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女生 完本 排行 书单 专题 原创专区
汀兰水榭 > 都市现言 > 蔓蔓婚路 > 第345章:番外之生死不复浮生一梦

蔓蔓婚路 第345章:番外之生死不复浮生一梦

作者:禾维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2-01-30 02:38:41

深夜里,车子离开红叶公馆便穿梭过整座城市。

车窗外的微风,隔了玻璃亦是带着冷意。此刻正笔直前往另一处,那也是这一遭到了结束时刻最后一个去处。

驾驶座上,宗泉正在开车,透过前车镜不时望向后方。

那一道红衣身影,闭着双目那样沉静,沉静之中萌生出一股子不可忽视的悲愤,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显得惊心。

宗泉收回视线,继续默默开车。

车子一直奔驰行驶,远离了霓虹璀璨的城区,终于来到了那一座祖宅前方。

“蔓生小姐,已经到了……”宗泉低声呼喊,终于还是开口提醒。

蔓生立即睁开了眼睛,她好似并没有睡着,所以眼神是这样的清醒。不等他将车门打开,径自下车而去。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一切都已经万籁俱寂,月光掠过前方,照映出那三个字——永福堂!

宅子里仿佛空无一人,蔓生看见那一盏红灯笼,还悬挂在檐角的两侧,风轻轻一吹,等待着她入内。

她迈开步伐,没有一丝犹豫,进入祖屋往祠堂而去。

夜幕将一切都蒙上了一曾晦暗色彩,眼底便也分不清究竟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蔓生的步伐缓缓,她并不急躁,却是如此夺定。

终于,她来到那间祠堂,来到了他的面前。

蔓生一抬眸,就对上了他的容颜,他的身上还穿着今日喜宴时的西服衬衣,一如初见时那般英气脱俗。

其实她也同样,未曾褪下身上衣物。这件红色中式喜服,多么显耀醒目,就像是枷锁在身。

是他给予她的枷锁,却也是她最后一次心甘情愿穿上的枷锁。

跨过那道门槛,蔓生上前,而他正凝望自己。

她不曾出声,不曾开口。

当她走到祠堂中央,终于站定不动。下一秒,她伸手一动,开始将那件喜服脱去。红色华服落在青石板的地面,里面只是一件素净的真丝白色衬裙,蔓生的眸光一直落定在前方那人,他亦是回望,她在他面前跪地,在尉家列祖列宗面前跪下,更跪拜于那左右两柱红烛。

红烛的灯火,幽幽之中一抹,闪烁在他的侧脸,也散落在她的眼中。

“你之前说的,我都照做了。”蔓生这才轻声说,她脸上带着憎恨却又虚无的笑容,“师父真是料事如神。”

记忆刹那间回到那一天在意大利,就在庄园别墅的房间里,她终于承认,她终于再也无法抗争,她对他说:你赢了,是我输了。

她愿意放弃小宝,愿意离开这里,愿意远走异乡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出现!

唯一的要求,便只有一条——放小宝自由!

而他则是立刻提出,三个必须要她答应的条件。

第一件:立刻定日期认回王家。

第二件:讨要王家百分之一家族股份。

为什么要做这两件事?

当时他的分析理智冷静,一如既往残酷而现实。

——你现在还没有被王家认回,就算是你决定放弃离开,王家也可以认定是你个人行为。只有你认回王家,你才代表了王氏家族。你走之后,他们就算想要以王家的名义出面,也不会有办法。日期越快决定越好,省得中间再生变故。

——至于百分之一的股份,这也是你必须要得到的信物。只有得到股份,你才能够被所有人彻底认可。哪怕你是义女,也是王家名正言顺拥有继承权的王氏千金。而王家也会因为你这一举动,更加确信你的心意。就算心里边还有迟疑,也会暂时打消顾虑。

果真这一切如他所料,王父没有再质疑,王家上下也没有一人再质疑。

……

蔓生望着他微笑,瞧见他动了动唇,朝她说道,“你也很聪明,知道要将自己的心腹召回海城。”

他们三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秘书,一个是她的全能组长,外加一个才智特助。自从她进入锦悦以来,这一路跟随至今,走南闯北哪里都有他们如影随形。

“只有这样,障眼法才算彻底奏效。证明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而不是轻率之下的决定。”蔓生幽幽回道,“师父,你说是么?”

