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晚上跑出去见温玉安的缘故,回来之后笑笑就觉得自己有些伤风了。虽然睡前灌了一碗热姜汤,可是次日起来,还是头晕脑胀、四肢酸疼,不用请大夫,笑笑就知道自己这是着凉了。
话本小说或是戏曲里总是这么写,才子佳人失了恋情,总是要伤心重病,对着牡丹花儿流泪吐血。笑笑算不得什么佳人,可是被这么一件事弄得,也照例生了病,可见老天这是有意要捉弄她了。
伤风这病要过人,笑笑便让人给白玉妆说明了情况,又嘱咐她不要将消息透露出去,对外只说自己心情不好,然后就成日呆在屋子里。
后来,过不了一天的时间,便有波斯胡姬来报:“温公子听说裴小姐病了,亲自送了点药材过来。”
笑笑手一抖,心想自己怎么忘了这茬了,白玉妆和樊璃都是一伙的,她哪会替自己保守秘密?温玉安之前就是太医,这会儿听说自己病了,心里岂不是会更加胡思乱想?
笑笑借口有病在身,叫胡姬去把温玉安打发了,自己却做贼似的趴在窗户后面偷偷看。
温玉安大概从赴宴回来,还穿着一身官服,英武挺拔。那波斯胡姬同他说了几句,他的眉头立刻就皱成了一个川字。
笑笑暗骂:看这样子,竟然还不打算就这么走了?这可怎么办?
正嘀咕着,只见樊璃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出现在了院门口,像是要过来拜年似的。
温玉安见了樊璃,明显愣了一下。笑笑隔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两人拱手交谈了起来。
樊璃依旧笑脸迎人,温玉安的表情在他的对比下更显得有几分僵硬。两人没说几句,温玉安就把手一抬,找了什么借口,掉头走了。
樊璃一进了屋就嚷嚷起来:“刚才在门口遇见了温玉安,我怎么邀请,他都不肯进来,好生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笑笑皮笑肉不笑,“我本来就没让他进来。”
樊璃摸了摸笑笑的额头,“那这么说来,他是吃醋了?哈哈,也是,你不让他进来,他也不想想,我可是这里的王子,想进来,难道丫鬟们还会拦着我不成?真是,脑子笨的跟猪似的!”
笑笑心虚,别开了脸,敷衍道:“你这是滥用公权力,哼哼!”
要说这樊璃,也是个玲珑心肠的人,见笑笑神色不自然,也没再问下去了。倒是笑笑在那边憋了老半天,终于憋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拉?”樊璃笑呵呵地扭头,显然就等着笑笑自己跑过来说话。
笑笑怪委屈地说:“他昨天跟我说了,他喜欢我。”
樊璃放下了手,抓着了笑笑扯着他袖子的那只手。他的手大而温暖,握着笑笑冰凉的人,很有一种默默无言的鼓励和支持的意味。
“你若真是不喜欢他,那是他没这个福气。”平时喜欢阴阳怪气的樊璃,此时的声音难得低沉温柔,“你要相信我们波斯国的男儿还是很优秀的,放心,你既然看不上他,那我就再给你物色新的人选,包你挑到满意的为止,其实在我看来啊,温玉安这个人虽然有些长处,可缺点也不少,不会哄女孩子,这一点就很要不得,说白了,也是他配不上你。”
笑笑勉强笑了笑,“你别说的我就好像嫁不出去似的,真是的。”
樊璃扬了扬眉,“那你还要听什么?说你们本来就很合适,你不接受他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以后就只能做老姑娘了?”
笑笑啼笑皆非,捶他一拳,“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样说我,哎呀,你真是没良心啊!”
笑笑撇嘴,“我哪里像是嫁不出去的样子?就算没有你们那国师的美貌,可姑娘我胜在聪慧机灵,对了,就算我一直没找到看得上的男人,我还能自己开个妓院做生意。你上次不是还答应我吗?给我出本钱让我开一间妓院的。哼哼,堂堂王子殿下,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樊璃摇着一把牙骨绢扇,对笑笑指指点点,“我说你嫁不出去,不是说你长得不好看,也不是说你不聪明。你说说,你就算喜欢一个人,我问你,他若和你成亲了,你肯为他关在家里,成天给他做饭吗?”
笑笑闻言一愣。
樊璃继续道:“你能为了他,天天伺候他父母,和妯娌叔伯周旋吗?万一他为了长辈或者其他原因,要娶小妾,你会同意吗?”
笑笑闻言,二话不说立即奋起,“一刀废了他!”
