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建议大家看完这一章返回去看看288、289、290章《继后》，叠加观看效果更佳^_^）
这样的夜晚，自皇上回宫后，便一夜未眠。
他手中攥着那枚自懿德初入宫闱便赐给她的扳指，兀自神殇。
终究是他对不住这个性烈如火的女子。
或许正是因为懿德一字一句皆能戳中皇上心底最为隐晦不欲为人所知的痛处，他才会对懿德如此生厌。
如她口中所言，这江山皇权比之佳人情谊，自古帝王总不能两全。
为着这些，他负了懿德。
可他也唯有负了懿德，才可保全大清江山无一丝为外戚撼动的可能。
对着列祖列宗，他自问无愧于心。
可对着懿德，却是不愿再见一面。
这世上的事儿，并不是诸事都能求个结果，若是结局注定不美满，躲避怕是唯一可以暂缓心中愧疚之情的良方。
皇上总以为，废了懿德的后位，将她好生将养在宫中，此生不复相见，便算是躲避了自己与她之间犹如鸿沟一般的裂痕。
可即便是帝王，又如何能事事顺遂？
这一日晨起，梁九功伺候他更了朝服，出宫之际，他缓缓吐出一句：“宣朕旨意，晓瑜六宫，皇后钮祜禄氏，德行有亏，生性乖戾，位主中宫，力有不怠。着，收回立后金册金印，降为懿妃。六宫诸事，交由贵妃佟氏协理。”
梁九功得此信吓得不轻，持着净鞭的手不住颤抖着：“皇上，这......您这是要废后？”
“不是朕要废她，是她厌弃于朕，不再想同朕共为连理。”
皇上撂下这一句话，便匆匆入了乾清宫，御门听政。
前朝之上，云贵战事吃紧，众臣与皇上正商议着国事，如此不觉时光飞逝，便过了一个时辰有余。
临近巳时①，见梁九功满面煞白，近乎是连滚带爬行至皇上身旁。
他一脸悲怆，泪自横流，身子不住抖动着，‘噗通’一声双膝砸地跪下。
皇上听政之时，一届阉人如何能随意打断？
一时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皇上自面色不豫，怒道：“梁九功，你寻死吗？”
“皇上......”梁九功抹了一把热泪，悲怆呼道：“皇后娘娘，崩了！”
“什么？”
皇上震惊到无以复加，身子一倾便向后倒去，好在梁九功点眼机灵，忙起身扶了一把将其稳住。
众朝臣闻此噩耗，纷纷跪地，悲怆痛哭。
皇上强忍着心底的镇痛，压低声音向梁九功问道：“怎会如此？可是你宣了那旨意，她......”
“奴才并未宣旨。”梁九功低声呜咽着：“去了坤宁宫，宫人只说皇后娘娘还睡着。奴才便在外候着，可侯了许久，也不见里头有半分动静，各宫请安的嫔妃已然至了坤宁宫，宫人唤了半晌也听不见动静。还是婉妃娘娘命奴才撞开了宫门，这才入内。可不曾想，人......”
他尖细的哭腔戛然而止，不时打量着皇上的神色，得皇上怒斥一句，才壮着胆子说道：“皇后娘娘以御赐凤缎缠梁顶，生生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救下来时，人已经凉透了......”
皇上满面惊悚瞪大了双眸，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消息传遍六宫，太皇太后与仁宪太后惧是震惊，尤是太皇太后心觉自己昔日与皇上赐了懿德那枚致她不孕的扳指，才会导致她今日性烈绝望自戕，更悲痛不已。
欲入懿德灵前举哀，却被皇上再三劝阻回宫。
只因人死相太过难看，如何能让太皇太后这把年纪的人瞧见？
倒是仁宪太后因着受过懿德的救命之恩，不顾皇上劝阻横闯入内，见懿德脖子都勒断了半根，险些吓得昏厥过去。
随行的太医取了薄荷脑油来，令她闻了许久才缓过心神来。
人虽恢复了理智，却悲怆哭啼不休，指着皇上便骂：“懿德是你的嫡妻！是大清的皇后！你竟生生将自己的皇后逼死，这事儿将爱新觉罗氏的脸面一并都丢尽了去！皇帝！哀家瞧着你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
彼时殿内除却仁宪太后，唯有太医院院判傅卓与梁九功在场，其余嫔妃一并被拦在外不许入内。
皇上强忍着心中悲痛，泠然向梁九功吩咐道：“昭告天下，皇后钮祜禄氏，病笃不治，崩于坤宁宫！”
仁宪太后闻言悲怆更甚，扑至懿德灵前哭道：“值得吗？不值得啊孩子！”
皇上怒而唤道：“来人，太后忧思过甚，即刻将人送回慈仁宫！”
几名宫人架着仁宪太后便向外走，却不知她哪里来的气力挣脱开了诸人，使出浑大的气力重重一记耳光掴在了皇上面上：“皇帝！列祖列宗可都瞧着呢！你骗得过天下人，如何能骗过自己的心？”
皇上受了这一耳光，反倒神色更为清明，无谓叹道：“皇额娘且先回宫歇着，莫要忧思过虑。”
这一句落，仁宪太后便被宫人连拖带拽，挪回了慈仁宫。
彼时皇上屏退左右，孤孤一人立于懿德梓宫前。
他颤巍伸手抚摸着懿德冰凉的面颊，她人生前是那样的美艳，视自己的容貌为傲事。
可如今，到底是选择了这样不体面的死法。
为的便是要令自己难堪。
“懿德。”皇上唇齿颤抖，含泪道：“你这是何苦？朕对不住你，朕若知晓你会如此，朕怎会......”
他喉头发紧，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整个人瘫倒在懿德梓宫前，失声痛哭。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巳时，皇后钮祜禄氏崩逝于坤宁宫。②
因丧，举宫哀悼，辍朝五日。
次日，大行皇后灵柩梓宫奉于坤宁宫正殿，嫔妃举哀痛哭，一切丧仪倶比着仁孝皇后的例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月二十八日，奉移大行皇后梓宫于武英殿。
那日见着长姐死相的婉媃，还来不及痛哭一嗓，人便昏厥过去。
挪回宫中后，人便生了高热，日日昏迷不醒，人也熬干了似的不复往日水灵。
于昏迷中，容悦与琳兰日日守在她身侧，闻听她逢时便唤懿德名讳，泪自不住滑落。
皇上见状疼惜不已，更令太医院举倾院之力，务必确保婉媃无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