事实的确是如此,余安安三人一抵达,王家便像是有了三重保障,斩钉截铁相信她是要认回王家继续和尉家斗,继续和他争夺小宝。

“你这一招障眼法补得好。”尉容低声称赞,接着问道,“剩下第三个条件,你也有照做?”

蔓生自然清楚记得,那最后一个条件。

第三件事:留下书信告诉他们是你自己离开。

他缜密筹谋算无遗策,那日的男声又是盘旋而起。

——如果你就这样一走了之,那么所有人都会因为你的离开翻天覆地。不管你是死是活,他们都会一直找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一刻不放手。你要告诉他们,你只是出去走走,让他们不要惦记,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就让他们等你。这样一来,他们就算要找,不超过三个月,也会停止罢手。要是还不死心,也不会派出去千军万马,你的日子才能清静太平。你这次的离开,才能最终确定落实。

“师父请放心,信都已经留好,一封也没有少。深怕他们瞧不见,我还特意留了一张字条在桌面上。明天一早,只要有人醒过来,进入我的房间就会发现。”蔓生又是回道,“感谢师父,在最后时刻还给了我一些辅助药物,才能够让他们睡的这么沉。”

也是他将佐匹克隆交到她的手中,告诉她催眠所需要的剂量,她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就算是雷鸣闪电也不会有人惊醒。

他看着她跪拜在地的身影,这一刻终于出声道,“就算你还喊我一声师父,又何必在这里下跪,也没有别人,又是三更半夜,宴会都散了,戏也散场了。”

“演给别人的戏,已经散场了。演给自己的,才刚刚开始。”蔓生清冷的女声在寂静祠堂里响起,此时格外惊心动魄,“我现在喊了那么多声师父,是因为今天夜里也是最后一次。”

“请处以家法,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你尉容的徒弟,和尉家更是没有一点关系!”蔓生一双清冷带着恨意的眼眸如此决绝,她一身素净白裙跪拜在祠堂里。

青石板地砖,在夜半时候寒气透过膝盖袭上全身,幽冥鬼火已起。

这里已是地狱!

……

周遭唯有寂静——

红烛的烛蜡滴落,渐渐凝固,越积越多。

长时间的定睛以对后,尉容笑了笑道,“林蔓生,你当我们尉家是什么?你想入就入,你想解除关系就解除?”

“依照尉家家规祖训,无论是以结拜还是以相认方式成为尉家中人,外姓之人但凡没有犯下过错,无责任者无需请动当家人以及宗亲长辈。在尉家祠堂列祖列宗面前,当事者外加一位见证人,罚十记鞭刑既可解除关系!”蔓生将尉家祖训如实道出,声音更是响彻于整座祠堂。

“今天你就在这里,宗泉人在外面,你只要喊一声,人就凑齐了。”蔓生轻声说道,双眸灼灼,如那一抹烛火。

视线朦胧,那人的模样也随之模糊,只听见他的声音沉然笑道,“尉家的规矩,你倒是记得真牢!”

“赤炼长鞭一共有两条,尉家有一条,祠堂里也有一条。请师父命人取来,我就在这里跪等!”蔓生又是出声,眸光愈发决绝。

尉容愈发笑意深浓,几乎是要和那片黑暗融合为一体,“我约你在这里碰面,做一个最后的了断,你倒是会举一反三,抓住了时机。”

“也是多亏了有人在宴会上,提起了我和你的师徒关系,我才能记起来,原来我还有一位师父!”蔓生笑着,她的笑那样的悲怆,“我竟然还有一位师父,为了让我能够顺利离开出谋划策,真是让你费尽心思!”

“现在还等什么,时间不多了,午夜凌晨一过,就已经是黎明!黎明之前,我一定要走!”蔓生定睛,决裂的情绪已经渲染了这座祠堂,“我想师父也一定清楚,我一走了之,找一个人不容易,但是在海城,想要打听一个人曾经的去处没那么困难。”

“刚才过来的路上,车子开进村子口那条道,沿路有人在走,应该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蔓生不疾不徐诉说,将方才所见道明,“等到明天天亮,他们就会开始找我。到时候,尉家还有你就会成为重点寻找的对象。”

“这座祠堂附近,也一定会被盘问查找。到了那个时候,那个村民就应该会说出,今天晚上有辆车进了尉家祠堂。再盘问之后,所有人都会来到这里,找你要个结果!”

