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蚺头发还没擦干挂着个毛巾就被红狐扯到了花镜跟前,二人如临大敌地扯着他的手腕看。
红狐完全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控诉地看着他:“你至于连我都骗吗?我又不会嘲笑你!”
他想到了什么,怕刺激到黑蚺自尊心似的,安抚地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缓声道:“相信我兄弟,你已经做得比很多人都要好了。再说为了救战友自己替他们承担了金蝉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我们都为你感到自豪。”
他原本只知道哈罗德做过什么事情,对这个人很是敬佩,但知道哈罗德是黑蚺的时候这种敬佩又全然转为心疼,他本来就比一般男子感情细腻些许,此刻更是感觉眼睛发热,忙作这种神态掩饰过去,大声冲着不远处正在忙活的花镜吼道:“对吧?花镜?”
花镜正低头看着报告,显然完全没听这群小伙子在说什么,此刻被红狐这样一叫才突然回过神一般道:“啊?嗯。”
花爸爸忙着正事,他们的谈话花镜也只听进去了片段词汇。她口中随意敷衍道:“我对你的‘三角恋’关系没什么感觉,不过也不至于嘲笑。”
黑蚺迷茫片刻,和红狐一样神态愣怔,缓缓地从喉管中挤出一个音节:……啊?
什么玩意儿‘三角恋’?
花镜说着说着突然感觉周围的氛围有些古怪,两个男孩此刻都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像两只受惊了的小猫咪一样。她不由得挑挑眉道:“总不能让我为你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感到骄傲吧?”
她又不是红狐,这种事情她真的骄傲不起来。
花镜微微有些为难道:“人不能,至少不可以……”
红狐本来伤感的情绪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黑蚺,挣扎良久才道:“我本来以为只有我这样的才能……,没想到你这样浓眉大眼的也……?”
黑蚺此刻像装x被当场戳破一般尴尬,偏偏他又确实没撒谎,憋屈道:“我没有!”
他正色起来,撩开自己的衣袖道:“虽然我确实不清楚和殷无玄的事情,但是我的手腕上确实没有金蝉侵蚀过的痕迹。”
那里只有虫族触.手造成伤痕和被利器割开后留下的疤。
“恐怕还是九尾狐的原因。原本我不能理解,但是如果哈罗德和你是一个人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花镜解释道:“九尾狐本来就很难搞,又在塔里被关了那么久,精神力是个什么情况早就没法探测了。”
她阐述着自己的猜想:“你吃了狐心,九尾狐的精神力附到了你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记忆回溯本来也是精神力的技能,被精神力干扰也正常。也就是说回溯中并不是真正的你,而是被九尾狐影响后呈现出的一种效果,或者说形象。”
“大的方向上没什么差别,毕竟还有那么多人的记忆作为补充纠正,世界记忆也确定了主流方向。你还是你,依旧去做了救人的事情,但是小的细节上就有差别,比如说你被削弱的实力和复杂了很多的人际关系。”花镜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水,毕竟她也明白黑蚺不可能在任务中出现任何真实的情绪。
黑蚺眸色微沉,沉吟道:“可九尾狐的目的是什么?”
大概是怀恨在心,要抹黑他的形象吧。黑蚺心中微沉,但他不后悔。
花镜漫不经心道:“唔……大概是为了让你看上去更让男人怜爱?”
男、人、怜、爱
黑蚺一贯冷静的神色直接裂开,不可置信地喃喃:“你说什么?”
花镜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头,道:“安心,没别的副作用,大概就是狐狸本能吧?”
她丝毫没察觉眼前的人已经心态崩溃一般,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没办法,本能嘛,控制不住的,要不你理解一下?”
呵,看这小崽子下次还敢不敢乱吃东西。
红狐看着花镜微微眯起的眼睛默默地缩了缩身体。
所以说,永远不要得罪奶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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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殷无玄在没找到哈罗德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他怎么也没想到,哈罗德当初竟为他们牺牲至此。
虫族愈发少了起来,过去的他们都欢呼起来,一如那时候他们脱险时的一样,可是现在的众人看着此刻的情景只有满心的愧疚酸涩。
殷无玄脑中此刻早已没了冷静,抬腿便走,却被邬岐死死拦住:“老殷!你清醒点!哈罗德早就开着机甲走了,你根本找不到他的!”
殷无玄死死地盯着邬岐,道:“他身上的伤都还没好透啊!他现在精神力都降到了d,他要怎么去开那个机甲?他会精神力衰竭的!他会死的!”
