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本宫与皇上说什么?”柔嘉细细思忖:“你同贵妃势成水火,这事儿必是同她有关。”
“姐姐聪慧极了。”卓岚笑意款款看着柔嘉,轻声细语道:“方才妹妹同姐姐说出了十一阿哥的身世,不知姐姐当下心中如何所想?定然是怕着妹妹胡乱说嘴,引了皇上的怀疑去。您常伴君侧的时候可要比妹妹多多了,皇上的疑心有多重您还不知道吗?”
她说着,牵起了柔嘉略有微凉的手,指尖轻轻在她手背上打着圈儿:“所以呐,这疑心不落在姐姐身上,总要落在旁人身上去得以安置,不是吗?”
柔嘉呼吸渐渐急促,喘息着摇头道:“随意攀扯贵妃清誉,若皇上查明无此事,本宫这条命还要是不要?即便皇上肯放过本宫,贵妃哪里肯?如今的她,可不似从前了。”
“那便要皇上信。”卓岚唇角噙着诡谲而阴鸷的笑意:“贵妃本也不是个干净无污的人,听闻从前初入宫闱,便与一侍卫传出过不三不四的事儿来,惹了皇上好大的怒。这事儿姐姐应是知晓的吧,那侍卫似是叫......”
“沈夜?”柔嘉近乎想也未想便开口道:“人如今是皇上亲封的三品参将,可威风着。”
卓岚笑盈盈凑近柔嘉,挑眉道:“是威风,可听闻他如今还住在从前当侍卫时的庑房里。他在沙场上豁出性命英勇杀敌只为博一前程,如今博到了却不求皇上赐宅赐府,仍愿住在那一方破天地里,为的究竟是什么?”她神色稍稍松弛,轻描淡写一句:“那地界可偏僻极了,挨着个无人清扫的废亭实在晦气,平日里连宫人也少去。想来若是他与贵妃在那地界做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事儿,一时三刻的,也不能为人所察觉。”
柔嘉想了又想,仍蹙眉摇头:“不成,没个真凭实据,这招太险!”
“能有多险?”卓岚自上而下打量着柔嘉局促的模样,忽而一把将她紧紧攥在手心儿里的小衫夺过,拿起案上的金剪便绞了去。
柔嘉拦道:“你这是做什么?”
可说话间,卓岚已然将那布料剪的细碎,浑将一块破布丢回柔嘉怀里,色厉道:“今日妹妹绞烂的是姐姐为十一阿哥缝制的氅衣,谁知明日这剪子,会不会一刀一刀绞在十一阿哥的皮肉之上?”
一席话吓得柔嘉恐极。
卓岚面色清淡沉静,贴她耳畔一字字夹带着凛冽的风:“我予你一月,若一月后皇上仍未对贵妃发作,那姐姐便等着替十一阿哥将这喜乐生辰过成忌辰罢!”
话罢转身要走,柔嘉倏然下跪一把抓住卓岚的小腿,痛哭流涕道:“我求你,胤禌是我的命!有什么错都在我,他懂什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待我如此残忍?”
卓岚足下生力,一脚将纠缠的柔嘉踢开,冷笑道:“不是妹妹要待姐姐残忍,决定权全然在姐姐手中。是要靠着姐姐自己决定,到底是要对贵妃残忍,还是要对那个日日与你欢笑蹦跳的小阿哥残忍。”话罢,福一福礼,推门而去。
回了永寿宫后,本欲在婢子的伺候下更衣小憩片刻,却在平躺于榻上的一刻,嗅见了极轻微的火油味。
那味道淡淡隐于风中,若不是自己自幼便随父从军,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这细微的气味自然是难以嗅见。
卓岚并未惊动宫人,而是自己蹑手蹑脚起身,披了件番莲花的外衣于庭院内溜达着。
果不其然,在自己所居寝殿的墙根上,发现了为人涂抹过火油的痕迹。
她默不作声只当不知,伸了个懒腰便又入了寝殿。
只待两个时辰后,趁紫禁城暮色四合之际,直言自己要歇着了,吩咐宫人们也各自回去休息,不必伺候。
待人都离去,仅余两名内监与两名婢子于寝殿外守夜,于是将人唤进了殿里,指一指桌上新制的糕点道:“这蟹粉酥放到明日可要不新鲜,左右本宫要歇着了无甚胃口,便赏给你们吧。”
四名宫人打先里畏首畏尾的不敢接受,耐不住卓岚再三劝说,又碍于身份哪里用过这样精致的点心?自然心动不已。
打头的内监取一块进了,余下的人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不脸面,食一块取一块,直谢嘉嫔大恩。
那糕点尚未尽完,四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双双倒地。
卓岚挑眉看他们一眼,又唤了两声,确定人睡死过去才熄了寝殿的灯,静静坐在菱窗下似在候着什么。
不多时,侧耳听得二人蹑手蹑脚的行步声,这才以轻功跃出窗外,由着身后斜掌劈打在二人脖颈之上,令二人登时晕身过去。
这二人着夜行衣,以黑纱覆面,卓岚信手将黑纱摘去,却见着是两名眼生的男子。
其中一人总觉着面善,却不想是在何地见着过。
细细思忖了半晌,才骤然想起那人曾在德妃的永和宫中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
德妃?
卓岚唇角轻嗤,暗自道:“这便耐不住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了?”
她躬身施力,将二人一前一后拖入了自己的寝殿,又取二人面纱浸泡水中,而后重新戴在面上。待忙碌完了这些,才从他们腰间取出了别着的火折子,轻吹一口气将其燃起:“可惜你们跟不得什么好主,不过放心,很快她便能下去向你们赔罪了。”
火光映射出她面上森然的笑,她持着火折子,口中哼着小调,不紧不慢将帷幔、纱帐、被衾、木榻一并燃起。
于大火中,见她不紧不慢又将被她迷晕的四名一一拖出宫去,错落有致的将人摆放在寝殿外的地上。
她抬手抹一把额间的汗,低眉瞧着几人,无奈一叹:“临死前尝了这一生都尝不得的吃食,便安心上路罢。”
话落,将火折子掷在墙根地上。
浸了火油的墙根霎时火苗窜天,将房梁燃起。
卓岚于袖间取出门锁,死死将寝殿的门锁住。而后咬牙闭目,将自己的右臂置入熊熊烈火之中。
一股浓郁的焦肉味飘入鼻腔,直欲令人作呕。
卓岚痛叫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见其已然被烧伤大片,血肉模糊。
这才听她气虚力竭,一面跑着一面呼喊道:“来人呐!救命呐!有人要杀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