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市出来, 进了d市后,路途明显就没那么顺遂了,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那种像人又不是人的东西, 最夸张的是有一次罗枭大晚上起夜上厕所,找了个树根解决,裤子还没完全脱下来呢,就被个生着婴儿模样、背后生着八只脚的大虫子咬了大腿根儿。
这一咬是真把罗枭给惊着了, 他活了快三十年底下这玩意儿就没用过,他还等着什么时候来一次惊天地泣鬼神的“花床春梦”呢,这要是被咬断了, 他后半生估计就扎在这烧虫子了。
那天晚上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了罗枭的怒吼, 被伤了大腿的老处男暴走的拿着把刀把感染者分尸了, 自此晚上睡觉都要往身边撒一圈顾戚做的驱虫粉,一上床都不脱袜子的糙汉子硬生生被逼的每晚都要抖三圈被子。
比罗枭还要惨的是李峰泽, 他偶尔为了锻炼异能, 会找一些等级不太高的感染者练手,他找的那些感染者多是最低阶的那种, 流着涎水看着他的眼睛,跟他一起跳雏鹰起飞的感染者把肠子都甩上天了, 看那活泼灵动的样子, 似乎很想重新活过来跳个痛快。
而这时候,顾七就会在旁边举起锤子,直接锤爆感染者的脑袋,然后再挖出晶核来,跟李峰泽一起分了。
他负责拖延,顾七负责砸脑袋,他们俩也算分工明确。
但李峰泽觉得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时候陈戒就会挎着李峰泽的脖颈安慰他:“你这异能很不错, 多帅啊!以后你能当领舞的,底下八百个感染者跟你一起起飞,嚯!那场面,大气!”
李峰泽回了一个疲惫的微笑。
在这一路上,唯一能放松下来的时候就是他们找到人类聚集地的时候。
d市并没有军队驻扎,也没有安全区,所以人们自发的组成了一个个聚集地,一起来抵御感染者,也用来交换物资,平时人少一点压根都不敢出门。
天知道这群感染者治愈了多少社交恐惧症,以前是不想跟人说话,现在是看见个人就想跟他说话。
顾戚他们到达市中心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住在一个大型超市里的人,他们生活的还算好,靠着里面的吃食渡过了末日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学会了用食物跟顾戚他们换晶核,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就很精明的中年女人,扒拉着晶核,小心翼翼的回答者他们的问题:“是有个实验基地,你问这个干什么?”
d市的市中心在很多年前就有一片地,专门被划分出来,里面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不让人进,有很多守门的把守着,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过去了。
在上辈子,博士就被困在实验室里,据说是实验室内部有人变成了感染者,所有人都被堵在里面,活生生堵了五个月才被救出来。
算一算,他们现在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比上辈子靠前很多了。
“阿姨,有具体地图吗?”跟他们换食物的是顾戚,他递过晶核的手指缝里还沾着血,可一笑起来眉眼清澈,引得那中年女人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话。
“地图没有,但我知道,你多给我一颗晶核,我马上给你画出来,或者你给我十颗晶核,我冒险找个人出来给你带路,但你们得保证人活着,还得把人给我送回来,你别嫌我要的多,你们是有本事的人,弄得来晶核,不像是我们,只能守着个超市,但里面的东西迟早会吃完的呀。”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的时候,还忍不住看了一眼顾戚身后。
在顾戚身后不远的大卡车上,罗枭、江彧、白鹤归正站在车上,他们三个都是体型硕长气场强大的人物,各自找了个角落站着,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
顾戚拿回了换来的食物,冲她笑了一下:“不用人带路了,地图就够了。”
d市的市中心什么样儿顾戚是知道的,他早些年来过,要个地图只不过是想要对一对自己的记忆,看看有没有记错罢了。
至于带人就算了,真出了事他们自己跑都来不及,万一把人家害死在路上,他心里也过不去。
中年女人片刻后就带了一张本地的地图回来了,又想撺掇顾戚换点东西,顾戚摆了摆手走了,他拎着两大包物资回去,还特意给罗枭带了包烟,又给陈戒塞了一点零食,陈戒吃的满嘴鼓囊囊的,费力咽下去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唯有干饭解千愁。”
罗枭八百年没闻到烟味儿了,一见到烟眼睛都绿了,点上烟靠在栅栏上长长的抽了一口,又满满的舒出了口气,问:“咱们什么时候去那实验室?”
