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书苏沅到底是没能带走。
胡图为避免中年失节,死活都不肯同意。
甚至还提出了可以再给苏沅一块十层膘的猪腿做交换,不惜用上了利诱的手段。
林明晰也是满脸通红的不肯松口答应。
苏沅刚刚坚持了一下下,林明晰反手就甩出了一套女子行为典范,条条句句都是对苏沅的不当行为的指责控诉。
苏沅被他一套一套的之乎者也说得满脑子都是蚊香圈。
尚未来得及启动她的铁齿铜牙据理力争,就被林明晰最后甩出来的杀手锏杀了个气焰全无。
林明晰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敢把这书带回家,再敢多看一眼,我回家就将此事告诉娘亲与父亲。”
苏沅……
她无语又好笑。
“林明晰你多大了?”
“怎么遇上事儿还兴回家告家长呢?”
林明晰也觉得回家告状有失君子风范。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板着一张俊秀的大红脸,咬牙切齿地说:“反正你若是执意要带,我就这么做。”
苏沅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的做出了评价。
“你可真不要脸。”
要是让林传读夫妇知道她在这儿看成人教育性质的书,她这辈子都别想再一个人出门了。
因为林家夫妇大概会怕苏沅一不小心误入歧途。
苏沅最后被迫屈服于林明晰的告状威力之下,不得不在林明晰的强制指导建议下重新选了一本真正的游记。
不是周游男女之间。
是正儿八经的,在五湖四海到处溜达的那种。
苏沅捧着自己新得的游记满脸不开心。
林明晰怕她在这儿再无故生出事儿了,匆匆与二位师长告别就要走。
胡图将说好的猪腿塞到了苏沅背着的小背篓里,着急送客的急切简直溢于言表。
不等苏沅开口说出一个字,她与林明晰就被胡图亲手赶出了书局。
林明晰也不肯耽搁,生怕本就根子不正的苏沅在花花县城里看花了眼坏了性子,逃债似的拉着苏沅就往回走。
小瘸子险些被苏沅的行为刺激得瞬间好了腿。
健步如飞。
苏沅盘算已久的牙祭没打成,回村的路上,半刻不停的都在听林明晰的教导。
林明晰引经据典横跨上下千年,旁敲侧击明里暗里各种引用各种讲道理,都在告诉苏沅,她今日的行为有多不妥当。
苏沅先是耐着性子听着,可听了一个多时辰林明晰还在说,苏沅有点忍不了了。
她打断了林明晰的话,说:“你说这说那的,那现在换我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林明晰微微一怔,点头说:“可。”
苏沅一本正经地说:“那好,第一个问题,小孩儿是怎么来的?”
林明晰停顿片刻后不太自然地说:“当然是男女结合后产出。”
苏沅勾唇一笑,又说:“那你觉得,男女结合生子是不耻之事吗?”
林明晰下意识的觉得哪儿不对,可还是不自觉的按着苏沅的话往下接。
他皱眉说:“当然不。”
“男女敦伦是人伦常理。”
苏沅夸张的哇了一声,说:“你看,你自己说的,男女之事并不可耻,是常理对不对?”
林明意识到自己中套路了,眉毛拧得紧紧的,闭着嘴不说话。
苏沅却不肯饶他。
苏沅振振有词地说:“首先,男女之事是天性,无论发自于内心还是身体,这都是人之常情,并非可耻之事。”
“其次,存在即合理。”
“那样的书既然存在,那必然有存在的理由,我好奇想看,并非是我心思龌龊不堪,只是想要探索一下自己不了解的未知领域,不那么严格的算起来,我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好学进取心,只可助长,不可打击。”
“最后,我好奇一下男女之间如何让碰撞出情爱的火花,进而如何敦伦产子怎么了?”
“人的本质就是在不断的好奇中进步,我今日看明白了,日后与人说起我也有了应对的说辞是不是?”
林明晰忍无可忍:“你还想去与人说?!”
苏沅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妥协道:“我也可以不说,或者选择性的说。”
苏沅不甘就这么败下阵来,重振旗鼓又开始叭叭叭。
“我这是在学习,在进取,不轻易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说不,我这样求知若渴,心理出发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然而林明晰你看人的思想就有问题,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龌龊,就轻易评判我的出发点龌龊,我是纯洁的。”
苏沅看着神色恍惚的林明晰,斩钉截铁的下了定论。
“有问题的是你,你才应该回去好好的温习一下相关典籍,你的想法与内心思想境界都需要继续加深层次,这样下去,想法狭隘是绝对不行的。”
林明晰知道苏沅在胡说八道。
可她说得那么正经,林明晰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他仿佛三观震裂似的看着苏沅,眼神活像在看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小怪物。
苏沅坦然自如的被他看着,唏嘘惋惜了一会儿今日损失了个大好的进取机会后,就美滋滋的抱着新得的游记看了起来。
实地考察不行,书中穷游也是可以的。
苏沅看游记看得认真,林明晰死死地盯着她看完了剩下的路。
到林家村村口的时候,苏沅再度挑起了她的小扁担,装着胡图院长友情赠予的猪肉,一歪一扭的走在前头。
林明晰心事重重的跟在后头。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苏沅放下担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没好气的对着林明晰招手。
“您磨磨蹭蹭的在路上数蚂蚁呢?数清多少了吗?”
林明晰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苏沅却是嗨了一声。
她说:“我俩商量个事儿怎么样?”
林明晰挑眉。
“你说。”
苏沅嘿嘿一笑,说:“我不把今日发生的事儿告诉婶儿和林叔,你日后也绝对不可对他们提起我探索人是怎么来的事儿告诉他们。”
林明晰就是担心苏沅会将自己腿伤落榜一事告诉林传读他们。
事已至此,就算是说出了真相,除了会惹得家中长辈担忧伤心外毫无益处。
这也是事发后,林明晰为何隐瞒的原因。
如今听了这话,他放心不少的同时也忍不住摇头失笑。
“你不是说自己有理吗?为何此时心虚了?”
苏沅不太自然的眨眨眼,外厉内荏地说:“我这哪儿是心虚了?我分明是有理不在声高,懒得与你计较。”
不再跟林明晰扯淡,苏沅重新挑起了担子。
林明晰往前走了几步,苏沅低声对他说:“还有,回去后若是别人问起菌子卖了多少银子,这猪肉是怎么来的,记得按我之前跟你说的说,千万别漏了嘴知道吗?”
林明晰想起苏沅之前的叮嘱,神色微妙的点头。
菌子没卖银子。
直接跟个卖肉的屠夫换了猪肉。
只是那点儿菌子换这么多猪肉是很勉强的。
所以苏沅自圆其说了一下,说是拿接下来一个月的菌子拢共换的。
日后每日得的菌子,都得给那个屠夫送去填补今日的窟窿。
今日才三号,这个月有三十一天。
也就是说,苏沅接下来卖菌子的好处都不打算充公了。
她要伙同着林明晰,搞中饱私囊那一套了。
光明正大。
且理直气壮。