而过去的他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明明劫后余生,这群文职人员却都红着眼睛,极近悲伤一般。
过去的殷无玄疑惑道:“所有人都平安了,你们怎么这种表情?”
殷无玄看着这张稚嫩的脸上未褪尽的喜悦内心残忍道,真好啊,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能这样毫无负担。
殷无玄本来就正难过呢,过去的自己正好撞在了枪口上,他冷笑一声,讥讽道:“所有人都平安?那哈罗德呢?”
过去的殷无玄神色放松下来,竟还有一丝笑意:“放心吧,那可是哈罗德!那家伙可是很强的,他绝对有实力全身而退。”
殷无玄怒急反笑,一脚把过去的自己踢开老远,把他摁在地上便抡起拳头,打得少年殷无玄头都偏过去,兀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吐沫。
众人全都惊呼起来,急忙上去扯开二人。
不待少年殷无玄说什么,殷无玄便红着眼睛吼道:“你tm就是一个白眼狼,畜.生!”
他罕见地爆了粗口,泪水却滚了下来,“全身而退……呵,全身而退!他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他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你在说些什么?”少年殷无玄捂着自己的脸莫名其妙道。
邬岐只感觉自己都快拉不住殷无玄,他狠厉的目光简直要生吞人肉一般:“你知不知道他现在精神力只有d!他要怎么才能控制机甲,怎么才能‘全身而退’!你告诉我啊!”
“什么?”少年脸色立刻苍白起来,口中下意识否定道:“不可能,你说谎……那可是哈罗德?他明明是3s级别的精神力,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了d?”
殷无玄笑了起来,捂住了脸,泪水却将他的手心都浸湿,确实是哈罗德才能做出来的事。那个人就是这般要强,这般地骄傲。
他的声音发着颤:“他没告诉过你们,他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你和青狼之前任务去了地下交易场所,被金蝉上了身,哈罗德替你们承担了。那些,那些金蝉全都攥进了他的身体里。”
“他被金蝉折磨地精神力只有了d,那个面罩本来就一直压抑着他的精神力,他会更加地痛苦,甚至加速他的死亡。”殷无玄说道,他的话像尖刺一样,狠狠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可他现在说得再多都已是迟了。
那个人早就被当成了奴隶卖了,被磋磨尽了尊严。
殷无玄从没这般深刻地意识到,那个人早就死了——作为最低贱的奴隶被折磨至死。
那般清冷孤高的人,最后竟死在了那般肮脏的地方。
那人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会不会怨他,会不会恨他……会不会想起他,会不会后悔?
殷无玄恨得攥进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地插进了肉中,他满手猩红,声音却轻飘飘的:“他消瘦得那么厉害,面罩都大了一圈,手腕上、身上都是绷带,他伤得那样明显,你为什么不问一问?”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们走了之后,他一个人处理了所有的工作,他甚至都发了烧。”
“他烧都没退就去了那种地方,还被下了金蝉……”
他喃喃道,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谁听:“殷无玄,你不能对他这么残忍的,他也会疼的……”
“他会疼的……”
少年的殷无玄瞪大了眼睛。
邬岐见殷无玄情况不对直接退出了回溯,他们退得急忙,连直播的摄像头都没来及关。
殷无玄整个人已然恍惚了一般,不发一言,扭头便走向了档案室。
这个状态绝对不对,邬岐整个人心慌得厉害,上次他见到殷无玄这个样子还是哈罗德离开的时候。
可现在的殷无玄实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少年,哈罗德走后他的性格愈发懒散和煦起来,平时都会下意识地收着实力,但他若是尽了全力,整个军部恐怕没几人能打得过,之前就一个人杀光了占据一个小星球的星盗,那些星盗死时的惨状邬岐现在都还记得。
现在这个殷无玄如果要是疯了,后果简直不可设想。
那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老殷!”邬岐急忙在后边追着喊道,然而他只得到了一个沉默的背影。
邬岐咬咬牙,吼道:“殷无玄,你冷静点!想想你的妻子,你的部下!”
殷无玄终于停顿片刻,他只微微侧脸,声音冷得将邬岐都钉在原地:“邬岐。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邬岐的背后一瞬间被冷汗浸湿,他张了张嘴,却惊恐地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殷无玄的背影。
邬岐明白,殷无玄这是在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被殷无玄的气势压制得浑身都僵住了,他面色惨白,失了魂一般兀自喃喃:
殷无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