“对于我的突然离开,你说又要怎么给他们一个说法?”

“请你告诉他们,是我要和你脱离师徒关系,所以才来这里受罚。罚过之后,我就走了。当然,我也是真的走了。”终于,她的声音落定在最后一个字。

所有一切,部署周密之人已然并非只有一人。

她的聪敏睿智严谨决绝,从来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

尉容一双眼眸看了她半晌,忽然幽然笑了,“这还真是刚好,托了那位村民的福,你来这里不需要遮掩,你离开也不需要隐藏。我会让他们慢慢找,直到自己打听到这一切。”

“林蔓生,你真是我的好徒儿,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徒儿。”他对上她说,是称赞是嘲讽,全都掠了过去。

蔓生最后唯有一句,“请师父亲自实施家法,我就在这里受着!”

所有一切都将要结束,沉默中听见他的宣判,对于这一场关系的终结,他冷漠出声,“那会脏了我的手。”

……

脏了他的手……

蔓生颓然笑了,好一句犀利无情的话语!

风继续吹拂,入夜更是寒冷,身体几乎都要冻僵,这一刻早已经是豁出去,更是没有了半点退路。到了悬崖上,周遭陡峭石壁,唯有纵身一跃粉身碎骨,都浑不惧怕。

“尉容,临了你连亲自动手都不愿意,你还真是够狠!你够狠!”蔓生瞧着他,她已没有心碎的滋味,那些疼痛的感觉早让全身麻木,一颗心更是早被人狠狠握碎。

“那就请师父随意指一位对我处罚!时间已经不多!”蔓生眼睛一闭,已是听天由命。

黑暗中什么也瞧不见了,蔓生只是跪在青石板地上,那些声音全都掠了过去,最后也不知是谁到来,那是一个声音,好似是看护祠堂的那位老管家。耳畔却是依稀听见了声音,是鞭子被取出,在空中散开的“呲啦”声响——

惩罚就要来临,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是她爱上一个人的惩罚……

“蔓生小姐,我现在就要动手了,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就算您中间晕了过去,也要继续直到十鞭终止……”老管家的声音在耳畔终于响起,蔓生默默颌首。

她静静跪在这里,一开口却是朝那人发问,“尉容,你答应我的事,又是什么时候兑现?”

“你走之后,三天之内。”他给了最终期限。

蔓生扬起了唇,再也没无话可说。

她依旧是闭着眼睛,再也不去看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再也不去回顾那些逼迫争夺的场面,只是听见鞭子在空中飞旋的声音。

突然,“啪——”一声中,那道长鞭落在背上,也落在了地上,又是“哗啦”过一声颓然的拖尾声。

一瞬间是木然的,可是顷刻后,鞭子落下的痛楚从那伤口处散了开来。喉咙处更是落下疼痛,是酸是涩,是血腥味一下充斥而来,那股子甜腥好似要冲破喉咙处,一起涌上来。

“啪——”长鞭又是落下,她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她几乎是被打到趴在地上,那麻木的疼突然变得异常凌厉锋芒。

身体是真的被撕裂,裂开伤口都好似在跳动,神经末梢全都被抽起,整个人像是被剥开,她的眼前突然涣散。

黑暗中也是无比凌乱。

突然浮现起小宝。

是孩子一张可爱的脸庞。

怎样都好,她是生是死都罢,只要能放小宝自由,还有什么可以顾忌,还有什么不可为。

却偏偏,孩子的脸庞慢慢散开,成了另外一人的模样,这样相似,这样神似,他遥远而不可及,让她落得这样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呵……”很轻的一声从她的口中传出,是她叹息。

是上天作孽,让她遇到这样一个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就对他动心动念。

她怎么就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

第三鞭再次“啪——”一声落下,蔓生却想起了更多的往事,想起海城所发生的一切,想起这座祠堂祖屋里的订婚宴,想起那身新娘嫁衣,更想起了他决然的离去悔婚不顾于她,留给她的唯有一场可怕梦境。

她又想起了流转于襄城以及鹏城之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想起每一次争执分离,也想起过后的重新拥抱。他的甜言蜜语,是最蛊惑人心的毒,只要听上一句,就会沉醉在他虔诚的目光里。

她更想起了宜城初初靠近,她不过只是一个被所有人都轻视的小小总监,母亲已逝,父亲不顾,弟弟未能经事。董事会的高层会议上,他坐在她的身侧,他是她身边之人,是为她而存在的独立董事。可是初逢已是利用背叛,结果唯有这样。

她为什么要和他在北城错误相逢?

