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锣鼓声响让躺在榻上休息的王霄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抓住身旁的佩剑，目光锐利环顾四周。
几名亲兵急速冲了进来行礼“大人，营里走水了。”
胡子拉碴，满脸疲惫之色的王霄没有废话询问什么，直接起身就冲了出去。
古代营地夜晚宿营最怕的就是营啸，发生营啸有极大可能导致全军崩溃。
冲出帐篷的王霄看到不远处马匹营地里火光冲天，四周不少民夫军士们大喊大叫的四散奔逃。
毫不犹豫的拔剑出鞘，接连砍翻几个惊慌失措跑到他面前嘶喊的乱兵。王霄厉声怒喝“所有人都回自己帐篷里！胆敢四处乱跑者杀无赦！”
亲兵们跟着大喊，同时四散斩杀乱兵维持秩序。
随着林如海与李维忠等人的亲兵也加入进来，这场由火灾引起的混乱才逐渐平息下去。
来到马匹营地，一番追查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缘由。
几个守夜的马夫弄了几瓶酒，还点了火烤肉吃。喝酒上头之下打翻了篝火，点燃了草料。
犯事的人毫无疑问会被军法处置，马匹营地的主管军将也会跟着倒霉。王霄安排妥当之后去了林如海的帐篷。
“是不是该歇一歇。”满脸疲惫之色的林如海想了想说“掉队的人越来越多，军中不满也在不断上升涨。我怕再这么强行军下去，会直接崩掉。”
林如海是文臣出身，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这次猛然强行军之下他也是憔悴的很。
王霄抬手指着自己的黑眼圈，随即无奈摊手“我也想休息，可情况下不允许啊。”
他直接在一旁坐下“现在都中空虚，北边的那些部落随时有可能南下关中。一旦太上皇以此为借口逼宫，废太子一党再借机发力。皇帝的位置就不稳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不过林如海也是知道。
一旦皇帝的位置不稳，那他们这些帝党中人的下场绝对是凄惨加凄凉，那就是凄凄惨惨凉凉的节奏。
王霄出声宽慰“咱们现在已经快要进关中了，只要再坚持几天就能到都中。有了咱们这万余精锐坐镇，那一切都会不同。”
林如海缓缓点头“好。”
他对王霄的态度其实一点都不复杂，完全就是看女婿的心态以及培养接班人的安排。
林如海的身体情况并不好，他一直在强撑着就是为了能帮助王霄尽快上位。
不是为了四大家，单纯的是为了林黛玉能有一个好归宿。
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的心疼早已经超过了对皇帝的忠诚。
都中暗云涌动，蛰伏多年的太上皇开始蠢蠢欲动。废太子一党也是暗中交流聚会，等待着时机准备发难。
不过这些都在六百里快马送来东边大捷的消息之后暂时偃旗息鼓下来。
不懂的人觉得不过是打了几千海匪，十几艘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称大捷？
只有真正懂的人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海患从前明的时候就一直存在。无论是海匪倭寇，还是西洋来的各种红夷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朝廷曾经多次出兵，规模大的时候出兵五六万，乃至上十万的都有。
可结果呢，大都不过是驱逐了事。
尤其是那些西洋来的红夷，虽然人不多，可船坚炮利战斗力很强。
大周朝对付他们的办法一向都是对峙，围困，赶走。耗时几个月乃至几年都有常有的事情。
像是这次这样，大军开到那边不足一个月的功夫就直接全灭了敌军，这还是第一次。
战报上写的清清楚楚，红夷船队全部击沉或俘获。岛上的红夷不是不杀就是被抓，一个都没跑掉。
通过对比军中密探发来的暗报，皇帝确认这的的确确是一场罕见的大胜。
有了这场大胜的辅助，意图批评皇帝用人不当，从而拉开逼宫序幕的风潮顿时为之一顿。
皇帝当即下旨，为林如海封爵。同时还嘱咐夏秉忠去宁国府撤除了对王熙凤的监管，只要不出府就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皇帝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北边已经传来了消息，草原上的部落联盟已经开始南下。
而都中这里忠于皇帝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弱，至少在林如海与王霄领兵回来之前，在兵力的对比方面是太上皇方面占据优势。
有异心的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行动，他们更加频繁的开始串联，准备在王霄他们回来之前办成大事。
几天之后，北静王府邸内，一群废太子余党正在把酒言欢。
“王子腾这个废物，二十万大军被他一朝葬送，真不知道这种人是怎么做到大军统帅的。”
“你应该感谢他，忠于皇帝的兵马被他葬送大半，这可是天赐良机。”
“现在的问题在于，太上皇那边迟迟下不定决心。”
“太上皇那边很好说，其实真正的原因在于隆武郡王的地位安排！”
北静王抬起了手，喧嚣声逐渐平歇。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北静王气势十足的端着酒杯起身“诸位。这个机会我们等了十七年了！现在都中忠于皇帝的兵马除了龙禁尉与两三个留守京营之外，已经没有别人了。而且王子腾这次在塞北葬送了诸多世家子弟，勋贵世家有气无处发泄，都是怒火中烧的时候。说不定到时候京营都会冷眼旁观。”
