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欺负王爷
乌苔想起的,却是那书中所说,关于陵寝漏水一事的。
据说高祖皇帝潜龙之时,曾请堪舆大师看自家祖坟,那位堪舆师父看过沉氏祖坟后,大惊失色,之后跪拜在一介布衣的高祖皇帝面前,说那祖坟所占为龙脉。
之后,高祖皇帝事成,南面为帝,却依然记得自家祖坟所占的龙脉,便命后代子孙都要葬在丹阳。
按照大靖国规矩,皇帝年过不惑则修寝陵,所以早在七八年前,当今圣上的寝陵已经开始动工了,据说目前都要差不多修整完毕了。
只是这寝陵修建中,却是出过一桩大事。
修建之中,先是挖出了巨石,之后便出了诡异之事,竟出了一处洞穴,里面翻滚着往外冒出黄水,任凭泥土碎石来填补,都是深不见底。
诸人自然大惊,工事为之耽搁。
这件事,是谁也担不起责任的,开始的时候还隐瞒不报,之后便被丹阳佥事参了一本,天子听闻此事,这才派了懋王前去追查。
这段故事,在那话本中,应该是懋王追查,发现那诡异之处竟是海眼,所谓海眼,又称归墟,深不见底,据说倾天下之水也难以填平。
可是这帝王陵墓是早已经选好了的,修也修了七八年,这个时候说发现了海眼,需要另选别处,那自然是劳民伤财,且为凶兆,天子自然震怒。
天子震怒,相关堪舆、视察、修建上下朝臣自然都被牵连,这其中难免又彼此倾轧推诿,乱作一团,最后终于,懋王立下军令状,前往丹阳填补海眼。
而那填补海眼之法,那本书中自然也有写的,倒也不是什么奇妙办法,只是运来砂石泥土填补而已,一车一车的砂石填进去便不见了踪迹,上千人一连填了十三天,那海眼依然深不见底,为了这个,朝中百官不知道多少上奏,只说这海眼为无底之洞,应尽快想出应对之策,而懋王不过是延误时机罢了。
就在朝臣非议中,懋王却在第十七天,终于填平了那海眼。
填平海眼后,修下了锁龙台来镇压海眼,这件事才算消停了。
在这填补之中,又得新科状元聂荫槐襄助,此事之后,懋王自然被天子大加褒奖,连同聂荫槐也一跃成为朝中重臣,几年之间便登上了首辅之位。
她想着这些,便不由好奇了,这次懋王回来,应该是将这件事回禀给天子才对,可现在他失忆了,那他还记得这些事吗?不记得了,事情不是都耽误了?
她这么一疑惑,懋王已经问了:“怎么?”
乌苔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殿下失了记忆,可还记得这次的公差,若是忘了,岂不是耽误大事?”
懋王:“我虽不记得,但是有前往丹阳写下的手记,看一看也就可以了。”
乌苔一想也对:“昨日妾身看殿下还看了许多账册信函,这么说来,这失忆一事确实并无大碍了。”
懋王点头:“是,只是我确实忘记成亲一事,不过好在还有王妃,把往日种种陆续说给我听。”
乌苔小心地瞥他一眼,心想他要是有一天知道自己全都编的瞎话,还不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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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膳后,太医又过来诊脉,还是那些套话,懋王显然有些不耐,任凭太医怎么说,几句话淡淡地打发了,太医无奈,偷偷地看向乌苔,看样子是想让这位王妃劝劝。
但乌苔当然是不搭理,只温柔地笑着,却是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太医更无奈了,这懋王性子不好惹,这懋王妃却仿佛个傻子。
当下也不敢多说,只好先退了。
等太医走了后,懋王是连那些汤药都不喝:“失去记忆,不过是脑中有淤积之血,假以时日自然通畅了,那些汤药又有何用?”
乌苔哑口无言,心说这是什么话,吃药自然管用的。
不过就是管用,所以她才不劝呢!
恰好这时,底下人把懋王带来的那些小物件都呈上来了,乌苔便去看这些。
打眼一扫,并不见什么金银,反而是一些木头竹子小玩意儿,竹蜻蜓木头马什么的,便没兴趣了,想着这殿下也未免太过吝啬,出门竟带一些这种小玩意儿?
他原打算买了送给谁的,叶青蕊?叶青蕊喜欢这些?果然这爱好不流于世俗。
一时又见其中有一个小黑漆木盒子,用草绳捆绑着,不免惊讶,心想这里面是什么。
懋王从旁道:“想必这些都是乌苔往日喜欢的,所以我才特意买了回来。”
乌苔好笑,心里是十万分的不情愿,不过还是笑着道:“妾身确实喜欢这个,看着就新鲜。”
懋王打开这黑漆木盒子,乌苔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里面躺着六个小人儿,应是木头做的,但是也像寻常人一样穿了颜色鲜艳的衣裙,还梳着头发,那些小人身上有各色丝线缠着。
她纳闷地拿起来一个:“这是什么?”
