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蕾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先前也是一时之气,便也不再跟他闹气。她叹了口气,用手揉着眉心道:“君啸白,以后咱们两个能不能不吵架?我这个人,就是知道自己脾气差,可也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动怒。一则对身体不好,二则,吵架其实是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一种沟通方式。你认不认同这一点?”
君啸白似乎就等着她这话了,马上就点头道:“是是是,你这话说的太对了。我先向你道歉,之前跟你发脾气是我不对,咱们都是懂事理的人。一会儿咱们回到府里,你要是看见什么人,可千万别生气,更不能因为这个跟我发脾气。因为吵架是最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一种沟通方式嘛!”
甑蕾听他如此从善如流,少不得先是呵呵笑了笑,等他说道后来,她终于渐渐有些明白了------呵呵,敢情某人这是先用话塞住自己的嘴呢!
眼见马上就要到王府,甑蕾索性道:“说吧,今儿个王府里又有什么贵客要来?是你的哪位表妹呢,还是哪位红颜知己?”
君啸白一张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之色,他干笑了两声,而后回道:“是我母妃家的一位表妹,姓刘,叫刘霜霜。因为母妃现在还在大悲寺为荣昭仪祈福,所以人现在已经进了王府了。一会儿,她是肯定要来拜见你的……”。
甑蕾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说道:“不敢,我是什么人啊,哪敢受这些大小姐的拜见?只要不像前面那位一样,一进门就喊打喊杀的冲进我的院子,我就该烧高香叫着阿弥陀佛了。”
君啸白见她说起之前赵紫嫣的旧事,也知道她说的就是事实,于是只得默然不做声。甑蕾却当他是心中不以为然,于是转过脸,再不理他。
一时间马车内气氛很是有些僵持,终于到了定安王府之后,甑蕾不等君啸白下车,先撩起裙摆踩着车架跳了下去。她一身华贵的朝服,头上还带着沉重的珠钗首饰,动作却是利落干脆。流云和飞烟连忙上前来扶,她摆摆手,径直往王府里走去。
大门口的门房和侍卫见了主子回来,都是连忙行礼。甑蕾也不叫他们起来,只目不斜视的往里头走。才走到二门口,就听见一个温婉如水的声音道:“原来是表哥和表嫂从宫里回来了,我这厢时间掐的正正好。表嫂,霜霜给你见礼了。”
甑蕾不用想,也知道,这就是刘重昭的那个外甥女刘霜霜了。定睛一看,呵,还真是有几分相像。一样的柳叶眉瓜子脸,只是这位看起来肤色白皙,神色间更是刻意做出了一副娇弱的样子。就连给自己行礼时,也有意无意的轻轻晃动一下身形,以显示自己的弱不禁风。
甑蕾定定的看了一下她那纤细的腰身,心道:看她这样子,指不定在来的路上都一直节食减肥,这到了这里,差不多也就是扶着墙进来了。
当然,她最后会不会扶着墙走出去,那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当着众人的面,甑蕾也算给足了君啸白面子,微笑着和刘霜霜说了几句话,又问了家里管事的婆子,将她安置在何处。得知刘重昭早就派人传来话,说是将刘霜霜安排在自己的月华殿住的时候,甑蕾不禁心中一亮。
君啸白也跟刘霜霜说了两句话,不过是问她家中父母是否康健,一路辛劳之类的。这刘霜霜总算还是识趣,没有像那个赵紫嫣一样,一上来就傻啦吧唧的朝人家正牌王妃发威。
她表现的很恭顺,也很端庄文静,再加上那副弱柳扶风一样的姿态,就算是看在下人们的眼底,也觉得比那赵紫嫣要强出许多倍。
不过人家赵紫嫣虽然性格不好,但背后可有老太太撑腰,刘霜霜也是不弱,刘重昭就算没有了治家之权,可是到底还是甑蕾名义上的婆婆。
所以,当这两位貌美如花的表妹都聚集在定安王府之后,不但甑蕾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就连许多闲来无事的婆子都开始私下揣测,不知道这一场争斗到底谁能胜出?