他妈的,这一路上都快憋死他了。
顾戚看向白鹤归。
白鹤归蛮享受顾戚看他的眼神,故意等了几秒才开口:“明天清晨进实验室,今天晚上先赶过去踩点。”
顾戚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物资都递给白鹤归,让白鹤归分发。
这是他上辈子在小队里留下来的规矩,他上辈子的时候物资紧缺,一群人出去狩猎,狩到的东西必须全部上缴给队长,一点都不能留下,谁要是偷偷留下东西了,一旦被发现,队长就再也不会用他,久而久之,这人也就没队伍可要了。
同理,如果队长有什么偏颇,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去他的队伍了。
所以顾戚习惯了什么东西都交给队长分配。
只是在这辈子这种风气还没有形成,所以像是顾戚这种把所有东西都交给队长的行为显得有点太“傻”太“憨”了,一般人都会留一点的。
比如上次的粉色晶核,换个人可能就偷偷扣下了,管你之前说了什么分配方法。
但是这种“毫无保留的坦诚”让白鹤归格外舒心,特别是顾戚递过东西来时顺垂的眉眼,好像他只要一伸手,顾戚就能乖顺的蹭到他怀里似得。
听话的顾戚最顺眼,连一头发丝都显得格外可爱起来,白鹤归突然有一种摸摸那头发的冲动,但他一抬手,顾戚已经把一手的物资塞给了他。
沉甸甸的重量坠到手上,白鹤归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物资分发了一下。
大部分物资都需要归置,吃穿类的给眉姐分配,手电筒、匕首类的挨个分一下,再准备些防身的东西给眉姐。
因为是到了最后关头,所以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要进去,会被留下的只有没什么用的眉姐。
今天在去实验室之前,他们一行人还提前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了一夜。
眼看着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于要见到上半辈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博士,顾戚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没想到一倒头居然直接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顾戚还做了个梦,梦里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应该是一个女人,因为顾戚的视线往下能看见自己的胸口,“她”赤着被绑在手术台上,手术带紧紧地固定住“她”的手脚,头顶上有很亮的手术灯刺着“她”的眼,让“她”看不清楚四周,“她”只能感觉到有手术刀在“她”的身体里划过。
按常理来说,梦境里不应该感觉到疼,但偏偏顾戚就感觉到了,他想醒过来,却又好像被千丝万缕拉扯着似得,像是有吸盘吸着他的魂儿,强迫他躺下,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继续看下去。
“找到了吗?”有人问。
“找不到。”说话的人语气很暴躁,随之而来的就是手术刀在肠子里乱翻,刀尖狠狠地划过肠子,血液喷涌而出,对方却还觉得不够,甚至开始划开“她”的手臂,开始在细细的血管里面翻找起来。
“血管里怎么会有啊?她是吃进去了,在胃里呢。”
“被她消化了吧,她这样都不死,肯定有古怪!”
“那怎么办?咱们交不出东西来,博士恐怕会——”
“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她交出去了,反正这东西最后还是要用到人身上的,博士应该不会怪我们。”
“哎...好吧,记录下她的信息吧。”
“她是29号,李——云英。”
在听到李云英的时候,顾戚猛地睁开了眼。
李云英!
赵芸拜托他找的那个女人!