为什么非要听信姑姑的话语,前往那一家咖啡馆,为什么不事先拨打那位相亲者的号码确认,为什么她一上前,他一开口,她便就信了。就连那一杯酒,都醉的糊涂,是她太糊涂。

她方才能够明白——

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了最美的时光。

意大利博洛尼亚,那里不是她最美好芳华的时候,那只是一场噩梦的开始。这场梦开始了太久,久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太迟。

人生总是不可预期,上天也会偏心偏爱,可为什么被放弃的人是她,为什么非要是她遇见他爱上他……

为什么让她遭受这所有一切,为什么他要丢下她,为什么他违背誓言,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母亲欺骗她,为什么父亲厌恨她,为什么他们都只是同情她。

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这一生她所拥有的这样不堪,为什么她的存在,只带了仅剩不多几个关心爱护她的人痛苦担忧,让他们总是为了她奔波停留,为了她成天担心不完,而她就连保护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上天太不公平!

上天不公!

“啪——”那一声涣散而来,蔓生的脸庞倒在地上,青石板有着冰冷的温度。她只听见那些声音犹如梦魇,不断传来不断响起。

啪——啪——!

她被梦魇拖住,已经无法再动弹,那些声音也渐渐远去。梦魇之中,疼痛都仿佛变得薄弱,唯有火一般灼烧的感觉而起。

她睁不开眼……

意识早就开始散开,她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昏昏沉沉中,有人在呼喊她,不断的在呼喊她,“蔓生小姐……蔓生小姐……”

蔓生用尽所有力量,这才睁开眼睛,那黯淡的视线里,她瞧见了一张叠影的脸庞,是老管家的声音响起,“蔓生小姐,还有最后一鞭!您受住了!就要结束了!”

要结束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蔓生咬紧牙关,她点了点头。那些尖锐锋芒的疼痛早已经袭遍全身,那最后一鞭终于袭下,“啪——”一声里,她整个人都被绷紧,而后丧失了力气松开,彻底倒在青石板地上。

呼呼,呼呼。

喘息声唯有自己听见,那么的微弱,那么的轻微。

朦胧之间,瞧见有人走近她,是他来到她的面前,就像是君王前来审视检阅最后的成果。

……

她看见他的鞋子,蹭亮的一双皮鞋,顺着那双鞋子往上瞧去,她终于看见那张居高临下的脸庞。

“尉容……”她轻声开口,气若游离,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俯身蹲下,在她的身旁聆听,蔓生浑身都是汗水,头发都被汗水湿润,更分不清是血腥味还是其他充斥在喉咙处,咸涩到让人觉得发苦,“我这辈子来到这个世上……遇见了你……我认了……”

“被你算计……被你利用……我认了……”她又是轻声说,说出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以及内心深处从不曾诉说,却逃脱不了的感情。

“爱上你……我也认了……”她没有力气,她的手都在发颤。

“可是……你负了我……我绝对不会原谅你……”蔓生轻而缓慢的声音响起,她一字一字说,“做鬼也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不知何时,她已经流泪,连自己都不曾发觉。

血汗混合了泪水,一起淹没了视线,不等他再出声半个字,她用尽全身力气,她开始动了动手,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站立,她的双腿像是不属于自己,背部的疼痛将一双腿也几乎牵连。

“蔓生小姐,我扶您……”老管家又是说。

蔓生却不回声,几乎是秉着最后一口气,她无视于身旁的人,更是将自己身旁的人推开,再次咬住牙关,她开始用手匍匐攀爬。

她要离开这里,她还不能就这样死……

要是死在这里,那么小宝怎么办,这样不算是离开。

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强行要走。

仅靠着双手的力量,那道身影已经满是血痕,她身上白衣素裙,裂开的伤痕怵目惊心不忍目睹。

她一定要彻底离开,她要去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的地方,那里没有利用没有算计,那里没有人再逼迫勉强她,那里更没有无止尽争斗……

那里,更没有他!