懋王也是看了一番,才道:“这应是提线木偶戏所用的木偶。”
乌苔更加疑惑了:“倒是做得精巧,只是殿下——”
她想说殿下怎么会买这个,不过她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硬生生地顿住,之后便颇有兴趣地笑着道:“记得往日我曾经和殿下提起过这提线木偶戏,实在是有趣得紧,这次殿下出门看到了,便特特地买来?”
懋王听这话,微抿唇:“是王顺拿给我,说是我特意叮嘱买的,想必就是因为这一桩了。”
特意叮嘱买的……
乌苔心里又酸又好笑,简直恨不得一把捶死他,不过想想,他全心全意为那叶青蕊买了提线木偶,如今还不是便宜了自己,供自己玩耍?
懋王已经忘记他曾经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为自己所用,如果他一直不恢复记忆,那他此生此世,永远不知道他曾经用过心的女人是谁了!
叶青蕊今天被自己气了一个倒仰,但懋王还要帮着自己呢!叶青蕊如果亲眼看到懋王的狠心,还不知道那脸色多难看呢,想想就痛快!
正想着,恰看到懋王一双湛湛黑眸正望着自己。
沉静如深海的眸子,往日总是莫测高深的,此时,她却仿佛轻易地读出了一种叫期盼的情绪。
此时此刻,因为失忆,也因为自己的花言巧语,他自然将一腔深情错付了,这倒是让她知道,原来往日那么有城府的一个男人,在心爱女子面前,竟也是眼巴巴地期盼着的。
她便垂眸,轻笑了下,道:“这个东西,戏台上看看也就罢了,若是拿到家里,却是没什么意思。”
说完,往旁边一推,便去翻看别的了。
她并没特意去看男人的脸色,不过可以感觉到,那一刻,他倒像是没预料到,在那里怔了一番。
再之后,薄而好看的唇抿起来了。
没说话,也没发怒,但任凭谁知道,屋子里的气氛压抑下来了。
乌苔却自顾自地笑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惹他,这就是在自取灭亡,但是那又怎么样,此时此刻,她痛快了,心情好了。
就是想欺负他,就是想让他不痛快呢。
他不痛快了,自己心情真是好!
乌苔低头看着一个核雕,这应是南人的技艺,雕刻的是一个扎了双髻的小姑娘,小姑娘约莫三四岁,灵动娇憨,实在是惹人怜爱。
乌苔便放在手心里,把玩一番:“不知道这雕的是什么人?”
懋王看着核雕:“这不是你吗?”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她心里的火就噌地起来了。
我呸,这怎么是我了,如果你真要雕我这个王妃,也应该是雕我大了时候的模样,怎么会这么小,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的样子!
乌苔便将那核雕随意放在一旁:“殿下也真会说笑。”
很显然,她这么说了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又沉了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不痛快了。
晚间洗漱时,乌苔也就借故并没有伺候他,不过好在,他也没有要她伺候的意思。
从浴房出来时,便听到外面沙沙的声响,一问题红,果然是下雨了,其实已经下了一会,因刚才乌苔在浴房中,有水声,并没听到。
雨不算大,但也并不小,点滴雨声在廊檐的琉璃瓦上敲打出铿铿的声响,窗棂前的海棠树也在暗夜中轻轻摇曳着,发出带了湿润的窸窣声音。
鎏金铜灯亮着,已经沐浴过的懋王,正斜靠在榻上,拿了一本墨蓝封皮的书翻看着。
他穿着月白色蚕丝睡袍,自肩头流泻下来的乌发尚带着几分湿意。
乌苔拿了汗巾,坐在榻边,低声说:“殿下,我帮你擦擦头发吧。”
其实本来是有些赌气的,毕竟她小心翼翼地当王妃,他却在外面和叶青蕊勾勾搭搭,还特特给人家买了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讨好人家!
若是看不到也就罢了,偏偏送到自己眼跟前惹自己的恼。
但是,热水冲洗过后,她的心绪平静了。
她认为最要紧的是,她要银子,要逃离,而不是和他置气。
他是懋王,她只是一个王妃,认真算起来还是冒名顶替的王妃,她有什么资格置气?
想明白后,走出浴房,也就不赌气了,再看他堂堂一个亲王,就这么湿着头发坐这里,也觉得不落忍了。
往好了想,他至少没在王府里放几个侍妾碍自己眼。
懋王的目光自那中抬起,望向乌苔。
墨黑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犹如深夜的海。
若是以往,乌苔也许会怕,但现在却很坦然,她只是平静地握着那汗巾。
懋王终于颔首:“好。”
乌苔拿起汗巾,帮他擦拭头发。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懋王那声“好”中,有一丝丝的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乌苔:王爷pua进行曲,打几巴掌给一个甜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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