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皇上果然几次三番向太皇太后与仁宪太后进言,两宫太后本以‘满洲祖训家法生前不预立储’为由回绝了皇上,可奈何皇上日日来求,两宫太后也不好太过违逆天子圣意,只得无奈应允。
康熙十四年六月初六日,皇上谕礼部曰:“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已及二龄。兹者钦承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今以嫡子胤礽为皇太子。尔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具奏。“
如此,本就身份贵重的胤礽更成了这宫里最为尊贵的皇太子,并由皇上亲自照料,这般殊荣着实羡煞了旁的育有子嗣嫔妃。
宫中日日将这事比为佳事传着,这般欢腾劲延绵十日后,才因另一事突现戛然而止。
钦天监来报,直言夜观天象紫微帝星隐约笼罩阴翳,更现妖冶艳紫,恐为前朝遗祸再现,宫中怕是闹出了巫蛊压胜之术。
皇上闻听此说大惊,忙命人搜遍合宫,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誓要将此歹人寻出。
彼时容悦正与婉媃在长春宫闲话,忽闻宫外一阵动静,于是结伴而出去瞧生了何事。
长春宫守门的太监紧紧拦着门口不让巡查的侍卫与太监入内,婉媃与容悦拨开人群向前,见乌压压一片人气势汹汹立在门外,于是问道:“青天白日的,来本宫这儿闹什么?”
为首的太监方要回话,却被身后一名侍卫抢了答道:“回婉嫔娘娘的话,钦天监进言说宫中闹了不吉利的事儿,命咱们东西六宫都搜一搜,可别是哪宫的嫔妃错了主意。”
婉媃听着声音熟耳,循声望去见那回话之人竟是沈夜,于是略带惊喜道:“沈大人?”
自数年前生辰与沈夜打过一次照面后,二人虽都处深宫之中,可婉媃却再未与沈夜谋过面。如今故人相见自然信息,可因着旁人在,总得压抑许多。
她稳了心神,端正容色接道:“何事连着御前侍卫都一并惊动了?搜查六宫可是大事,皇上可与你们交代清楚了?”
沈夜拱手回道:“是疑宫中闹出了巫......”
‘咳咳’
沈夜话还未出口,却被为首的太监清嗓咳了两声止住:“无甚特别,娴嫔娘娘与婉嫔娘娘一旁候着便是。”
沈夜一‘巫’字吐露而出,婉媃登时与琳兰对视一眼,心中旋即明了皇上疑心之事乃为巫蛊压胜之术。
候了这么些日子,那人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欲挑出此事闹出一番风雨来。
婉媃神色从容淡定,稍后退了两步命宫人让出道来:“既是皇上的旨意,那便快些搜完回了差事。只是你等动作轻些,别将本宫宫中的物什损坏了。”
为首太监假笑恭谨鞠了一躬,而后大手一挥,乌泱泱的一众太监侍卫长驱而入,这长春宫平日除了皇上来,哪里闹出过这般大的动静。
偏殿住着的董文茵与纳喇玉汶因着好奇,各自出了宫凑到婉媃与容悦身旁。
董文茵凝眉叹了两声问道:“婉姐姐,这今日是怎么了,招来这些个太监侍卫?”
“是了,方才那些侍卫不由分说破门而入,可把嫔妾吓了一跳。”纳喇玉汶捂着胸口,似是惊魂未定:“这长春宫毕竟是后妃居住之所,侍卫都是六根不清净的人,如此堂而皇之的闯入,当真是没了规矩。”
婉媃轻巧一笑,命李印挪了几把椅子在庭院内吩咐众人入座:“闻听是皇上的意思,还不知这宫中又闹出了什么新鲜事来。咱们姐妹们就安心在这儿坐着瞧好戏就是了。”
容悦局促不安入座,思忖片刻才悠悠道:“方才那太监说皇上的旨意是要搜遍东西六宫,那承乾宫如今必也是这番阵仗。也不只是出了何事令得皇上举止如此反常,我这心里忐忑的紧,还是回宫去瞧瞧吧。”
莲心搭了把手扶着容悦起了身,婉媃跟出门迎送,娟秀的峨眉灵动一挑:“这事与姐姐无干,姐姐不必这般紧张。”
“你怎知道?”容悦回首看着婉媃一脸沉稳的模样,奇道:“你便一点也不好奇钦天监口中所言不吉利的事儿为何?”
婉媃懒懒伸了伸腰肢打着哈欠道:“有何好好奇的,这宫里不吉利的事儿还少吗?咱们入宫这么些年,也早该见怪不怪了。”
容悦绕着娟子在她面上一拂,打趣道:“没个正经的,懒得与你说嘴。你宫中侍卫与太监人杂,你也别跟我在这风口里耗着了,快些回去瞧着,仔细他们笨手粗脚的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边厢容悦方离去,长春宫的搜查也已毕。
为首太监向众位嫔妃躬身行礼,赔笑道:“各位小主对不住,奴才叨扰了。如今各宫已搜查完毕并未见异样,还请小主回去歇着。”
董文茵睇了那太监一眼,揉着娟子捂住鼻尖嫌恶道:“公公可搜仔细了,没得这浩浩汤汤一片人再出了漏子责怪在咱们头上。”
“瞧小主这话说的,是要与奴才置气不是?奴才也是奉旨行事,多有得罪还请小主多担待着。”太监神色一脸隐秘,压低了声音道:“连着懿妃娘娘宫中也是如此。”
玉汶见文茵还欲与太监,于是凑在她耳边轻声劝道:“妹妹便与他少说两句吧,宫里这么些男子总是不方便,还是快些打发他们走吧。”她这话说完,肃声向太监令道:“行了,既是搜不出什么来,便快些带着你的人向皇上复命去吧。”
太监诺声带人退下,沈夜与婉媃照面之际二人微笑颔首已示情分,遂不多留随着众人一并去了。
可这人前脚方出宫,后脚宫门外却又闹出了动静。
正待众人欲出去一探究竟时,那太监折返回来,手中捧着一沾满泥垢的人偶,面色阴郁冲众人道:“这脏东西是在诸位小主宫门口地底下挖出来的,得了诸位小主,还请随着奴才走一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