没有他!

终于,她爬出了祠堂,这短短的路程,却好似过了几年漫长的时光,她又是往来时的院子而去,快了,就要离开这里,就快要离开——

他又来到她的面前,在她离去的路上出现,犹如恶鬼拦路。

夜空星朗,深浓的夜色里,她如此惨烈,笑着朝他道,“我和你……下辈子也永远不要再见……”

若有来生,是男是女贫苦富贵皆不重要,不求否极泰来不求金玉满堂,甚至不求平安康宁。

只求永不相见生死不复。

……

四月里桃花盛开,山野之处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烂漫。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尽的山林,周遭苍翠清宁,寺庙庵堂隐匿于此,是世外桃源,却也并非远离世俗。

但是却出奇的静,出奇的安宁。

这些寺庙庵堂傍山而建,上上下下环山而立,那一座雪山被奉为神山。随着气节变化,时而云蒸霞蔚,时而碧空万里。那座雪山便隐匿在云霞碧空里,群峰如此晶莹耀眼。

雪山在春日里远远的就像是女仙卧躺,此处附近大大小小寺庙无数,南有苍斗峰,北有叶泉峰,两座山峰对立而座,像是两位天兵神将坐阵于此。

再往西南一路而去,又有五峰环抱,山间景色怡人秀美。

就在五峰的尽头,崎岖山路的山脚之下,远离了庙堂集区,郁郁葱葱遮掩深处,是一座名不见经传,更是默默无闻的庵堂。

庵堂座落在山脚下,小小的一座庙堂,却格外的清新出尘,在这片本就佛音环绕的山林里,自成一派自成格局。

这座庵堂虽小虽无闻,却因为僻远,保留了自始以来的古朴典雅。

整座庵堂院落结构严谨,布局得当,木质结构玲珑清秀。年代久远里,就连修葺,也是庵堂里由师太带着门下女弟子亲自动手。庵堂内环境幽静,古色古香,香火虽不繁盛,可一直不息。

山脚另一处,连接着远处几座同样座落于深山里的村落。停停歇歇需爬上一天,才能抵达。虽然如此,那些焚香乞求的虔诚信徒,依旧会零星前来。

四月里桃花正开得美好,那一朵又一朵,透过庵堂院墙的镂空窗洞,便可以瞧见一二。只是平时时候,若有香客前来参佛,看上一眼后就会念阿弥陀佛迅速离开。

佛门清净地,不应窥探,不应妄语,更不应左顾右盼。

庵堂的住持师太,法号定慧。

定慧师太已经有百余岁的高龄,她慈眉善目,那张脸上永远带着微微笑容。她身形虽然消瘦却精神抖擞,除了近年来因为年事高了,听力有些减弱,诵经礼佛之时却是音色洪亮清明。

若问定慧师太,何时在此处礼佛,又是何时出家,倒是无人知晓。

只因为定慧师太高龄,比附近村子里的长辈们还要年长。师太潜心修持,深入经藏,农禅并重。

这一日,院子里桃花开得正好,村子里的村民前来讨要,希望待到花期落尽之时,能够将桃花收起要去,这样便可做些桃花糕,再酿些桃花酒。

“阿弥陀佛,贫尼会让一众弟子将桃花收好。”定慧师太笑盈盈应允,一如去年一样。

村民是两个和善朴实的妇人,一听便十分高兴,更是感激,“谢谢师太!”

“师太——!”忽然,后方处传来女童的声音。

妇人扭头去瞧,只见是一个六、七岁年纪的女娃儿,生了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庞,真是个可爱的瓷娃娃。

女娃儿亦是一生素服袈衣,是这个庵堂里的小尼姑。

可她虽说是尼姑,却是个带发的尼姑。

听闻,这是个可怜的女娃,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被师太好心收养在此处。师太依照女弟子排行到“妙”字辈分,给这个女娃取了个法号叫妙玉。

“师太……”小妙玉已经气喘吁吁,手里还提着个竹篮子。

“玉儿。”师太瞧见女娃儿到来,微笑问道,“你跑得这样快,要是摔倒了可怎么办?”