安静的帐篷里,顾戚猛地翻身扑了起来,四周昏暗,空气滞闷,他一个人在帐篷里坐着,手掌都有点发抖。
就在刚才,他的这只手还被人划开,肌肉的痛苦还残存在他的手指尖,那样真实。
他还听见了李云英的名字。
顾戚捏了捏眉心,心想,在进实验基地的前一天做了这样的梦,让他对这次的行动隐隐担忧了起来。
想了又想,顾戚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他这几天积攒下来的身家——几颗晶核。
今天守夜的是罗枭陈戒和江彧,现在帐篷外面是罗枭跟守夜的陈戒吹牛逼的动静,讲的是罗枭当兵时候的事儿,把陈戒忽悠的一愣一愣的,顾戚撩开帐篷的时候,就看见江彧背对着他,正在熬粥。
粥里加了小米和糯米红枣,因为明天就要去实验室救人,所以他们难得的没吃压缩饼干,而是换上了物资,江彧也不用木柴,直接用异能小火慢炖,淡淡的粥香萦绕在四周,江彧肩背挺直的坐在原地,银色的火光映的他的发尖儿都闪着泠泠光,配着咕噜咕噜的粥响,让人有片刻的放松。
明明顾戚掀开帐篷的动静很轻,但前面的江彧还是回过了头来,背对着火光看着他,一向凌厉的丹凤眼里像是有温柔的波光流转:“醒了?过来喝点粥。”
像是在这危机四伏的末世里找到了一个可以小憩的地方,懒懒的打了个盹儿,醒来就看见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还有东西吃,四周都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他只要吸上一口,就觉得从头暖到了胃。
顾戚在这人间烟火气儿里浸了几秒,然后冲江彧招了招手。
江彧正回过头来看他。
当时顾戚正穿着白色的短袖从帐篷里探出身来,没戴金丝眼镜,一张莹润的小脸上带着几分笑,唇线微抿,做了个“过来”的口型,同时右手撑着上半身,左手撩开帐篷,顺便对他招手。
像是小猫儿在向他挥动着雪白的爪子,挠的江彧胸口一阵痒,他操控的银焰也无端窜高了几分,火苗向旁边一舔,烫的陈戒“嗷”一嗓子窜起来,江彧回过神来,匆匆回了句“来了”,起身踩着陈戒的埋怨声钻进了顾戚的帐篷。
帐篷里空气略沉闷,帐篷帘子一放下来,四周也就暗下来了,但江彧的银色眼眸却闪着光,将帐篷里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顾戚让他进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脱衣服,两只细长的胳膊向上一捋,就露出劲瘦的腰线和略显单薄的胸膛,兴许是被圣光异能治疗的缘故,他身上找不出来一丝伤痕,皮肤白皙到泛着淡淡的荧光,如同一块美玉一般。
江彧一眼望过去,如同被一只手抓住了心脏狠狠地往外扽了一把,扽的他呼吸骤停,脑袋也跟着嗡了一瞬,浑身的血都跟着烧起来,满脑袋只剩下了一片白。
这时候顾戚已经动作很快的把裤子也给扒下来了,他就只穿了一个贴身的衣服,然后倒在床上,顺手用手背拍了拍还在一旁的江彧。
“这次去实验基地里找博士肯定会有很多麻烦,我想破阶,大概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你看着我一会儿,我身上出现纹路就是要堕魔的征兆,你可以试图叫醒我,如果我身上的纹路遍布全身,并且开始出现非人征兆——”
顾戚正好躺下,捏着手里的晶核,自下而上的看着江彧的下颌线说:“一定要亲手解决我。”
顾戚用最随意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江彧一颗滚热的心瞬间被一盆冷水浇透,骨头缝儿里都跟着冷刺刺的僵,他木在原地,过了两秒才明白过来,顾戚叫他进来是又要破阶。
上一次顾戚破阶是在洗手间里,瘫软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自从上次江彧强行破阶之后,才算是知道破阶的难处,顾戚从二级破到三级,肯定会更难。
而最难的是,江彧根本回答不了顾戚。
他的唇线颤了颤,一个“好”字在里面打了几个滚儿又被他吞回去,他做不到。
顾戚变成什么样,他都没办法解决掉顾戚。
“江彧?”没听到回答,顾戚原本都闭上了的眼睛又睁开,棕褐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疑惑。
“嗯。”
在顾戚的视线里,江彧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艰难的点下了头,然后从他的手心里亮起了一丝丝银焰。
“放心吧。”他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顾戚就放心的闭上了眼。
每一次破阶都如同破茧重生,血肉被撕裂,又组成一个新的人,哪怕顾戚早有准备,却还是在半昏迷时发出了一声闷哼似得痛呼。
一阵阵痛呼从帐篷里传来,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正在偷喝江彧煮的粥的陈戒回过头来,昂着脑袋喊:“顾戚哥,怎么了啊?”
他这一喊,把在帐篷里的白鹤归给喊了出来。
白鹤归本来就到了换班的时间,听见动静就走出来看,正好看见陈戒去扒顾戚的帐篷帘,又被江彧给挡了出去。
“顾戚在忙。”江彧语气平淡,但握住陈戒的手的力道很大:“你等等再进去。”
陈戒“噢”了一声,他心眼直好糊弄,当即退后了一步,但是他才刚退开,白鹤归的手就摁上了帐篷。
“他在忙。”江彧的手挡住了帐篷帘上方。
“我知道。”白鹤归抬眸看过来:“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