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蕾点点头,拖着不适的身子勉强保持着端庄的姿势往前走去。现在,她真是万分怀念以前有卫生巾有止痛药的日子,唉!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是无法适应这种用一张布袋兜着几片草纸的生理期。
当然林嬷嬷也建议她,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改用棉布或是丝绸,但是想想,那玩意不是更不吸水更不防侧漏神马的,而且还贵,考虑到这些之后,甑蕾最后还是没有采用。
再说也太不环保了,几天生理期下来,得用掉多少布多少丝绸啊?用完之后的东西,又要往哪仍啊?
做女人真苦,真是各种伤不起!
就在甑蕾满脑子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她发觉出了一点点的不妥。
今日的王府,似乎特别安静?往常这个时候,若是走在这条甬道上,必然是早就人来人往,鸟语花香了。可是今天,却极少见到人影穿行于庭院之中。
甑蕾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今天府里有什么事啊?我不记得总管要召集各院的下人训话啊!这人都去哪了?”
宝旦走在前面五步处,并没有回头,倒是林嬷嬷小心的答道:“老奴也不知道,只是仿佛听说,是王爷昨夜走的时候下的旨意,让这几天各院没什么事不准迈出自己的院子。若有滋事者,严惩不贷。”
甑蕾心中咯噔一下,君啸白走的时候下的命令?他不是一向不管王府里这些内务吗?还有,今天早上安排过来的兰君和兰竹,她们……难道也是他安排给自己的人?
想到这里,她便直言问道:“嬷嬷,可是王爷安排的兰君和兰竹在我身边的?”
林嬷嬷赔笑了一下,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一脸恭顺的回道:“回王妃,正是王爷的意思,他说……”。说着,她还凑近了甑蕾,耳语几句之后,甑蕾脸上的神色更加变幻莫测了。
她没想到,君啸白安排给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居然还是武林高手!他要干嘛?找人看着自己,还是……他已经察觉到情势有变,有危险正在靠近定安王府,所以提前防备起来?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敢对这次进宫抱着之前那样大意的态度了。坐上标着宫徽的豪华马车之后,甑蕾隔着纱帘流苏往外四下观察了一番,随着马车缓缓开始前进一段时间之后,她最后断定,几乎是整个王府都被便衣侍卫包围了。
那些三三两两穿着平民百姓衣服走过的年轻人,无一不是身形矫健,步履轻快。而从前负责保卫王府上下安全的禁军,则不知道被撤到了哪里。
甑蕾忍着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勉力理清着自己的思绪。因为出来的时间匆忙,她并没有吃早饭,只是就着丫鬟端来的一碗粥匆匆吃了两口,现在,真是又饿又晕,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勉强靠着车壁坐了一会之后,她不得不小声的开口道:“停车,叫后面车上的林嬷嬷上来一下……”。
可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她就晕晕乎乎的倒在了铺着锦绣地毯的车上。
等甑蕾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奢华雅致的紫檀木雕花八宝镶金鎏玉的大床上。明黄色的纱帐从高而深远的大殿房梁上垂下来,不时的传来一阵空气里早已被熏染的浓而稠的香气。
她竭力撑起身子,耳畔却是静悄悄的一片,再一看,眼前的这间屋子十分的宽广,所有的家具陈设都十分的雅致古朴,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依次摆放着许多个大大的兽首铜鼎,每一个都用赤金的盖子盖着,那些好闻的香气,就是从每个鼎盖的缝隙里透出来的。
因为门窗紧闭,所以能够看得见那些袅袅而上的屡屡青烟,以一种淡定而悠然的姿态,徐徐的游走在空气里。此间的一切,都在诉说着一股无法言说的高贵与奢华。
甑蕾心中却是一沉,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对了,她记起来了,自己是在进宫的马车上晕倒过去的。然后就眼前一黑,再也没有了任何记忆的片段了。
那么,这里到底是……?
就在甑蕾疑惑着撩开纱帐准备走下地时,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吱嘎!”的声音,接着,是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说道:“甑王妃可算醒了,陛下已经问过奴婢三遍了。”
甑蕾闻言吓了一跳,啊?陛下?莫非,这里是皇帝的寝宫?自己不是奉皇后的宣召进宫的么?怎么一下子又半道被皇帝给截住了?