“阿弥陀佛,师太我错了。”小妙玉立刻停步道歉,紧接着却是孩子心性不改,一点也不惧怕师太威严,拉过师太喊,“塔里的师姑又不好啦……”

两个妇人瞧见此景,也不便打扰,立刻道谢离开。

转身的时候,忍不住瞧了一眼满山桃源,却见小妙玉已经牵着师太的手而去。

两个妇人有些好奇,那位塔里的师姑,想必是庵堂里一位女弟子。

目光再是追随山上而去,掩盖在这片深山尽头,浮生古塔屹立于此,仿若与世隔绝。

……

走过苍翠山路,踏过沿路台阶,那一座古塔便在翠绿枝杈桃花满园中映现。

这座七层浮生之塔,自从上个月的时候,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女施主。这位女施主来到这里住下后,就一直不曾离开。

庵堂里的女弟子们却唯有三人瞧见过那位女施主,实在是神秘得很。

众人问起师太,师太言谈之中相告,女施主若是愿意,就留她在庵堂。

小妙玉一算辈分,立刻机灵喊,“阿弥陀佛,那她就是我的师姑了。”

听说,这位师姑到来的时候,几乎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也听说,这位师姑其实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可惜一时想不开才会来到此处。

更听说,这位师姑是受了情伤。所谓情伤,父母至亲之情,兄弟姐妹之情,知心知己之情,更有男女世俗之情。

虽不知是哪一种伤了她,可她足不出户已有半个月有余。

也有女弟子好奇,便询问见过她的另一位师姐,师姐一向少言少语,是个实诚人,既不会说谎,也不愿多言。

最后被师妹们缠了几次,便也只说了一句,“雪山的女仙,像是到了我们这座庵堂。”

这座雪山可是一众弟子以及一众村民,更是所有前来朝佛信徒眼中的神山。

雪山犹如女仙,那位师姑竟然犹如女仙。

那应该是一位极美极好的可怜人。

却无人知晓,这位可怜人,还要在浮生塔里住多久。也不知道,她这满身情伤何时才能治愈。

小妙玉带着师太来到浮生塔前,小女娃年幼已经气喘吁吁,她将门轻轻推开。

塔内清静异常,石垒木质,所见一切皆是质朴。

那个女人,她一身素服坐在那里,头发散落下来,她靠着塔窗,那些阳光便透过窗纹落在她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然而素服后背却又渗出鲜血。

“阿弥陀佛,我来为你上药。”师太上前轻声道,小妙玉因为害怕,所以转过身去,却又是说道,“师太师太,你要轻一点,师姑不会说话,她喊不了疼。”

自从到来此处,她不曾再开口说过一句。

失声失心,像是成了一个哑巴。

连一个疼字,都不曾喊过。

……

浮生塔内,定慧师太取过早就准备在屋子里的药箱。木箱子被打开,里面的瓶瓶罐罐不少。定慧师太拿出其中几瓶,又上前扶住她。

女人倒也不反抗,由师太一扶,便不再靠向塔窗。

只是那双眼睛,不知道在望什么,其实角度已经不对,所以只能瞧见一小处。那是窗外的桃树,那些桃花开得实在灿烂。

那张木质的躺椅上,铺了一块软垫,柔软的毯子将她陷了进去,她的素服被师太轻轻撩起。

昨天上的药,又将伤口扎好,可是今天又裂开了。

师太再次为她重新上药,不禁说道,“阿弥陀佛,昨天你又做噩梦了。”

夜里边睡不安宁,便会梦魇不断。

大抵是极其可怕极其让人心慌的噩梦,所以才会梦里撕心裂肺不断翻滚。可是再痛再疼,始终发不出声。就连嘶喊,都是咿咿呀呀,等到天亮一醒,她又没了声音。

这样反复的梦魇,持续了许久,也不知还要重回多少日才能停止。

“噩梦是什么?”小妙玉听见了,好奇询问。

师太回道,“日有所思就会夜有所梦。”

“师太,我可以转过来了吗?”小妙玉有些等不住了。

师太已经将药上完,“可以。”

小妙玉立刻回头,瞧见师姑果真穿好了衣服,那些血迹也不见了。小女娃像是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喊,“阿弥陀佛,师姑又好了。”

只是她又起身,靠向了那个窗户,一动不动。

定慧师太是个慈心肠,瞧见她一直望着窗外的蓝天,可是却足不出户。那眼神既黯淡,又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更甚至是憎恨自己,所以才会这样冷然,而失望至极又会厌世。想要超脱,却也并非易事。

师太朝她道,“你要是不喜欢住在这里,等伤好了,也可以离开。要是喜欢这里,不如就留下。”

“师姑为什么要走?”小妙玉却不答应了,更是着急,“师太,师姑不要走!”