但是对甑蕾来讲,她对这刘霜霜的到来却是有几分欢迎的。
毕竟,老道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她现在正愁着没工夫跟赵紫嫣玩,她得认真赚钱,把新店开张的第一战打好打漂亮呢!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刘重昭能及时将自己娘家的外甥女送进来,不管是作为炮灰还是炮弹,她都十分爽心。
因为这个,她也肯对刘霜霜格外敷衍。这从二门处走到自己的云华殿的一路上,她都紧紧的握着刘霜霜的手,脸上的表情是十分的热情有礼,说到后来,还直接叫上了霜霜妹妹,直把身后跟着的一堆丫鬟婆子看的是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而且还格外的莫名其妙。
丫鬟里头,流云还好,她素来就是个心眼单纯的女孩子,对甑蕾只有敬服忠诚,虽然脑子不是很灵活,可是胜在绝对忠心。
飞烟就有些脸色不好看了,她私下对身后的小丫鬟说道:“哼!什么正经表小姐,会在这个时候趁着表哥新婚就巴巴的跑过来这王府里住着。看她那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正经主子,我呸!我家小姐也就是看在月华殿的面子上才肯敷衍她,否则,真要拉下脸来训斥她这轻浮做派,只怕她立时就要哭着喊着滚出去。”
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银珠平日里都受她的指派,多少也有些了解飞烟心里的想法。
本来嘛,这陪嫁丫鬟到了男家,要是服侍主子得力,能够得到主子的信任,那通常是不会被打发出去配小厮的。
她们将来多半的出路也就是跟着姑爷做个姨娘,一面继续伺候主子,一面帮着管理家务。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
所以,怨不得飞烟对赵紫嫣和刘霜霜都有很大的怨气。在她看来啊,连她都还没急着去爬床单呢,这表姐表妹就已经排成了长队为侧妃之位打破了头,这都成了什么事了?
还有没有先来后到,远近亲疏了?
流云见飞烟说话太刻骨,便轻声说了一句:“算了,我想小姐心里自有打算,咱们只管照着她的吩咐行事就是了。”
飞烟斜着眼睛睨了一眼流云,心中暗道:少在这里装老实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费心巴结主子,不也就是想着能挣个姨娘做做嘛!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偏你就会演戏。
流云见飞烟不把自己的话当成好言相劝,也不恼,只管拿了自己手里的东西,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嬷嬷身后。前头,已经听见甑蕾和刘霜霜两人说笑成一片,甑蕾还热情的邀着刘霜霜一会儿晚上再来自己这边喝茶,刘霜霜恭敬的答应了,而后终于识相的驻足在二门处,行礼送着君啸白和甑蕾夫妇走进去。
甑蕾这才一进门,又是想起王府里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自己决断。
她一面唤了小厨房的师傅过来,让他赶紧和他老婆去给自己弄几样新鲜糕点出来,一面就着丫鬟打来的热水洗了脸洗了手,然后就坐到了圆桌边,开始一样样的听着门外婆子们的回事。
君啸白坐在长榻上休息了一会,喝了一盏茶。而后就开始亲自看着甑蕾处理事情,他中间抽空插话道:“你这脑子还的确挺好用,记忆力也是真的好。这么多的杂事,这么多的人手,再加上银钱进出,换了旁人早就乱成了一堆堆的乱麻。偏偏你还能记得清,看来,我这定安王府的当家之人,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甑蕾看也不看他,只管翻着手里的账册,垂眸凉飕飕的回道:“那可不一定,什么叫非我莫属啊?尊驾刚才不是瞧见了吗,这旁的都不说,先说你这两位表妹吧,那就是要人才有人才,要长相有长相。至于脑子么,我想能一心争强好胜,连我这皇上亲封的定安王妃之位她们都有兴趣下手的人,那脑子必然不会傻到哪里去的。王爷,你说是吧?”
君啸白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摊开手,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事,蕾儿,你听好了。我是个自持孝顺的人,对祖母,尽管她曾经对我母亲有着不是之处,但毕竟她是我父亲的生母,没有她就不可能有我。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样,我也要奉养她安享晚年,这是我为人子孙的本分。
对刘母妃,她是我名义上的继母,小时候,对我的照顾也算尽心,要不然我父王也不会夸她贤惠大度,临终时再三嘱咐我,一定要孝顺于她。但是,我的孝顺也有我的底线,我绝不可能凡事都迁就她们。要不然,我所娶的王妃就会是两位表妹中的一位,而不会是你。
所以,关于娶两位表妹为侧妃一事,我在这里跟你交个底。那就是,这件事情绝不可能!你也不用再为此事烦恼忧心,祖母和母妃那里,都由我去摆平。”
“啊?你去摆平?你怎么不早说啊,害得我刚才还跟这刘霜霜演了半天的戏,真是!浪费表情嘛!”
甑蕾听他这么一说,自是惊讶不已。不过再一想,哈哈,也好,让这呆子亲自去跟他那个老祖母和继母过过招,等他碰了个鼻青脸肿回来再来求自己,那自己再出手也不迟。
反正,她是不相信君啸白能搞定老太太和刘重昭的。这两人,段位都是千年的狐狸精了,再说娶侧妃可不比娶正妃要郑重其事,正妃是皇帝开了口,谁也不敢再有二话。
侧妃么,只需要太妃张个嘴,那就是懿旨,难道他君啸白还会跟霍太妃明着过不去?
不一会点心就送了上来,甑蕾一见美食当前,立马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说实在的,就赵紫嫣和刘霜霜这两人还不够让她分心的,她心里真正操心的就是胭脂店的事情。
首先,这店要起个什么名比较好呢?
