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礼毕,便是六宫嫔位后妃挪宫之日。
仁宪太后亲分宫室,赐安嫔李曦嬅居延禧宫主殿;敬嫔王佳惢居储秀宫主殿;端嫔董文茵居钟粹宫主殿;荣嫔马佳秀妍居永和宫主殿;惠嫔纳喇玉汶居启祥宫主殿;宜嫔郭络罗柔嘉居咸福宫主殿;僖嫔赫舍里春樱居永寿宫主殿。
同时,新入宫的三位小主,纳喇君若因与惠嫔纳喇玉汶同出一宗,遂赐启祥宫偏殿;戴佳毓宛赐居承乾宫;万琉哈嫏婧赐居长春宫。
余下其贵人其木格与珞贵人珞馥,仍居延禧宫与储秀宫。
婉媃封妃后又几日,八月二十日期,乃为礼部传旨册封皇后之日。
自仁孝皇后崩逝以来,新立继后的日子,终于在一片猜度声中,迎来了定案之日。
这一日容悦起的极早,在莲心侍奉下早上妆容,心情虽尤为忐忑,但总对自己立后之事揣了几分信心。
正梳妆毕,雀珍引着曦嬅喜然入内,曦嬅一见容悦便跪,后又重重叩首三下,陡然行此大礼,倒令容悦摸不着头脑,只道她平身,又命莲心去扶。
曦嬅避了莲心搀扶自己的手一把,一张妩媚风姿的面首昂起,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容悦一惊,遽然色变:“胡说嘴些什么?”她一扬手,忙命雀珍去殿外守着,神色局促道:“这样的话也敢乱说,仔细旁人听去可要牵连本宫清誉。”
曦嬅媚笑不断,兀自起身牵了容悦的手一把:“娘娘大喜,这样的称呼早两日晚两日又何妨?”
容悦下意识拂了她的手,面生嫌恶淡然道:“此话怎讲?”
曦嬅凑近容悦耳畔,轻言一句:“嫔妾一早命银朱侯在乾清宫外,方才那婢子见梁九功捧着圣旨朝服,载在轿上,一路风尘仆仆赶来了东六宫处。银朱瞧的真切,他所捧着的,分明就是皇后的服制!且翊坤宫处在西六宫,娘娘您说,他这是要往着那儿去?”
容悦一时喜难自信,尤自惊疑问道:“可当真?”
曦嬅重重颔首,笑得眉毛飞得老高:“皇后娘娘还不信嫔妾吗?咱们且去殿外候着,梁公公怕是不消一炷香的功夫,便要到了。”
容悦默然颔首,莲心欢喜疯了,忙与曦嬅一并左拥右立将她迎至正殿。
殿外,晨光和煦清明,四下满溢甜鼻花香。
容悦端坐正座之上,曦嬅尤为殷切替她垂肩捏腿,口中尽是阿谀奉承之言。
她到底聒噪了些什么,容悦并未听得真切。
她目光殷殷望着殿门外,心绪早已被方才事填满,只待门外,掌事太监遥呼了一声‘梁公公向佟妃娘娘问安’。她这才失魂似的起身向门口去迎,因着心中激动,脚下一个踉跄还险些扑倒在地。
梁九功应声入内,先是向着众人福礼请安,曦嬅忙道:“梁公公便莫更咱们客气了,这时候来承乾宫,可是皇上有旨要宣?”
梁九功恭谨赔笑颔首,于袖间取出圣旨才道:“佟妃娘娘,您还请跪接圣旨吧。”
殿中主仆众人齐齐跪地,偏容悦目光斜扫了圣旨一眼,却见圣旨颜色并非明黄,登时心头一紧。
梁九功清了清嗓,肃声宣旨道:“朕惟佐理内廷、宜备赞襄之位、协宣阴教、允资淑慎之贤。爰考彝章、式隆典礼。咨尔佟氏、笃生名族、克备令仪。赋质端良、彤管之徽音夙著、禀心恭顺、褕衣之锡命攸宜。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册封尔为贵妃。其益懋柔嘉、翼中壸而敷雅化、永怀祗敬、导嫔御以树芳型。钦哉。”
宣旨毕,梁九功合了圣旨,奉于容悦身前,而容悦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怔怔愣在原地并不谢恩接旨。
曦嬅满腹狐疑问道:“梁公公可有念错旨意?皇上只是册封佟妃娘娘,为贵妃吗?”
梁九功苦笑不得摇头道:“哎呦好我的安嫔娘娘,您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皇上旨意,奴才便是有九条命也不敢宣错了去!”说着,他又唤了容悦一声:“贵妃娘娘,您且接旨罢。”
容悦恍然回身,谢恩接旨,梁九功旋而唤了两名太监入内,奉朝服、朝冠至殿内:“娘娘大喜,您是本朝第一位贵妃,皇上记挂着您,这贵妃服制,早一月前便要内务府连夜赶工制着,单是其上绣着的金线东珠,那都是筛了三遍,只取了最好的供您用着!”
容悦瞥了朝服一眼,颔首苦笑道:“皇上当真有心,一月前便已准备好了这些。”
梁九功听出她话中不悦之意,也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逗留,只说自己还有着差事在身,便仓促告退。
殿内,有极久的沉寂。
曦嬅汗意涔涔,哆嗦着唇齿,半晌才试探道了一句:“贵妃娘娘,嫔妾该死,嫔妾不知何以会如此,可嫔妾方才瞧见的,分明是皇后的朝服,怎会......”
“你自然该死。”容悦猛然回首,眸色阴沉看向她:“你在后宫周旋许久,日日像个没头苍蝇惹人厌烦,到头来便得了这样的结果?懿妃为后,你且瞧着你这条贱.命还能保住多久!”
曦嬅登时跪地,拉扯着容悦衣摆,向着容悦连连叩首陈情:“贵妃娘娘,您得救嫔妾!嫔妾做下这些事儿,可都是为了您呐!”
莲心一把将她推开,愤然道:“那么安嫔娘娘给我们主儿下毒,便也是为着我们主儿?你自己做下的事儿自己心里清楚,何人能保得住你?”
曦嬅闻言面色遽阴,抚膝缓缓起身:“娘娘当真如此绝情?”
“你这般瞧着本宫是要作甚?”容悦目光阴冷迫向她,蹙眉狠道:“昔日本宫留你性命时便与你说过,如若继后非本宫,你那些错事,莫说懿德与婉儿,本宫也决计饶不了你。”
“贵妃娘娘可别忘了,昔日可证嫔妾罪证的字条,已被您亲手焚了!”
容悦自不言语,只扬眉向莲心,莲心旋即会意,匆匆入殿内取出一素白锦囊,重重压在曦嬅手中。
曦嬅拆而阅之,旋即汗若雨下,整个人目光呆滞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