“你才和这位师姑认识这样短的日子,怎么就会这样留恋?”师太好奇问道。

小妙玉捧着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她突然道,“因为师姑和我一样,她也有头发!”

小妙玉被收养在庵堂里,不曾剃度所以蓄发。这位师姑是庵堂里,除了她之外,唯一一个同样有头发的女弟子,所以立刻被小女娃视作亲近之人。

任是师太,此刻也是忍不住哑然,竟是无言以对,“……”

却是突然之间,靠窗的她,竟然扬起了一抹笑容,像是觉得有趣,所以才在此刻会心一笑。

“师姑笑了!”小妙玉立刻喊,像是瞧见了不得的事,“师太,您快看,师姑笑了!”

师太也是去瞧,果真瞧见她扬起了一抹笑容。许是因为小女娃天真无邪,所以才能惹人开怀。

小妙玉却是大胆凑近到她身边,定睛瞧了她一会儿后,又是突然甜甜一笑,认真说道,“阿弥陀佛,师姑笑比不笑好看。”

都说童言无忌,这小尼姑说起话来也是层出不穷。

待师太走出浮生塔,对着小女娃叮嘱道,“玉儿,以后你每天都来给你师姑送饭菜,再陪她说说话。”

小妙玉点头,接下这项重任,“是,师太!”

……

从这日起,小妙玉便包揽了送饭菜的事宜。于是庵堂里的师姐们,更是一日一日为她准备。小妙玉每天高高兴兴去,又高高兴兴回来,这样周而复始不知过了多少日子。

日复一日后,终于桃花花期也要过了,庵堂里的女弟子们将桃花收好送给前来的村民妇人。

小妙玉还是每天都同师姑说许多话,可是师姑都没有回声过一句。

直到这一天,那几位妇人做了桃花糕,又送了一些桃花酒来。桃花酒撒桃花树,感恩花神天赐繁花,待到来年又是一出桃花季。

小妙玉悄悄拿了一壶瓶,打算带到浮生塔,去敬一敬那里的桃花树。

可是谁知,就当用过膳食后,师姑却将那瓶酒拿了,拔了瓶盖仰头就喝。

小妙玉着急喊,“阿弥陀佛!师姑,出家人不能喝酒!那些酒是用来敬花神的,就是外面种的桃花树!”

女人一听,瞧了一眼浮生塔外,她的步伐踌躇了下,却是往塔外走。

“师姑……”小妙玉一惊,她又是喊,“师姑出塔了!”

她走出浮生塔,瞧向院子里的桃树,那片桃林在风中摇摆,周遭暖阳一片,满是花香。她上前去,将酒撒给桃树撒给天地。而后径自坐下,就在这桃树下,她仰头喝酒,将这一瓶全都喝尽。

小妙玉劝说半天无用,这下又去请了师太前来。

师太赶来的时候,只见浮生塔外已是另外一幅景象。那桃树下边,坐躺了一个女人。她的头发随风微微飘起,她肆意喝酒,酒香醉人,她面色微微带了一丝红,已是微醺。

师太慢慢走向她,小妙玉走近几步,瞧着那些花瓣全都坠落在她的身上她青白的袈衣上。

此刻,小妙玉只觉得师姑就像是师太禅房那幅画里的谪仙。

待酒喝完,酒瓶已被轻轻搁浅在桃花地。

师太默默陪伴半晌,这才开口轻轻询问,“阿弥陀佛,我听过许多人间故事,你的故事又是如何开始。”

风吹桃花,花林瑟瑟作响,小妙玉站在原处,过了许久,她突然听见一道女声微哑响起,那是她第一次听见师姑的声音。

那株桃树下,青衣素服的女人轻轻动了动唇,那样嘶哑那样悠远的女声呓语一般。

却犹如浮生一梦,她醉倒在这片桃树林里。那则故事已经说完开头,不过是短短两句——

我遇见了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可是我信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