君啸白也吃了一块厨房送上来的小蛋糕,他见这糕点做的新奇,上面一层红艳艳厚厚的梅子果酱,下面夹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油脂,再下面,居然又是烘的香香软软的蛋糕。
再往下,又吃出了凤梨的味道……这样的糕点,他还真是前所未见。
而且,不得不承认,的确好吃,而且好丝毫不腻人,甜香得来吧,也没有那种通常糕点都带着的糖味。他这一好奇,就连吃了三块,等到再伸手去拿的时候,才发觉盘子里已经空了!
甑蕾瞪着眼睛讶然的看着他,君啸白的嘴角有一块小小的红红的果酱粘在嘴边。看起来,就像胭脂抹过了界……呵呵,还真是挺有趣的。
没有多想,她就将自己手里的丝帕递了过去,道:“你擦擦嘴,果酱沾着了一点点。”
君啸白大囧,连忙低头去擦拭。甑蕾看着他的五官,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知道,要是把君啸白扮成女孩儿,会是个什么样的模样?
她越想越觉得有趣,可是又不能说出口,便只管在心里闷着笑。君啸白哪里知道她心中的想法,擦拭完了嘴角之后便道:“我去书房那边,下午没什么事的话就不出去。晚上过来陪你吃饭,有事你让人来叫我。”
瞧瞧,十足的二十四孝丈夫的模范姿态。甑蕾点了点头,憋着笑目送他走远,这才又一头扎进自己的账册里头。
趁着还没天黑,甑蕾派流云去了一趟东大街已经装修好的门面那里。那是一栋两层的临街铺面,地理位置很好,后面是院子厨房,楼上可以住人也可以放货。
一层的面积就约莫有三百多平米,当时就是从甑蓓的手里用一万两银子收过来的,现在,尹家舅舅把买来的那三十个丫鬟也安置在那楼上。
据传来的口信说,尹舅爷在那三十个丫鬟里挑了三个比较能干的出来,让她们帮着管着其他的人。又配了一个婆子一个门房,按照人手配备来说,也是足够了。
甑蕾之前已经教了流云和飞烟两个怎么倒弄胭脂,她发觉,在这个功夫上头,流云比飞烟更有天赋。
别看这丫头平时闷闷的不多话,可是难得的是心很静,肯下功夫去钻研去学。
一样的玫瑰胭脂,她弄出来的成品,就是要比飞烟弄出来的色泽更均匀几分。
对于这两个陪嫁丫鬟,甑蕾有自己的打算。当然,对于飞烟这些日子里的心浮气躁,她也不是没看在眼底。
只是,毕竟是从甑府跟过来的,她就算心中有些猜测,但是,始终还不肯轻易下决断。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别太过分,越了她的容忍底线,她想,她还是会容着身边有人犯一点小错误的。
甑蕾让流云去交代店铺那边,等明天请来的掌柜到了之后,她就会亲自来一趟店里头。
生产要用的原料和配料工具等她都已经派人准备齐,只是有些繁琐而关键的工序,她需要和掌柜当面交代。至于什么时候开张,起个什么店名,这些东西统统都还在筹备中,目前最要紧的是培训这些人熟悉所有的工艺流程,而且,最起码也还要过了她这个质检的这一关,这些人才算是熟手合格了。
她交代完流云所有的事项之后,又忙活了一通王府里的事情。而后,外头又有人递了定国公夫人的帖子进来,说是后天在她家设宴,不许缺席。
甑蕾接过烫金帖子拿在手里,正想着后天见了定国公夫人和其余几位夫人该怎么提起建名媛社的事情,就在这时,皇后派人送来了赏赐。
长长的礼单拿到手,甑蕾就算心中有些预想,仍禁不住吃了一惊!
姚皇后果然出身世家,姚府也是真正的百年望族。她以私人名义派人送来的赏赐,其中大半都是金器宝石,每一样都价值不菲。
甑蕾看完了礼单,心中又是一阵忐忑。她不知道,姚皇后这么做的真实用意是什么?是,自己和她算是相见恨晚,如果只以性情爱好来判断的话,她也能和她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是闺蜜。
可是,一想到她的身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身后又屹立着那样实力雄厚的娘家,还有君啸白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再加上霍太妃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她又本能的只想逃避。
只是看姚皇后的意思,那是丝毫也不允许她再逃避了。今日在凤仪宫,她给了甑蕾旁人都没有的脸面,现在,又送来了这么多贵重的礼品,无非就是想告诉世人,定安王妃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这样做,也就无疑是变相的抽了霍太妃的脸。毕竟,甑蕾当初还是她举荐的人选呢!
甑蕾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有可能会令外祖母难做。她很清楚这中间的一切内情,所以,没有多想什么,她立即就派人休书一封,再从自己的库房里取了几样拿得出手的礼品,让飞烟立即送到尹府去。
在这样的时候,就算有再大的压力,她也只能自己扛着。外祖母和舅舅已经帮了她许多,她万万不能再让年迈的外祖母因为自己而被霍家责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