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宛屈身瘫在地上,想了又想,大失方寸,眼波荡在茹歌身上,又道:“不成就是你!你日日与我同住,假意与我亲近,为的便是拉我做你的替罪羔羊!”
听她这样的说辞,婉媃心底只得暗叹一声是个糊涂人。
明摆着为人陷害,却句句说不到点子上,如何能让旁人信服?
心念一动,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毓贵人一下攀扯皇贵妃,一下又攀扯良贵人,这般反复无常,实在不可信。”她说着,眼中有灼灼热光睇在皇上面上,刻意杨了声调:“皇上记着从前端嫔妹妹雪天失足殁在了皇贵妃宫中,她是如何自责?七日里近乎滴米未进,人熬得都瘦成了骨架。还有胤佑那事儿,为着小阿哥跛足,皇贵妃没少入阿哥所探望,还送了许多稀罕药物去仔细照顾着,想来胤佑如今可以勉强站立,少不得皇贵妃的功劳。由此可见皇贵妃娘娘是最仁善的人,说她做出这样的事儿,臣妾也是不信的。”
婉媃如此奉承,不过是拿着容悦害死端嫔文茵与折了毓宛亲子的事儿来激的毓宛绝地反击罢了。
而这一招果然奏效,毓宛本就是个沉不住性子的人,且看她受琳兰几句挑拨就敢对容悦的孩子下手便可知一二。
如今见着局势如此,只天真以为是容悦与茹歌不容她,欲置她于死地。
人缝绝路哪里有不奋起反抗的道理?
她屈膝向前爬了几步,额头狠狠触地想着皇上磕了数记响头,直至额角出了血才停下。
她目光落在皇上身上,有几分凄绝与失望,有回首狠狠睇了容悦与茹歌一眼,咬牙切齿道:“皇上!嫔妾有话要说!”
皇上冷冷瞥她一眼:“你还想说什么?”
她怔怔痴笑着,抬手指向容悦,一字一句道:“端嫔......端嫔娘娘是皇贵妃亲手拿顽石砸死的!”
这话惹得众妃瞠目结舌,连皇上亦是震惊不已:“贱人胡说!”
“嫔妾没有!嫔妾亲眼瞧见了皇贵妃是如何拿着顽石一下一下砸死端嫔娘娘,她发现嫔妾瞧见此事,还要嫔妾也拿着顽石砸了数下,更以嫔妾母家性命前途要挟嫔妾与她为伍!”
太皇太后捂着额头,似头风隐有发作:“你胡说些什么......皇贵妃为何要杀了端嫔?”
容悦太皇太后此状,忙殷勤上前替她按摩着额头:“太皇太后息怒,您这身子是听不得这些胡言乱语的。”
珞馥上前推了跪在地上的毓宛一把,悻悻道:“本宫瞧着你这贱人是疯魔了!皇上同两宫太后在上,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胡言乱语?”
宜妃柔嘉亦跟着添舌:“皇上,臣妾瞧着毓贵人为了保命什么荒诞事儿都能说出来,还是莫要理她,将她快些发落了罢。”
皇上面色凝重看着毓宛,闷声发问:“皇贵妃与端嫔虽不甚亲近,可二人到底也未生过龃龉,皇贵妃怎会对端嫔下手?”
茹歌接话道:“皇上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毓贵人,你既说皇贵妃娘娘杀害了端嫔,那么动机为何?且若是为人所害,何以仵作与刑部会验不出伤?齐齐说端嫔是失足殁了?”
接连发问令毓宛哑口,她自然不知容悦为何要对端嫔下手。
那日的事每每入夜都会浮现在她脑海之中,她常梦见文茵问她为什么不救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容悦一起害她。
提及文茵眼前便能浮现出她破颅血污的凄惨模样,如何还敢再想这事?
容悦见她面色惊惶,不以为然地一笑:“本宫在这宫中处的久了,怎样的构陷没有见过?从前慧妃如何陷害本宫毒害荣妃的长子承瑞,安嫔李氏又是如何陷害本宫落了婉贵妃的胎,这些糟心事儿即便本宫冤枉,可到底旁人的手段‘高明’,本宫也认了。可你呢?凭一张嘴胡乱攀扯,亏得本宫平日里待你那般贴心。”
毓宛看着容悦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想起被她断了足的胤佑,极力克制着愤怒,道:“你敢对着灯火发誓?敢与你去了的女儿蕴涵下一世的安定荣华发誓?”
容悦冷冷扫她一眼,摇头叹道:“本宫是皇贵妃,与你发誓?”她目光瞥向旁坐的皇上:“皇上若是允准,臣妾即刻启誓。”
话落,本按摩着太皇太后额头的右手遽然抬起,伸出三根手指直对苍穹,一面沉着淡定神色。
太皇太后拉她手一把,轻声道:“别听她胡说。皇帝,这糟心事哀家听不得,这便先回慈宁宫了。皇贵妃一向伺候哀家勤谨,可愿同哀家一并回去?”
容悦神色恭谨应一声自然,随太皇太后告退时不忘向茹歌挑眉使了眼色。
待二人携宫人乌泱泱一片退下后,仁宪太后才肃声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皇帝,你可知晓太皇太后的意思?”
皇上微一颔首,默不作声。
太皇太后骤然头风发作,还携容悦一并离去,为得便是将毓宛独留殿中,容她仔仔细细将事情始末说个清楚了然。
婉媃心下暗赞太皇太后是心思最明澈之人,她定是也瞧出了端倪,才会如此行事。
是啊,毓宛平日总也不是个疯魔之人,如何会无端攀扯容悦戕害了端嫔,还说得这般言之凿凿?
殿内四下寂静,琳兰行至毓宛身旁搀她一把,轻声道:“如今‘春日香’的事儿先放一放,皇贵妃不在,你仔细与皇上说去,端嫔究竟缘何而死?”
茹歌冷笑一声,言语间含了一丝凛然之气:“你若委屈就一五一十说与皇上去,只是可别参了半句的假。你是有孩子的人,且想着为孩子积福积德。”
茹歌话落,婉媃瞧着毓宛逐渐灰败绝望的神色,便知不妙。
她那样在乎胤佑,如何不知今日出首容悦若不得成,折在容悦手中的孩子如此多,还缺她的胤佑一个吗?
果不其然,毓宛支吾了半晌,只怔怔落泪,再不言语。
茹歌眼角眉梢皆是得意:“怎么?要你说时却成了哑巴?”
毓宛静默须臾,深深拜倒,向皇上道:“皇上,嫔妾知错......”
这一句话已然是认了所有的罪行,满座嫔妃登时议论不休,婉媃与琳兰对视一眼,无奈摇头,倏然厉色训斥茹歌一句:“良贵人,你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