她心里暗暗哀嚎一声,本能的,就转过头去一看。果然,那张被她睡过的铺着明黄色的床单上,此时正赫然鲜明的留下了一朵嫣红的血花。
甑蕾顿时就想抱头抓狂,最近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时运这么差?这到底是要搞哪样啊啊啊啊啊!一不小心睡了皇帝的龙床,却还给人家留下这个一个东西,这可真是,摆明了自找难看啊!
那侍女见甑蕾露出种种复杂而纠结的表情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朝着她的视线看去。等她看清楚那上面的痕迹之后,也是有点僵住了。
要知道,这里是紫宸殿,皇上的寝宫,平时,就算是皇后也不能随意进来的,更别说在这里睡觉了。
可是今日,皇上破例让这个定安王妃在这里休息,还特地命自己好生伺候着,现在,这定安王妃还顺带着给皇上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这叫她这个当值的侍女该如何处理才好?
不过这侍女毕竟是御前得脸的宫人,脑子也转的很快,马上就笑着带过去到:“定安王妃之前身体不适,皇上特命奴婢请了太医过来。王妃这会醒过来就好,您是想到外面给太医把脉呢,还是就在这里?不如,奴婢先让人打水进来给你洗手洁面更衣,然后再去通禀皇上?”
甑蕾听她这么一说,分明就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嘛,当下就会意过来,肯定是先解决眼前的窘境再做其他打算啊!于是点头从善如流的说道:“就依着姑姑所说,先洗漱更衣,再出去让太医把脉吧!”
那侍女便笑着行了个礼,对甑蕾做了个指引的手势,道:“那就请甑王妃随奴婢来。”
甑蕾回之一笑,毕竟人家是皇帝身边的人,她可招惹不起,当下就乖乖的跟着她走,路上,她顺带问了一句:“敢问姑姑怎么称呼?”
侍女回头笑了笑,这回的笑容可亲切多了,只听她回道:“王妃真是客气了,奴婢贱名青墨,王妃照此相唤就是了。”
甑蕾点点头,走进隔壁的内室之后一看,呵,好家伙,这里面的器皿都是金玉所制啊!就连盖着盖子的木质马桶,上面都用金丝细细的镶嵌出一幅精美绝伦的图案来,更别说那赤金的洗脸盆,白玉雕成的盛皂器了。
甑蕾心中对皇帝凌靖的奢华生活暗暗腹诽不已,心道难怪老百姓们都这么穷,敢情纳税人的钱都被你这样花掉了。接过侍女递来的裙子之后她走进了屏风后,换下自己身上的那条脏了的裙子,然后就细细的洗了手,又对着妆台上的铜镜理了理妆容,正磨磨蹭蹭的想着一会见了皇帝可该说什么的时候,那个名叫青墨的侍女去而复返,对她又行了个礼,道:“王妃,皇上请您出去偏殿说话,太医也在偏殿里候着了。”
甑蕾连忙跟着她走出来,临出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看自己换下来的裙子。青墨聪明的会意过来,悄声道:“王妃放心,奴婢会将您的衣服送到跟您一起进宫的丫鬟手里。”
甑蕾低声道了句谢谢,却不想,一抬头的功夫,就在青墨狡黠的双眸内看见她一闪而过的讨好的神色。
甑蕾只以为自己看错了,想着皇帝身边的御前大侍女怎么会要讨好自己啊?事实上,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内室更衣洗漱的这片刻功夫里,进宫做了十年侍女的青墨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摸到了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当她出去悄声禀告说甑王妃已醒过来的时候,原本坐在金案前正与大臣商议国事的皇帝凌靖,手中握着的朱砂御笔虽然只是轻轻一抖,却在杏色的松溪笺上面落下一滴厚重的血印。
而后,皇帝就匆匆打发走了几位早朝之后留下来的大臣,径直来到紫宸殿寝宫。饶是青墨动作再快,可是手里拿着同色同花的床单走过来的侍女也只是比皇帝早到了一步而已。
等皇帝看清楚那一朵印在自己床单上的血花之后,青墨心中其实很是忐忑了一阵子。作为生性缜密而细腻的宫女,她能熬到如今这个位置并不容易。可是眼前这样的一个差错,却足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所有的侍女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青墨领头请罪道:“奴婢失职!请皇上降罪责罚!”
没想到皇帝凌靖却只是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先放着吧,等会再做处理。”
青墨这才如获大释的站起身,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诸多的念头。而最清晰的一个,却无异于在大声的告诉她------在天子心里,这位甑王妃,也许……并不只是定安王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