,阵狐峰的十几位弟子们则神情严肃地拿着测阵盘,对着摆在石桌正中央的请帖一边穿刺,一边飞速计算,小声分析讨论。
直到夜色已然全部黑透,莹润的圆月高悬在头顶之上,楼青茗才往身上打下几枚清洁咒,起身走向小院的石桌旁。
“几位师兄师姐,可是发现了头绪?”
阵狐峰几人拧眉,面色难看地抬头:“初步判断,是虚刹阵下嵌着的隐阵和小火炎阵。”
这三个阵法之间相互嵌套得颇
为紧密,如果在破阵的过程中稍有不慎,这张请帖就会直接被虚刹阵刺破,也可能会转眼被小火炎阵损毁。
他们就说,这个外域人送来的请帖为何会比正常请帖重上许多,就连纸质也远非一般的纸质。
原来是因为一般的纸质,根本做不了这连续数个阵法的载体。
几人这次也不再开口让楼青茗稍等了。
谁知道这些个外域人会不会在这重阵法被解开后,显示的的时间压根就是今天晚上。
万一被他们耽误了时间,那乐子可就大了。
楼青茗拿过请帖,神识和酒韵将请帖上的阵点一一扫过,半晌等她详细看过后,也不由在心里咂舌。
她去啃烤灵鸡之前,只是发现了这个隐藏阵法,并没有深入探索,但是现在,她没有忍住得多看了翁笑一眼。
她这三师兄之前到底都在外域说了些什么,搞得人家一出手,就先给她来了这样一个下马威?!
这简直……
别说这是一个递给普通炼气期阵师的请帖了,就算说这是递给筑基期修士的请帖,都有些难为人。
“三师兄,你都和他们怎样吹过我的阵道水平?!”
翁笑连思索的时间都没,脱口道:“就算与筑基期弟子相比,也绝对不会差的。”
楼青茗:那就不会错了。
这绝对是她三师兄的锅。
对于这个阵法已经充分了解的阵狐峰几位弟子,看向楼青茗的眼光充满了同情。
有这样一个师兄,他们以后再也不羡慕了。
“怎么了,小师妹,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楼青茗摆手,“师兄你先吃着,马上就好。”
说罢,楼青茗就垂下头,脑海中飞速分析着请帖中阵点与阵点中的活点。
阵狐峰的修士们转头认真看她,一个个屏息凝神,没有出声。
一炷香时间后,楼青茗抬手,将请帖重新放回石桌上。
这次,她根本不敢下手去点,而是向着请帖上已经变为恭谨的“敬”字下面的“口”中,连续且快速地打出数十个手诀。
手势变换,快若残影。
手诀施展到最后,楼青茗甚至不得不加速绛宫中莲子的转速,从空中为自己吸引来更多灵气,以补充经脉中灵气的干涸。
等
到最后一枚手诀落下,请帖上再次现出圈圈阵纹,而且,这阵纹荡漾的幅度越来越大。
眼见着阵纹即将失序崩溃前,楼青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了请帖上她提前算好的伪阵点中的九枚。
按照次序,一一点下。
瞬间,隐藏在请帖上的最后一重阵法被完整解开。
这次,请帖上只变了一个字。
由原先的城“南”,换成了现在的城“东”。
只一字之差,代表的意思却天差地别。
再次拿起请帖,反复确认上面不再有阵法残存后,楼青茗深呼出一口气。
她抬手擦拭了下额上的汗水,将请帖上的内容重新阅读了一遍:
“悉闻楼道友已至苍安江城,诚邀楼道友明日午时,至城东万俟别院参加阵师探讨。
万俟安伯敬上。”
楼青茗吧嗒了一下嘴皮子:“啧,这个万俟安伯,也是一位妙人。”
弓金良看向请帖,眼中斗志燃烧:“能够以一张请帖为媒介,连续设下三重阵法,这人的实力很强。”
他看向楼青茗:“楼师妹,明日我们能和你一起去吗?”
听到他这话,阵狐峰其他弟子纷纷抬眼,递过来希冀的目光。
楼青茗:……啧,一群蠢的。
“天真!”
“楼师妹?”弓金良几人不解。
楼青茗伸出手指轻轻弹了弹桌上的请帖,摇头叹息:“急什么。按照正常程序,难道不是主人家送来请帖,客人再回过去一封拜帖吗?明天中午时间多赶啊,这苍安江城内的烤鸡店我都还没吃完呢。”
众人一愣,陶季当先反应过来。
他看着石桌旁气势凌厉的小师妹抚掌大笑,眼中满是清澈的欣赏:“小师妹所言有理,这陌生修士之间的交往,哪能人家请一次咱们就去的呢,咱们也合该回过去一封拜帖,另约一个时间上门,才是正理。”
众人眼神一亮,抬头看向楼青茗。
楼青茗抬手,撸着在桌上兴致勃勃看热闹的阮媚:“拜帖的材料,咱们也去准备一下。”
说罢,她又将手中的万俟安伯送来的请帖轻弹了弹:“具体的,就比照着这个的标准来吧。”
*
次日一大早,苍安江城城东的万俟别院内,就收到了一封拜帖。
当守
门人拿着拜帖穿过重重阵壁回廊,来到主院之外,准备将它递给主家公子时,恰巧听到了从里面隐约传来的畅意笑谈:
“你说那个内域的小阵师,能在午时之前赶过来吗?”
“翁笑那个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你还不了解?!不仅爱拍马屁,吹牛也从来不打草稿,他说的话又怎么能信?!”
“指不定那位小阵师直到连第一重阵法都没解开,到现在还不知道那请帖是谁送的呢!”
主位之上,一位粉色长衫的俊秀公子斯文地放下茶盏,笑:“那倒应该不至于,翁笑那人虽说爱瞎说了些,但是他说的其中一些事迹我后来也问过,都是真的,以那位小阵师的水平倒不至于连第一重阵法都解不开。”
“安伯说的对,”主位左侧,另一位月白锦服的不羁地弹了弹茶盏,看着茶盏中圈圈漾开的涟漪,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解开了第一重阵法,让她知晓送请帖的人是谁也好,反正城南那边的万俟别院自午时之后也有人候着,灵茶管够,茶点管饱,也不算辱没一场邀请。”
“哈哈哈,胡君所言甚有道理。”
“哈哈哈,没错,没错,请来喝茶也是一场邀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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