“哎呀!冷静!”樊璃将笑笑按下,“瞧,不过是说说,你就要动刀子了。我要是喜欢你,那也不敢要你。”
“我就这么不好?”笑笑觉得受伤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樊璃慢条斯理道,“我以前行走江湖,见识过许多不同的夫妻。就有这么一对,妻子是江湖女子,男的呢是官宦人家,规矩大不相同,这婚后啊,那是闹得水深火热啊。就像你跟温玉安,他若真娶了你,你这么有性格,他肯定不能要求你呆在家做个贤妻良母,一天到晚给他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再说了,就算他现在真喜欢你,维护你,那他是能护你一年,两年,能护你一辈子?笑笑,你单纯得很,你是不知道男人。嘴上说得好听,却没长久耐性。开头觉得你与众不同,处处都好,可久了累了,总是会发觉还是平凡些的女子更省事。这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说你们不合适罢了。”
笑笑细细听他说完,也觉得他字字都说到了点子上,于是倒是对樊璃印象大为改观。
樊璃最后揽着笑笑的肩,柔声说:“换成你也一样。若喜欢一个人,你现在看他千般好,可是日子久了,总会觉得这人太死板,太守规矩,不知变通。诗词你谈不了,书画你不擅长,即使你愿意为他改变自己,转而去缝衣服,可你开心吗?”
笑笑默不作声。
樊璃轻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笑笑的脸,“傻丫头,我说的话,你心里都懂的。所以说啊,像我这样,坚持不婚主义,其实也是利人利己。对了,我给你弄来了点外面的吃食,你肯定还没吃过我们波斯最有名的芝麻酥糖了吗?”
笑笑闻言点点头,樊璃拆开了纸包,剥了酥糖凑到她嘴边,像哄小孩子一样道:“好了,吃了糖就什么病都好了。”
入口是满嘴香酥甘甜,让笑笑回过了神。
樊璃笑意盈盈地望着笑笑,碧蓝的眼里一片温柔。
“好吃不?”
笑笑咀嚼了两下,果断地点了点头。
樊璃十分开心,自己也剥了一块糖,吃了起来。
笑笑慢慢嚼着,把糖咽了下去。樊璃又剥了一块,递到笑笑嘴边。
笑笑觉得这糖还挺好吃的,于是便接过来吃了。樊璃满意地看着笑笑,伸手揉了揉笑笑的头发,一脸宠溺之情,感觉到樊璃其实对自己还是十分关心的,笑笑也不由觉得内心十分温暖。
病好了后,也就到了白玉妆受礼,正式成为公主的册封仪式了。
虽然说是皇帝的义女,但毕竟是公主的身份,后宫也少不得要热闹一番。这日一大早,便有姜皇后领着一群嫔妃来到这边,送来了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和衣服,说是给白玉妆道喜的。
笑笑先前还帮着应付这些心怀不测的女人,后来也觉得头疼了,不但香水味太浓郁,而且还因为波斯语实在太难懂,简直就是鸡同鸭讲语言不通。最后她就寻了个借口跑出来,结果刚呼吸几口不带胭脂花粉气息的空气,就被樊璃一把拉到了僻静的角落。
“一切都还好?”樊璃问。
“按部就班,没出什么岔子就是了。哎呀,你的这些后妈们真是热情过度啊,瞧瞧,我这帮着接礼物都接到手软了。”笑笑甩了甩酸痛的胳膊。
樊璃嘿嘿一笑,一面递给她一个小瓶子,一边说:“一会儿搽一下这个油,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笑笑闻言大喜,“你答应给我出钱开妓院了?”
樊璃顿时黑了半张脸,而后左右望了望,冲笑笑勾勾手指头,笑笑立刻乖乖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大礼过后,我就找个借口说要去巡视,然后带着你们出去好好玩玩。”
笑笑听了,哇的一声叫出来,然后拍手笑道:“太好了!樊璃你真好!”
“急什么,我这还没说完呢!”樊璃又拉过笑笑的耳朵,看来是还有话要嘱咐。
笑笑耐着性子,跟樊璃两个在那角落里嘀咕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敲定所有的事情。樊璃还不放心,要笑笑把计划背给他听,他又细细纠正补充了一番。
讨论完后,笑笑也蹲累了,站起来往外走。转身的时候,衣领被树枝挂着了,外褂被扯外在一边。
“别急,我来帮你。”樊璃拉住笑笑,过来帮笑笑把衣领从树枝上解了下来。
笑笑拉着衣服和他从那个小旮旯里走了出去,结果迎头就撞见一个送水的下人。
那下人看到笑笑们俩衣冠不整地从树丛后面钻出来,面目惊骇。光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的思绪已经顺藤摸瓜飞到八千里外了。
樊璃还没开口说话,那人就一个哆嗦,满口道歉,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跑走了。
樊璃见怪不怪,道:“大概又是内急吧。”
笑笑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使劲摇,“你还我清白!你还我清白!”
“裴小姐。”忽然听到温玉安叫,笑笑松开手。
樊璃踉跄一步跳开,丢下笑笑像兔子一样跑走了。
笑笑僵笑着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