“至于隆武郡王。咱们只要和太上皇说清楚，咱们全力支持他复位，只要能立隆武郡王为皇太孙就行，别的什么要求都不要提。如果太上皇能下定决心，那就大事可成！”
隆武郡王就是废太子的嫡长子，一直都被太上皇所保护，也是他们这些废太子一党的精神领袖与共主。
屋里的这些人之中唯有北静王看的清楚。
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让太上皇下定决心文武两方面一起动手逼迫皇帝退位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太上皇在文臣之中影响力巨大，手中握着御林军，还能影响到一些京营。
只要能说动年纪大了就没了进取之心的太上皇发动起来，他们再配合动员五城兵马司以及朝中的力量，成事的可能性很大。
等到皇帝退位再暴病而亡，太上皇立了隆武郡王为皇太孙，那才能去想后面的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认为北静王说的有道理。
“诸位。”意气风发，感觉大事可成的北静王举起了酒杯“咱们只要...”
房间的门被猛然撞开，一个精瘦的汉子跌跌撞撞的扑了进来。
北静王皱起了眉头。
来人他认识，是东城兵马司的副指挥。
刚想呵斥来人没规矩，那人就已经是气喘吁吁的大喊起来。
“林如海和贾涟的大军进城了！”
‘啪！’
北静王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怎么可能？！他们远在海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众人大惊失色，这好几千里路，他们是飞回来的不成？
来人摇头“我不知道。他们直接进城就去了皇宫与龙首原，还跟龙首原的御林军对峙。”
北静王直接坐在了地上，神色恍惚。
他太了解太上皇了。
上了年纪的太上皇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如果说之前还有可能说动他放手一搏的话，那此时林如海与王霄带着大批精锐战兵返回，还毫不犹豫的在龙首原与御林军对峙。那太上皇是绝对没有勇气发难的。
没有了太上皇的支持，就凭借他们这些废太子党与五城兵马司，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尤其是王霄！
王霄身为荣国承爵人，还接手了宁国府。可以说是荣宁二公在军中的影响力与人脉全都落在了他的手里。
有他站在皇帝这边，京营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好恨！”
北静王为了这次的机会甚至不惜与草原上的那个人暗中联络传递消息。可苦心经营的所有安排，在这一刻全都幻灭。
北静王痛苦的闭上眼睛，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
“你该死！！”
被人念叨的王霄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皇帝和颜悦色的询问“爱卿可是身体有所不适？”
王霄与林如海正在陛见，得知他们披星戴月搬率领精锐战兵疾驰而回，皇帝是真的非常开心。
手里有了这么一支经历战火洗礼的精锐，以及王霄对勋贵将门的影响力，那些心怀叵测之人都得认认真真的考虑清楚了。
“劳陛下关心。”王霄行礼“微臣无事。”
不远处的忠顺王看到王霄备受关注，内心的嫉恨直接都表现在了脸上。
如果他也能手握重兵，如果他也能对勋贵将门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如果...
算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皇帝早就对他下手了。
心情大好的皇帝吩咐夏秉忠为王霄和林如海上座椅“你们做的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霄与林如海同时说“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皇帝笑着捋须“好好好。不过朕想要听听你们的意见。”
王霄想了想说“如果陛下同意的话，微臣可以领兵攻上龙首原。”
皇帝与忠顺王齐齐变色。
王霄连忙解释“只是请太上皇清修，绝无他意。”
说是清修，不过就是变相的软禁。
龙首原上虽然有上万御林军，可接管了剩下半个神机营的王霄并不认为这些养尊处优多年的御林军能挡住他的攻势。
这是最简单直接，一劳永逸的办法。
皇帝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头“不可如此。”
身为皇帝，他追求的是大势，是稳重。王霄的这个提议，在他看来太过于激进了。
心里鄙夷了一番皇帝的优柔寡断，王霄起身行礼“是微臣孟浪了。”
皇帝哈哈笑着“无妨。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两位爱卿长途跋涉，早些回去歇息吧。忠顺王，你代朕送送两位爱卿。”
等到王霄他们离去，皇帝收起笑容背手站着思虑片刻。
“夏秉忠，传旨。朕今夜留宿凤藻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