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封妃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三,与她同时晋封的还有其木格。
皇上终是因着太皇太后的面子将她升为了贵人,不过虽说侍寝过几次,但皇上对她却总是淡淡的。
这一日册封礼毕,自紫禁城自仁孝皇后薨逝许久未办过喜事,皇上破例晚间于乾清宫开宴设席,遍邀合宫嫔妃,珞常在也因此被解了禁足。
宴席之上,因着容悦新晋妃位,不得以周旋在太后、皇上与后妃之间。
满殿诸人,心中或对她骤然封妃有所不服,或对她协理六宫心有不睦,可到底碍着皇上的脸面,众人皆是一副满溢的笑脸。
容悦本是最疲于应付这些事的,笑了一整日,脸都要笑僵了去。
后来回宫之后,婉媃顾不得夜深霜重,独独跟去了承乾宫。
入内时莲心正伺候着容悦梳洗更衣,见是婉媃来,容悦微醺红润的脸上即刻生笑迎了上去。婉媃佯装欠身向她行了大礼,口中肃声道:“嫔妾给娴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偏你会这般数落我。”容悦见她拘着礼,无奈笑道:“即是喜欢行礼,那便拘在这莫要起身。”
婉媃盈盈一笑,起身轻手在容悦肩上拍了一拍:“娴妃娘娘如今晋了妃位,架子可愈发大了。”
容悦清了清嗓,端着声音说道:“婉嫔,你竟敢对本宫动手动脚,你可知罪?”
婉媃被她滑稽模样逗得直乐,连连道:“嫔妾知罪,但听娘娘责罚。”
“如此,那便罚你日日来本宫宫中与本宫叙话,不得本宫口谕,不得擅自离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相互打趣,惹得莲心与琳兰不住发笑。
须臾,婉媃收了神色,牵起容悦的手,面色欣喜且认真道:“姐姐,瞧你如今这样,我实在是替你欢喜。”
“我知道这事,有着你与懿妃娘娘在背后替我筹谋不少。”容悦牵着婉媃与她并坐暖座之上,含笑温和道:“昨夜因着今日册封一事,我心中忐忑一宿未能成眠。待三更天睡下,便梦见了你我初入宫时的场景。那些事恍若还是昨日,却不想已经过了这许多年。”
婉媃亦和静微笑:“往后的十年,二十年,你我与长姐还要在这宫中与皇上相守,能得姐姐这一金兰,算得我入宫以来,最大的幸事。”
那夜婉媃与容悦闲聊了许久,只待夜深如泼墨,她才留恋不舍离去。
莲心伺候着容悦上榻歇息,临睡前捧了一碗热滚的安胎药奉给容悦,沉声道:“娘娘,佟大人寻了新人,这药方是依着您的身子配的,您趁热进了吧。”
容悦懒懒撑起了身子,捏着鼻尖将那药一饮而尽,而后忙取了个梅子含在口中蹙眉道:“阿玛送进宫的药愈发苦口,我进着总是反胃。你明日寻人回了阿玛的话,如今我这身子这样,即便如何调理也再难得子。这苦水般的汤药灌下去,也不知对身子有无旁的坏处,你叫他老人家别再操心这事,安心于前朝辅佐皇上才是顶要的事儿。”
莲心接过容悦手中药碗,面色略难道:“老爷还托人传了话来,说如今是时候,要娘娘再向前进一步了。”
“进?”容悦睇她一眼问道:“如今我已经封妃,皇上待我也算疼爱有加,还要如何再进一步?”
“娘娘细想,如今宫中便只有您与懿妃两名妃位,且您还有着封号,位份是要比懿妃尊贵的。仁孝皇后薨逝即将一年,后宫不可长久无主,如今您离着后位,便仅有一步之遥。”
“莲心,你在说些什么?”容悦色厉训斥道:“这些话怎是能在宫中胡乱说嘴的?本宫不得子嗣,何德何能位主中宫?再者说这妃位还都是懿妃与婉儿替我在皇上面前进言才得以册封,懿妃在宫中浸淫十载,这继后无论如何也该是由着她去做。本宫怎可做出与懿妃一较长短的糊涂事来?”
“娘娘如此说,才是真的糊涂。”莲心嘟着个嘴,心底憋着一口气道:“您当真以为懿妃放着自己的亲妹不扶持,会伸手来扶持您吗?她谏言皇上册您为妃,私心里总是有着旁的想法。原先宫中妃位只懿妃一人,她主六宫事又位份尊贵,难免会被人动错了心思。可如今扶持您上位,也就分去了旁人的妒意,明面儿上是姐妹情深提拔您,可暗地里则是想让您做她的挡箭牌罢了。您无子嗣又再难得孕这是合宫里都知晓的事儿,如此,您便是封了贵妃,对她的地位,也实难撼动。”
莲心神色渐渐阴沉欲雨,泠然冷道:“不过好在咱们比她多了个有助益的家世,如今钮祜禄氏族中无人,您与她交好,但凡学着一点儿慧妃的心思,那这事儿......”
‘啪’
她话未落,容悦却气极掴了她一记耳光:“跪下!”
“娘娘,奴婢......”
“本宫让你跪下!”容悦面色一阵青白,瞪大了眼睛盯着莲心,只待她跪地后才愤愤道:“在这宫中度日本就不易,懿妃与婉儿与我亲近,一心一意为我,你却要我恩将仇报,设计害人?莲心,你从小侍奉在我身侧,我何时教过你这些毒辣下作的心思?”
莲心虽双膝跪地,可却仍面不改色进言道:“娘娘再不争,如今也得去争一把!这后宫本就是尔虞我诈波谲云诡的地界,您瞧着婉嫔与懿妃,有哪个不为了自己筹谋?唯有您一心记挂着姐妹情谊,焉知当日慧妃毒害您,这事儿婉嫔事先并不知晓?指不定她便是刻意要您为慧妃毒害不能诞育子嗣,好巩固她钮祜禄姐妹在后宫的地位。”
“住口!”容悦厉声呵斥,然则莲心却是充耳不闻:“后宫与前朝之间的关系本就盘根错节,您即便不为着自己考虑,也得为着佟氏一族满门荣耀考虑些许!”
容悦深叹一口气,闭目问道:“这话是阿玛让你传给本宫的?”
莲心颔首答是,容悦登时心头一紧,有莫名的酸楚填满了喉头,令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